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第 40 章 投怀送抱
姑娘眼巴巴仰望着卫川, 唇线向下压得扁扁的,眼泪顺着白晰的脸蛋往下滑。
那双泪蒙蒙的眼睛,真的就杀人放火般差点掠夺卫川的思想, 他又心疼又心慌, 连忙蹲下身去,低声问,“怎么了?”
糖糖喵了一声, 转到许北右边去,将上身直起搭在北的右腿上, 歪着脑瓜盯着卫川。
看得出东西很警惕,但又自知干不过卫川,所以既想保护北,又想寻求北的保护。
许北努力压着哭声,抽抽嗒嗒声,“不, 不知道……我就是一见你, 我我就想哭……”
完这句, 好像更委屈了。
卫川人生经历里就没有过哄女孩子这一项, 他有些不知所措,本能间向北靠近了些, 沉声问她, “怎么不早告诉我?”
姑娘哭个不停, 有点撒娇, “我不想……”
“好,不不。”卫川双手轻轻拍着北的肩膀以求给她些许安慰,看着她醉意朦胧的眼睛问道,“是不是喝醉了?”
许北歪头想了想, 脸上挂着泪珠突然憨憨笑了一下,语速很慢,“没有。”
卫川:……
目测已经醉了。
姑娘随即了两个哭嗝,嗓子里发出低低的气声,“我累。”
“那我送你回房休息?”
“我……不是那个累。”许北好像思考了一会,舌头有点捋不明白,嘴里的话也开始含混不清,“就是吧,我有特别多的好东西,但是那些东西都不敢拿出来吃拿出来用,所以心累……”
她还用双臂划了个大圈,以此显示她有多少好东西。
卫川开始哄她,“那就不拿了,北要是累了以后就不用干活,想吃什么想用什么我给你买。”
完后自己想了想,这要换成别人,他一定骂一句这逼趁人之危。
许北怔了怔,眼神开始涣散,“你的意思……我就做条咸鱼,就躺平?”
卫川点点头,“对……”
许北嗯了一声,身子突然一软,一头栽进卫川怀里。
被投怀送抱的卫川:……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卫川轻轻把她圈住。
姑娘个子还没长太高,一米五五多,骨架又,缩在卫川怀里像个孩子,卫川觉得稍一收紧双臂就能把她揉碎。
他更心疼了。
为了确认姑娘刚才那句“嗯”不是呓语,而是认真地在回复他,卫川喊了许北两声,想再次印证一下。
然后就发现,姑娘整个身子挂他身上,软得像面条。
呼吸也非常均匀……
卫川:……
睡着了?
好的投怀送抱呢?
糖糖喵了两声。
在卫川把许北刚抱过去时,糖糖就非常焦急地在两人脚边转来转去,不时发出奶声奶气的警告。
耐何猫微言轻,实在是起不到什么警示的作用。
幼的糖糖很受伤。
灶膛里的火烧得正旺,锅里的水早就开了,热气氤氲在狭的厨房里,卫川心里前所未有的安宁。
可偏就这时候,外头响起王炎话的声音,“饺子还没煮好吗?”
接着是许南的回答,“应该好了,北自己端不过来……”
话音未落,门被两人推开。
就见许北蜷缩在卫川臂弯里,偏着一张通红的脸,睡得正香。
不知是不是被开门声惊到了,许北蠕动了一下,脸蛋在卫川肩上蹭了蹭,咂吧两下通红的嘴儿,又睡过去了。
许南惊得目瞪口呆!
王炎喝大了,嘿嘿笑上了,“哥你这速度够快的。”
卫川横了他一眼,冲不知所措的许南,“北喝多直接在灶台上睡着了,我刚给她弄起来,正想去找你。”
许南慌乱地伸手去接许北,想扶她回屋。
卫川避让开南的手,很自然地,“已经睡实了,你弄不动她,我给她抱过去吧。”
许南只好点点头,带着卫川回房。
铺好被褥,卫川轻轻把姑娘放到炕上,脑袋挨到枕头的一瞬,许北突然半睁开眼,朦胧中看到卫川后,委屈地吭唧了两声,“好了,我要做咸鱼。”
卫川揉揉北的头发,“好了好了,你快睡吧。”
许北乖乖地答了一声嗯,闭上眼很快又睡了过去……
*
第二天一早,许北醒来时已经七点多,可头还是疼得要命。
她喝断片了,就记得自己在煮饺子,然后卫川进来了,后面的事都记不清了。
外面阴着天没有太阳,可许南早就升了火,屋里暖洋洋的。
许北拿起炕沿边她姐给她备好的蜂蜜水喝了几口,觉得东西一进胃,直想吐,甚至觉得像是又喝了酒,眩晕感又上来了。
她便拱在被窝里趴着,偏头枕在枕头上,开始回想昨天卫川见到她后,都发生了什么。
啊。
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心烦地用头蹭着软软的新棉被,郁闷得不行。
许南这时候端着粥进来。
“醒了?”南凑到北跟前闻了闻,皱了鼻子退了一步,“还这么大酒味。”
许北嘟着嘴,把自己圈在被子里忍着眩晕坐起来喝粥,恹恹地问,“姐,我记得我要去煮饺子,卫川进来了,然后呢?”
