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第 39 章 小北醉酒
王桂珍刚刚太心疼许东, 不忍心看他挨就回屋去了,听见许正茂不了才出来,结果一抬头就见到卫川拎着大包裹的, 进了自家大门。
心尖子的屁股都给烂了, 她正没处发火呢,卫川出现得可真是时候。
王桂珍的脸快沉胳吱窝去了,没好气地哼他一声, “你来干什么?还嫌害我们老许家不够惨呐。”
她原来的确支持北跟男青年来往,但那也都是“哥哥心甘情愿照顾妹妹”式的来往, 这回可好,闺女没捞着一点好处还背了个臭名声,买一赠一连儿子都受了牵连。
王桂珍觉得自己亏大发了。
王炎:……
进来就撞枪口上,这登场是挺闪亮。
但你要是这么话,就我哥那暴脾气……
卫川这时看了一眼被王桂珍搂在怀里的许东。
棉裤扒在膝盖那里,剩一条裤头遮着关键部位, 屁股被狠了, 王桂珍一提裤子, 他哭得更厉害了……
的确是挺惨的。
卫川就当没听见王桂珍的话, 弯腰朝王桂珍鞠了个躬,“许叔许婶, 我是真心来道歉的。对不起, 给你们添麻烦了, 也让北受委屈了。”
王炎:……
这暴脾气……能屈能伸。
卫川表现得太真诚了, 王桂珍没好意思再损他,瞪他一眼,低下头去给许东擦鼻涕。
许正茂到底是个大男人,虽然心里不舒服, 但还是招呼了一声,“进来吧,外头冷。”
给人叫进堂屋,王桂珍让许南把北喊过来。
许北放下书,先洗了把脸,又把头发梳好。
因为要见卫川,她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磨蹭半天才出屋,在堂屋门口又做了好久心里建设才进去。
北一脚踏进门里,王桂珍惊呆了。
这时候,不是应该面色苍白披头散发地出来吗,就算自己已经调整好了,不也得做做样子给卫川看吗?
你这精神焕发的为娘还怎么给你讨公道?
许北主动跟卫川的招呼,脸上还带着些许笑意,“卫川同志来了。”
卫川看她一眼就觉得不对劲。
往常见了他,这河豚总是一副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才不得不搭理你一下下的样子。
今天这么热情?
事出反常必有妖。
“北同志,昨天的事都是因我而起,我真诚地向你道歉。”卫川眼神在许北脸上巡视一番,总觉得她昨晚应该偷偷哭过。
“都是误会,昨天不也清楚了,你不用单独再跑一趟的。”
许东还在声地哭,王桂珍却一把甩开他,径直到了许北身边,皱着眉去摸摸闺女的头,“还难受不,昨晚上连饭都没吃,我瞅着你这脸色还是不好。我闺女这委屈受的,搁谁身上能受得了?等晚上妈再给你叫叫?”
王桂珍这温柔都似酒了,许北再不喝大一下有点过意不去。
“妈,昨天的确是有点头晕,可今早不是好了吗?我那就是干活累的,睡一觉就没事儿。”
“什么叫干活累着了,往常天天活不比这多,也没听你喊声累,你昨天分明就是吓着了!”王桂珍拿眼睛剜闺女。
许北:……
顿时觉得昨天没让孔月儿嫂子的巴掌吓着,今天让她妈抽筋的眼睛给吓着了。
“行了妈,多大点事儿就吓着了?都了那就是个误会,开了就没事了。”许北盯着王桂珍,别着脸没敢多看卫川。
刚一进门,见到他在屋里她泪意就上涌。
感觉自己是个受了委屈的孩见到家长了。
卫川坐在桌旁,右手三指搭在大茶缸的把儿上,轻轻点了几下。
上次在范丽霞家跟赵临谈完后,这姑娘撒谎赵临以为自己是鬼的时候,也是这么淡定。
这次估计除了他,谁也看不出来她在故做轻松。
昨天那事儿,放在这个年代别的姑娘身上,半夜起来上吊都有可能。
他不信许北能心大到完全不在乎,一夜之间满血复活。
来之前卫童还给过预防针许北这时候肯定在哭唧唧,卫川都做好跪洗衣板的准备了,这下还没法发挥了。
卫川突然就想到了昨天姑娘见到他出现的那一瞬。
那时她眼泪马上就要出来了,却硬生生给逼了回去。
他心口抽紧,王炎顿时瞧出他脸色不太对,在旁边,“北同志,卫川哥昨天一直很愧疚,一夜没怎么睡。”
“哦。”许北淡淡地冲王炎笑,依旧不看卫川,“其实真没什么,本来卫川同志就救过我一命,我欠他的,这次的事就当扯平了吧。”
她停下想了一会儿,终于漫不经心地给了卫川一瞥,“既然扯平了,往后你家的信,我就不帮着写了,我现在给县供销社供货,也的确挺忙的。”
完还如释重负般长出一口气。
卫川终于知道许北为什么那么热情了,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想到微信刚加上就被拉了黑名单,卫川一万个不愿意。
可眼下只能无奈答应,“这事听你的。”
北便又指指卫川带过来的东西,“那既然这样,这些东西卫川同志还是带回去吧,当初你救我,我家也没给谢礼,今天你也不用给我。”
卫川:……
他把手从茶缸上拿开,十指交叉,拇指相对点了点,很坚定地:“救命和背锅两种性质,不能混为一谈。”
话音一落,卫川直接把那几个包开了,一样一样往外拿。
“这条香烟是给许叔的。”卫川掏出一条大前门来,塞到许正茂手里。
许正茂抽了二十多年旱烟,这是第一次拿到香烟,还是一整条,一下子怔在那里,激动得手都抖了。
对于一个男人来讲,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有杀伤力?
