乔映雪和霍阳羡, 一前一后朝着学校走去。原本能听到后面脚踩落叶的声音，渐渐没了，她发现, 人没跟上来。回头就瞧见霍阳羡黑着脸, 停在原地。

    “走么？”乔映雪见他没话的意思, 问道。她实在不想和他僵持在学校里, 就看了看手表：“如果今天去离婚, 我得先回家拿一下证件, 那咱们时间挺赶的，要快一点。”

    “他是你男朋友么？”霍阳羡问。

    乔映雪被他气笑了, 反问：“是不是和你有什么关系？”这人真好笑, 他可以再一次为了实验室和贺家三姐眉来眼去, 再一次联姻，怎么自己还不能有男朋友了？

    “是，还是不是？”他眼上一层薄怒，隐而不发。

    乔映雪极洒脱的眨了一下眼, 压着翻脸的冲动, 声音极平静，在阐述一个事实：“是, 或不是，你都管不着。”

    “我们还没离婚，你这是婚内出轨。”后半句霍阳羡才出口，就后悔了。工作上的事情, 或者在别人面前，他都可以做到心如止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只有遇到她, 让他方寸大乱，口不择言。

    “好笑，分居已两年。不用我要找男朋友，就我要是孩子都生了，你管得着么？”乔映雪被他激怒，“你有什么毛病？只管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愿意娶谁，我也没拦你啊？赶紧拿了离婚证，一别两宽，各生安好，我成全你。”

    “乔乔，”霍阳羡瞬间败下阵来，央求着，“我们好好谈谈，好不好？”

    “好，”乔映雪回头看着他，收回方才的戾气，“结婚证、户口本你带了么？”

    “没有。”

    “那我们还需要谈什么？离婚协议不是写的清清楚楚，我什么都不要，咱们各奔前程，不好么？”

    我不离婚。你想都不要想。霍阳羡在心里默念。可他知道，这时候不能和乔映雪正面刚。她曾经是只温柔的猫，可却从不是柔弱的性子。

    两人走到学校门口，霍阳羡开副驾驶的车门，一脸淡然，如方才乔映雪的话，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还换做一副老友重逢的语调：“你头发烫成卷发了，很漂亮，适合你。那日穿红色，也好看。”

    乔映雪眉头一皱，那日霍阳羡对贺如烟的那句“别闹”，如魔一般，这时钻入她脑海。

    眼前这个男人，近乎在同一个时间段，同一个女人嗔笑着，，你别闹，同另一个女人，很漂亮适合你。

    她的世界观里，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

    “霍阳羡，”乔映雪音调平缓，“我穿什么，取决于我自己。好看不好看，与你无关。”

    “我们非要这么话么？”霍阳羡心上郁结。

    “若是离了婚，就再不用话了。”乔映雪站在车门前，“你没拿证件，我也没拿，今天离不成。咱们再约时间吧。”

    霍阳羡眼睁睁的看着乔映雪转身离去，他本想把她诓上车，带着她去拥有两人共同回忆的地方，和她找找过去的那些美好。却没想到，这一趟，就得了她一顿骂和一个背影。

    不，还有她今天的最多的一句，你管不着。

    霍阳羡叹了口气，手握成拳头，一拳砸在了车门上。

    乔家书坊里。

    印机在不断的吐着印好的A4纸，乔映雪洗完澡，穿着白色真丝上下□□的睡衣，正一边拿着浴巾擦头发，一边看着电脑印进度“12/253”，估计且得印一阵儿。

    她拿出手机，开微博，搜索“宰鱼匠”。

    乔映雪与这个微博上的网友“宰鱼匠”认识六年多了，从她大一那年以“烧茶师”为笔名开始在校刊上写文章时。那时候也没有稿费，校刊上也没有对于知识产权保护的要求，每次写的文章，她会同步发到微博上，算是一种纪念和记录。

    两人并不是真实生活中的朋友，虽然一个在英国，一个在中国，相距甚远，可是总能聊几句人生的感慨，算是半个知音。两人也偶尔聊聊近况。

    乔映雪输入文字：

    【烧茶师：我今天遇见我前夫了。他，回国了。】

    【宰鱼匠：放不下么？】

    没想到宰鱼匠居然秒回。手机在她手里半晌，她在“正在输入”的状态，了删，删了，不知该放下了，还是放不下，就回复：“我印机卡纸了，回聊。”

    这突发事件，不是借口，印机确实在这时候，非常合时宜的卡纸了。可也刚好解了她不知如何作答的围。

    她将浴巾挂在脖子上，叹了一口气，老王的论文，非要纸质版，这印机是老款，最近总是卡纸，要罢工的姿态啊。

    乔映雪把印机的机盖掀开，将硒鼓拽出来，然后把卡碎了的A4纸一点一点抠出来，细碎的纸沫子，她搞了半天。复又继续印，才出了两张，印机又报错，卡住了。

    墙上的钟表显示着，已经夜里九点半了，家里附近的印店肯定都关门了，乔映雪寄希望于她的“哆啦A梦”般的百宝袋朋友。她给黄颖清电话，“喂，清清，你店里还开门么？”