许南表情暧昧地看她一眼,“然后你就睡着了。我和王炎见你一直不回来,去厨房找你,发现卫川哥抱着你,你在人家身上睡着啦。”
“啊?”许北差把粥碗给了,“我睡着了?那我为什么在他身上睡?”
“我哪知道,不过卫川哥你是在灶台上睡了,所以他才给你抱起来的。”
我的天呀。
许北顿时脸臊得通红。
她上辈子这辈子加一起都没有过男朋友,也没被男人抱过啊!
“那……”许北舔舔酒后干裂的嘴唇,“都谁看见他抱我了?”
“我和王炎。”许南想了想,“还有糖糖。”
许北总算松了口气,“姐,这事儿你没跟别人吧,咱爸咱妈咱奶,都不知道吧?”
“我没。”
感谢她姐为她守口如瓶。
北心里安稳了点,就见许南憋着笑,北问她,“怎么了姐……你笑什么,不会,不会是我出什么丑了吧,我什么奇怪的话了吗?”
她不会把超市的事儿给了吧。
结果许南,“你要给卫川哥做咸鱼吃。”
许北:……
“姐,咱家又没买咸鱼。”
“所以你这话才奇怪吗。”许南顿了顿,“看来女人跟男人一样,喝多了也会吹牛。”
许北:……
伙食好起来,她姐不仅长高长胖变好看了,嘴皮子也溜了,看来好饭菜不仅养骨头养肉,还养舌头。
喝过粥,许北又躺了会儿,想到今天都年三十了,自己大队的“月钱”和礼品都送了,可公社干部的礼还没送呢。
于是赶紧起来洗脸刷牙,拎上两包自己做的卤味和从超市里掏出来的几沓红袜子,上公社办事处去了。
公社领导今天上午有内部茶话会,许北把东西放到那里,跟副书记马彪交待几句,又拜了早年,就出来了。
刚出门,外头急匆匆过来个人,差点撞许北身上。
她停下定睛一看,是楚向宇。
楚向宇一手捂着耳朵,一边腋下夹着东西,那东西长方体,包了层油纸,目测应该是香烟或者糕点之类的。
见到许北,楚向宇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把腋下的东西遮住,脸上堆满了笑意,“哟,北妹妹啊,你怎么在这儿?”
他这人长得不算赖,是个白脸的模样,可身材瘦得像根黄豆芽,总是一副睡不醒的样子,一点精气神都没有。
就跟抽大烟了似的。
他平时见到姑娘还爱油嘴滑舌的,所以许北不想搭理他,就了句,“办点事。”
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楚向宇皱眉看着北的背影,眼神渐渐阴鸷起来,舌头顶了顶下嘴唇,轻轻啐了一下。
之后进公社屋里去了。
回到家时,王桂珍刚好浆糊要贴对联。
许东在屋里伸脖子看了半天,虽然屁股还疼,但到底没忍住,一瘸一拐地出来了。
昨晚他痛定思痛,已经认识到问题出在哪里,出来后见到许北状态还是不太好,以为他二姐还在生他的气,就慢慢挪到许北跟前,拉拉二姐的手,“姐,我错了。”
许北从开始也没对这熊孩子抱啥希望,所以也谈不上失望。
见许东低头认错,就逗他,“你哪儿错了?”
“我那天不该扔下你就跑……二姐你放心,以后孔月儿她嫂子再来你,我一定会冲上去保护你的。”
许北:……
我谢谢你了。
能不能盼我点好。
许东发现他下了保证后,他姐的脸色更不好了。
为什么呢?
他正纳闷,卫川来了。
今天他没带弟,自己来的。
一进院子,就昨天把手套落在这了,是过来取手套的。
王桂珍赶紧把手中的对联交给许北,应了声,“我给收到我屋去了,你等着,婶这就去拿。”
许北低着头没出声,不敢看卫川,就一遍遍往对联上刷浆糊。
卫川到她身边把快湿透的对联拿起来,先贴了左边,叫了许北一声。
许北被迫抬头,心虚地看着卫川。
卫川笑容里有些许暧昧,“见到我,没什么想的?”