“这羊毛坎肩是给许奶奶的。”
王炎在旁边盯着看,在心里数着:烟是你爸的,坎肩是你后妈的。
“猪肉脯和糖块给东,麦乳精给南。”
这是你侄子侄女的。
“这个……”卫川见目前领到礼物的许家成员脸上表情柔和了些,从包里掏出一条枣红色纯毛针织的长围巾来。
围巾里夹着金丝,被窗外透出的阳光一照闪着星星点点的光,谁围上都是村里最靓的仔。
“这是给许婶的,许婶你皮肤白,这个颜色最衬这种肤色。”
王炎差点喷了,这明明就是条年轻姑娘的围巾,刚拿出来时王炎就给定义了,这是把卫童的给拿来了。
他以为卫大队长会这是许北的,没想到竟是许北……她妈的?
王桂珍自卫川掏出那围巾来心就痒痒,就想这孩子在省城呆久了眼光是不一样,怎么这么会买东西啊。
她也以为围巾是许北的,结果卫川递给了她。
“我,我的?”王桂珍双手十指朝内在胸前点了点自己,随后就笑了,“这,我戴是不是太艳了点?”
嘴上这么着,手却接过围巾去直接围上了,还开房门出去在门口左右转了两下,问许北,“北,这颜色在阳光下还真挺好,妈觉得戴这颜色好像正合适,你看呢?”
王炎心:卫川哥,你丈母娘这人也太狠了,连自己都骗。
许北则配合地点头。
嗯嗯合适合适。
你心里合适就行,管别人眼里合不合适呢。
王桂珍对那围巾爱不释手,却听卫川又,“对了,这两瓶雅霜和护发素都是给您的,这个牌子的雪花膏和护发素只有省城才卖,过年都断货了,我托朋友好不容易抢到这几瓶,冬天风大,皮肤和头发都得好好养一养才行。”
王炎:艹,高啊。昨晚没睡好是了一夜草稿吧。
待卫川双手奉上雅霜和护发素,王桂珍绷不住了。
她心里是不想这么快原谅卫川的,奈何脸上的表情捍卫不住她的尊严,试了几次都破功,干脆放开了。
她笑着把东西接过来,“你这孩子,在外面挣点钱也不容易,怎么买这么多,乱花什么钱……那个这都快中午了,北啊,和你姐做点饭,中午卫川和……”
她指了指卫川身边的人,王炎哈腰行礼,“许婶,我叫王炎。”
“啊,中午留卫川和王炎在这儿吃饭!”
许南:……
您那底线能不能固定一下?
王炎这时捧着茶缸子瞅着卫川,心想等自己处对象时候一定找卫川取取经,就今天这事如果换成王炎来办,那肯定是裤裆里耍大刀,够几把呛了。
许南撅着嘴做饭去了,王桂珍把卫川带来的一套《红旗》期刊送到北屋里,而后拿盘子抓了花生和瓜子出来让卫川配茶喝。
她气儿一顺,脸色也好了许多,嗑了几颗瓜子问卫川,“卫川啊,就昨天那事儿,你们家彻底跟孔老蔫家清楚了没?”
“昨天我已经当着大家的面跟孔月儿明白了。”卫川恭恭敬敬地答,保证道,“您放心,他们绝不会再来找北的麻烦了。”
“这事你是得好好清楚了,不然就得被孔月儿那泼辣嫂子给讹上,以后柳树大队哪个姑娘还敢跟你句话?不过话回来,这事儿的责任可不只在人孔老蔫家身上,你自家那大嫂……”
许老太在旁边咳了几声,“桂珍,你这些卫川心里都有数,咱不掺言别人家的事,你去取块猪肉剁点馅儿,明天就三十了,咱中午就包点饺子吃。”
王桂珍脸一红,“行,妈,想吃啥馅?”