    黄颖清问：“烊了哦，乔。毕竟我是做茶室的，不是卖酒的。这个时间点，都是四处买醉的，谁买茶喝啊，哈哈哈哈。怎么了？”

    “明天要给老王交论文，我那印机，卡纸了。照着现在的速度，出几张纸，就得拆开修一修。就算我定主意不睡觉，跟印机死扛到底，一晚上不的出来都不一定。”

    “你记得你家出门右转有个麦当劳么？哪边上有个印店，这个点肯定是关门了。但是印店的门口是有个24时自助印机的，你可以去明天早点起来，过去印，还是蛮方便的。”

    “清清，你太厉害了！这都知道！”

    “不过太晚了，你这么如花似玉的女孩子，自己一个人，还是别出门，明天早点起去，一样的。”

    “放心，放心，我练过散的，安全！不了，我赶紧去。”

    “那你回到家，记得给我发微信，报平安啊。”

    “好好好。”

    乔映雪将浴巾仍到沙发上，把Word文档发到微信的【文件传送助手】上，还copy了一份到U盘里。睡衣也没换，直接套了一件风衣在睡衣外面，穿上运动鞋，着急跑出了家。

    那个印店离她家不过几百米，她想着，去停车场发动车的功夫，走着就到了。她穿着运动鞋，健步如飞，这样效率更高一些。

    走出别墅的花园，她没有锁最外层的栅栏门，只轻轻带上了。外面是马路，此时竟然停着一辆车，她也没多想，朝着印店快走着。

    她的朋友里，黄颖清是最心细的一个，若不是清清，她还真不晓得有24时开放的印机呢。她站在印机器边上，用微信扫开了二维码，上传文件，不知是网速太慢，还是她的文件过大，足足传了几分钟。终于可以在印机器上的屏幕看见自己的文件了，她才惊险的换了一口气，心道总算明天能交作业了。只不过两秒，她如天堂落地狱，这欢喜来的太短暂，屏幕“噔”跳出一个画面，提醒“纸槽不足，请添加A4纸”。

    乔映雪抱有一丝幻想，拨了印机器的400客服电话，很可惜，客服也休息了。她琢磨着，还有什么其他解决方案，左思右想之后，只有一条，实在不行，只能回家去，修修印机，继续两张修一下，凑合用了。

    “怎么了？”忽听身后有人话，她吓了一跳。原本应该下台阶的她，没留意到马路上的坎儿，摔跪在了地上！

    “嘶！疼疼疼！”她抬头就看见霍阳羡。

    “乔乔！”霍阳羡忙蹲下，“受伤了？”

    “你！”借着路灯的光，乔映雪看见白色真丝睡裤的膝盖蹭脏了一片，她想起身站起来，觉得膝盖尤其疼，一时半刻竟起不来。膝盖刚好磕在马路台阶和水槽交界处的沥青碎石头上，肯定破了，好疼。

    “你跟踪我？”乔映雪才要问个明白，忽觉身子腾空，被霍阳羡抱了起来，“放下我！”

    “别乱动，已经流血了。再乱动，我把你扔地上，更疼！”霍阳羡白日里与乔映雪不欢而散，早早回了家，觉得好生无聊，躺在床上也睡不着。就开车来了乔家别墅外，他想着就看看她楼上开的灯，也是好的。

    乔映雪被霍阳羡抱在怀里，她都没来得及思考膝盖多疼，满脑子奇怪的想法就都钻了出来。刚才出门着急，穿着睡衣，而睡衣里，没有穿内衣。她忙伸手，将风衣裹的严实了些。

    原来方才家门口停的车，是霍阳羡的。他，他在自己家门口干什么？

    霍阳羡抬脚踢开了乔映雪家最外面的栏杆门，径直朝着乔家别墅的内门走去。到了门口，他问：“你自己开门？还是把钥匙给我，我来开？”

    “放我下来。”乔映雪站在地上，伸手去风衣口袋里找钥匙，可却扑了个空。她一惊，才想起来，方才出门着急，忘了带钥匙。

    “没带钥匙？”霍阳羡看她手插在口袋里，面上一脸懵。

    “嗯。”乔映雪嗓子里哼了一声。

    霍阳羡无声一笑，他甚是感谢乔家的门不是指纹锁。他不算给她思考的机会，将人猛地横抱起，朝着门外的车走去。

    “你干什么？”

    “跟我回家。”霍阳羡的语调十分理所当然。

    “不去！”乔映雪的话无比肯定。

    方才担心乔映雪一人出门，霍阳羡远远的跟着她，车并没有锁。他托着乔映雪腿的那只手，腾出来一点，抠了一下车门上的手抠。车门开一条缝，他用脚一拨，将乔映雪放到了副驾驶上，顺势自己也探了半个身子进去。

    他已想到如何服她，“你明天要上课？需要印资料？”

    “是。”

    “家里有你的衣服，从前你留下的东西，我都没动过。家里还有印机，你可以随便印任何资料。明天一早，我开车送你回学校。”

    从前留下的东西，都没动过。

    这句话让乔映雪神思一荡，不知飘到哪里去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霍阳羡提出的条件足够诱人，可心里却在鼓，“我可以住酒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