许北昨天的确喝多了,到现在大脑都是麻木的,加上知道自己昨天丢了脸,一时之间脑中一片空白。
什么?
该什么?
她懵懂地看着卫川,可能酒没醒脑子还在醉驾,抽风了句:“欢,欢迎光临?”
卫川的脸一下子臭了。
怎么不问问您有几位呢?
这么能装傻,卫川觉得姑娘真是眼保健操第二节,得对她刮目相看了。
许北眼见他跟吃屎一样变了脸,咽了口唾沫,晃晃头,“卫川同志,我听我姐,昨晚答应给你做咸鱼,我那是喝多了瞎的,但我家有熏鱼,一会儿我给你装上点带回去吃。”
卫川:……
这是咸鱼的事儿?
姑娘自己喝多了,提上裤子就不认帐,卫川就很惆怅。
昨晚觉得自己上岗了,一夜之间又下岗了。
许北吓得赶紧低头,拿起另一张对联开始刷浆糊。
王桂珍这时从屋里拿着手套出来了,问卫川,“你爸和你哥昨天到家了吧,也不知道今年挣得多不。”
卫川接过被他故意遗落的手套,用一只手抓着,“雪大,活不太好干。”
“我听高坡大队好几个骨折的,咱大队一个受伤的没有那就是万幸,别管挣多挣少,人好好地回来过个团圆年,比啥都强。”
“是。”
王桂珍边着边上北手里把对联接过来,,“你去给你卫川哥装点吃的拿回家去。”
“嗯。”许北声答应着,去厨房找了个平常收鱼用的大盆,上仓房去把吃的一样给装了一些。
她家年货准备的充裕,一样抓一点也凑了一整盆,许北端给卫川,“卫川哥,这些东西拿回去吃吧,祝你新年快乐。”
她以为这么一大盆能抵扣自己吹下的牛B,没想到这种安慰对卫川来讲只是杯水车薪。
卫川对她的脸色依旧不怎么好。
这时候糖糖从屋里溜达出来,见到卫川心翼翼地走过来,到他腿边停下。
抬头看着卫川用奶猫音喵了两声,还拿脖子蹭了蹭卫川的裤腿。
卫川心里一软,蹲下身去把糖糖抱起来。
家伙直接把身子一蜷,趴进卫川的臂弯里,闭上了眼。
许北:……
脸都让你丢尽了!
她嘟着河豚脸,慢腾腾蹭过来,伸手想把糖糖抱回来,因为昨晚喝多了,糯糯的嗓音里带着点哑,听起来比猫叫还勾人。
“糖糖,你怎么这么黏人?赶快回来,卫川同志要回家啦!”
卫川想骗她多几句,没直接把糖糖交给她,而是撸了两下,东西舒服得都呼噜了,卫川低声,“猫都比你懂事儿。”
昨晚东西还挺警惕的,大约是目睹了卫川抱着许北给放到炕上,许北第二天还活着醒过来了,所以开始对卫川解除了戒备。
许北咬着嘴唇,心想这人真气。
多大点事,还至于这么挤兑她,她也来了脾气,“我不是装了一大盆东西给你吗,你怎么还没消气。”
卫川瞄了一眼大盆。
这一盆如果摆他家饭桌上,也的确是前所未有的丰盛。
他突然就想逗逗这个没良心的,于是把糖糖往北怀里一放,笑着,“行,挺孝顺的,我爸妈一定高兴。”
许北:……
什么意思?
我为什么要孝顺你爸妈?
卫川看河豚脸涨得通红,他达到目的后便一脸我什么意思你应该明白的样子,端上那盆厚礼告辞回家了。
王炎正好来迎他,走到半路了,见到卫川端着盆,主动上来接,“这么多好吃的?我嫂子给拿的?”
下岗青年卫川斜他一样,冷冷地,“你就知道吃。”
王炎有点摸不着头脑,从昨天回来,他卫川哥就不太爱搭理他,今天上许北家也没带他。
他不知道哪儿给卫川得罪了,“哥,我昨天喝多给你丢人了?你咋不待见我了。”
“没丢人,烦人。”
卫川撂下一句,大步往家走。
要不是王炎嘴馋着急吃饺子找到厨房来,他和许北不是还能多独处一会儿么?