“包两样吧,萝卜和酸菜的。”
王桂珍乖乖出去了,许老太又让许正茂上供销社点酒去,“点酒,今天你们爷几个好好喝点,趁年前把疙瘩都解开,咱新的一年就不提这事了,顺顺当当地过。”
许正茂也答应着,要直接把姜家旺和许正国找来,陪着喝点。
王炎一听,自告奋勇要去酒,许正茂便找了两个酒壸交给王炎。
供销社今天就范丽霞一人值班,范丽梅在家忙活做年糕,赵临则停了收购花生想在家歇歇。
农村人重视农历年,想买什么基本前些天就置办完了,这时候供销社里没人买货,就卫童和三个知青在,正围着炉子嗑瓜子呢。
王炎一进门,卫童就迎上去了,“王炎哥,你怎么来了?”
“我来酒。”王炎把手里的酒壸抬起来给卫童看,“对了,中午我和卫川哥不回去吃饭了,你跟卫大娘一声。”
“哦,行。”卫童答应着,指指炉子旁边靠墙的那个姑娘,声音了些,“王炎哥,那是张娇。”
王炎把壸往地上一放,走了过去,朝张娇伸出手,“张娇同志您好,我叫王炎,是卫川同志手下的队员。昨天没下车时,就从车窗见到你对北姐出手相助,你这种不畏艰难永往直前的精神,很值得我们学习!”
张娇噗嗤笑了,伸出手跟王炎握了握,“王炎同志这么夸人,都快吓着我了。”
王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觉得这姑娘挺大方,于是偏头看了一下,问,“哦,你那个……嗯……没事了?”
不能屁*股,就只能用嗯代替了。
张娇呵呵一笑,“嗯还是疼,但也不能总躺着,适当活动活动能好得快点。”
楚向宇原本在王炎没进来时,就一直懒懒地坐在角落里那张平时赵临坐的椅子上,等王炎进来,他抬了抬眼皮,扯了下唇角。
一副他算个屁的表情。
王炎同张娇聊了几句,范丽霞那头问他要哪种酒,王炎才回到柜台去,“挑最好的,把壸满。”
而后他在柜台边蹓了一圈,买了些果丹皮和红虾酥,分给卫童她们当零嘴吃。
刘红梅原本一言没发,拿到红虾酥后,才挺直了后背,甜甜地了句谢谢。
王炎嘴里着不客气,抬头看了刘红梅一眼,眼睛一下子睁大了,“你……我在照片上见过你。”
刘红梅假装不解,“什么照片?”
“就是卫川哥的家书啊……”王炎好像又想起什么,回头看范丽霞,“啊,应该是这位女同志结婚时候照的,上面还有卫童和许北同志。”
一提到许北,刘红梅刚才的兴奋劲就有点变味,酸溜溜地,“许北那么漂亮的人在照片上,你还能看见我和丽霞姐,也挺不容易的。”
“那哪能看不见。”王炎,“实话许北不怎么上相,照片上真没看出来漂亮,就看见你和那位丽霞姐了。”
“为啥?”
“她是新娘子啊,坐中间。”
“那我呢?”
“你?让我想想,哦我想起来了,那天你抹了挺厚的粉吧,还抹了红脸蛋和红嘴唇,卫川哥了,你长得挺像我们一个队员的。”
刘红梅皱着眉,心你这人会不会话,什么叫我抹了挺厚的粉。不过她还是抱着点希望问,“你们还有长得像女孩儿的漂亮队员呢?”
王炎一咧嘴,“漂亮啥啊漂亮,又黑又瘦跟猴儿似的……”话一半,他突然觉得不对劲,再看刘红梅脸都快黑成炭了,赶紧拎上酒壸,要赶不上吃饭了,一溜烟没影了。
角落里,楚向宇没憋住,都笑出声了,“刘红梅,你听懂他刚才啥意思了吗?”
刘红梅咬着嘴唇,把大虾酥差点扔地上,冲卫童,“你哥手下都这个素质的?他不才到咱们柳树大队上,就跟你哥上别人家吃饭去了?真够自来熟的。”
卫童呸地一声把瓜子皮吐地上了,“这素质咋了,他就是心直口快有啥啥而已。再了他既然跟着我哥回来,当然我哥上哪儿吃他就上哪儿吃了,今天我哥上许北家道歉去,他跟着有啥不对?”
刘红梅脑子一忽悠,瞪大了眼,“你哥去许北家道歉?凭啥?许北他家看上你哥的事全屯子都知道,本来她就是个狐狸精,事儿是她自己惹出来的,凭啥你哥道歉?”
卫童不想明因为他哥让北帮着写信,加上自己嫂子没给孔月儿出好主意才惹出这些烂眼子事,一生气抓过刘红梅手里的大虾酥揣兜里,出门走了。
临走时撂下一句:“我哥乐意!”
张娇在旁边看着,忽然明白了点什么,嗤了一声,“刘红梅,卫川哥去道歉,人卫童都不管,你管什么?”
刘红梅脸涨得通红,“我是就事论事!许北这算什么?孔月儿嫂子没动着她一指头,她还在卫川那里驳了一波好感,真够高明的!”
“那非得她挨顿揍你才高兴呗?”张娇慢悠悠埋汰她。
刘红梅听出张娇的不屑,把眉毛一竖,“张娇你别一天天跟我话居高临下的,刚跟王炎话怎么不这个态度?不就一个地质队的普通队员吗,昨天他还自己女人呢,用得着你这么巴结?”
“队员怎么了,你瞧不起谁呢,别忘了咱们现在是什么身份?别天天真把自己当知识青年,你还真以为咱们能回城啊。”
提到回城,刘红梅顿了下。
每年全县回城招工名额就那么几个,轮到柳树大队的机会更是渺茫。
但是她相信,只要有名额,就一定是她刘红梅的。就凭她把那几个村干部哄得服服帖帖的,这名额谁也抢不去!
她一生气,豁出去了,“张娇,别咱们咱们的,你能不能回去我不知道,但是我肯定有机会,但凡柳树大队有个名额,那一定是我的!”
张娇与楚向宇对视一眼,没出声。
张娇明白,刘红梅的没错。
如果有推荐名额,一定是刘红梅的。
王炎回到许家时,姜家旺和许正国都到了,本来贾世香也想跟来,被许正国给拒绝了。
他知道今天大哥家人多,不想媳妇给他丢人丢到外人面前去。
许北和许南忙着做菜,许老太跟王桂珍包的饺子,包好后放到一边,等酒喝差不多了再煮。
今天吃饭的人多,北在厨房费了些时候才把菜全部炒完上桌。
王炎鼻子好使,馋得早就在厨房门口转不知道多少圈了。
好不容易等到开饭,王炎一看,桌上有熏鱼熏鸡,红烧肉锅包肉,一道乡下人常做的土豆泥,还有一盘炒干菜。
但还是有好几个菜他连见都没见过,更别提吃了。
王炎忍着口水把酒给各位满上,许正茂特意开一盒大前门给一人分了一支,姜家旺和许正国都没舍得抽,别在耳朵上,许正茂一见,又给他俩各拿一支。
有烟有酒有菜有肉,这气氛就很容易搞上来。
没多久,把酒言欢共叙桑麻,大家处在同一片热情的沙漠当中,昨天的不快很快便被淡忘。
一直喝到两点多时,男人都喝差不多了,许正茂就让许北也喝一杯,“来吧二闺女,这半年来你受累了,跟爸喝一杯,爸谢谢你。”
许北一下子想到她的前一世。
许父每到节假日,爷俩也会炒上几个菜喝上一杯,她爸也会感谢女儿照顾他饮食起居之类的话。
许北喉头酸涨得难受,拿起杯来一饮而尽,为了不让自己在饭桌上掉泪,她抹了抹嘴,“爸,喝差不多了,我去煮点饺子吧。”
她出逃似的推开堂屋的门,躲进厨房里。
卫川酒量很好,他清醒地看到许北眼圈红了。
待了一会,卫川借口去厕所,到了厨房门口。
厨房的门没关严,姑娘坐在灶前的板凳上,抱着双膝等水开。
她身边还有一只白猫,猫脖子上系着红头绳,屁*股坐在地上,前脚踏在许北一只脚丫上,立着身子偏着头,乖乖地看着许北。
门缝透进的阳光照在一人一猫身上,给她们脸上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色,把厨房里别的东西都虚化了。
卫川沉眸看着如同动漫般静止的画面,过了会儿,轻轻推开门。
许北刚把眼泪憋回去,现在晕得厉害。
刚刚她直接喝了一杯白酒,是因为她知道自己酒量不错,等到头晕时才反应过来,这身体已经不是从前的了。
她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想着赶紧把饺子煮出来就回屋睡觉去。
眩晕感越来越重,这时,门被推开了。
外头的日光明晃晃照进来,她看不清来人,张了张嘴问,“谁?”
姑娘满面酡红,眼神也迷离起来,那一声谁懒懒地带着尾音,像猫的爪子挠在人心上。
痒痒的。
北的身体有些摇晃,卫川进屋直接把门带上,俯视着姑娘,“是我,卫川。”
“卫川……”北鼻子又开始酸了。
“对,是我,北,你是不是不舒服?”
卫川又问了一句,许北忍着忍着,眼泪却还是不听话,到底落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