王炎见卫川不愿意细,也没再胡思乱想,哪个爷们喝多了不招人烦?
再了,他卫川哥那深情的嘴最爱薄情的话,他也不是不知道。
不在意,不在意。
卫川走后不久,许正军一家四口也回来过年了。
放下置办回来的年货,朱凤琴跟南北上厨房忙活着。
许北问,“三婶,那个于鹏他爸没再找你们麻烦吧?”
“没有。”朱凤琴坐凳上扒着蒜回道,“他跟你三叔还有我都不是一个科室的,他想找我们茬也不容易,再了,因为这事他要是敢找茬,我就使劲给他宣传宣传,看看他要不要这个脸。”
许北笑了,“三婶,我都忘了你在宣传科工作了,宣传这事儿你拿手。”
“那可不。”朱凤琴扬扬头,“于科长这人不地道,原本于鹏看上你了,他爸觉得你是乡下人配不上他儿子,那天听你有对象了,又觉得自己儿子太上赶着他没面子了,一点气度都没有。”
许南正淘米,闻言抬头,“北,你啥时候有对象了?”
许北啊了一声,“我哪有,我那是骗于科长的。”
正着,贾世香推开门冒了个头,“谁有对象啦?”
许北一怔,回手把菜刀递贾世香手里,“谁也没对象……二婶你来得正好,把这肉切成大片,我做个锅包肉。”
贾世香:……
却也只好接过来,一下下切着,跟朱凤琴,“凤琴,南转年就十八了,你那么有能耐,在你们厂子给南找个婆家呀。”
朱凤琴厌恶地一皱眉。
没见过这么坏的。
机械厂的职工,哪个会缺心眼上乡下找对象?就于鹏那样的,也是瞎张罗,真要谈婚论嫁,他家人绝不会同意。
南北都在,朱凤琴没直,只道,“行,我留意着,有合适的就给南介绍。”
“你别光动嘴,要我你这三婶当得也不咋合格,孩子多大了你心里早就有数,就应该趁早……听你这话就是还没找到合适的吧?我倒是撒目着一个。”
许南这半年养得白了许多,个头蹿了些,脸上身上都有肉了,比原来标志了好几倍。
再这样下去,就算没有许北漂亮,那也是数一数二的美人。
许南不仅能干性子还好,捏扁团圆任婆家了算,谁家娶她不得偷着乐?
贾世香就想把许南嫁给自己的侄子。
一来亲上加亲能和许北一家套个近乎,二来许南跟着妹子做了这么长时间的花生,她能学不会?
她人嫁到婆家去,手艺肯定也要带去的,到时候挣钱养家,贾世香她哥家日子得美成啥样?
她意淫得都快笑出来声了,许南造得脸通红,推门出去了。
许北看看她姐的背影远了,才转过身,冲朱凤琴,“三婶,我姐的对象不急着找,你和二婶都别费心了,等以后我姐到了县上工作,再找也不迟。”
朱凤琴笑眯眯的,“好啊。”
贾世香差点把手指头给切掉了。
安全起见,她把刀放下,问许北,“你姐到县上工作?你姐有工作了?”
许家就许正军两口子是工人,人家干得好好的不可能把工作让给南,南要想找工作只能花钱买。
厂子里最次的工种也得五六百,贾世香不信许北能挣那么多钱。
再进县城上工不得整套房?就算不买也得租一套。
就许北这馋样,挣点钱都吃肉了,哪来钱弄套房?
弄套煎饼果子还差不多!
她正心里嘀咕,果真听许北,“现在还没有,不过以后肯定能有。”
许北想好了,攒点钱,有机会的话就先给许南在县上买个工作,她姐的确到了该找对象的年纪了,不能让她留在这穷山僻壤里。
贾世香听许北这么,翻了个白眼。
那不就是没影吗?还整的跟真事儿似的。
她阴阳怪气道,“我还以为工作都有了呢?北啊,你别干那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事儿,我真给你姐相了个不错的对象,就我那亲侄子,比你姐大两岁……”
许北一听就恶心。
她对贾世香的侄子倒是没印象,但一想到跟贾世香有关系,就知道万万不行。
她冷着脸,“二婶,你就别操心了,这事儿也不用再提了,我不同意。”
完,出门去拿许正军买回来的鱼,想收拾一下做糖醋鱼。
贾世香气得要疯,“你看看你看看,挣俩钱这都狂成啥样了,有她这么跟长辈话的吗?”
朱凤琴笑了,“二嫂你就是热心大发劲了,你为人家好也得看人需不需要,以后学学咱妈,别瞎管闲事,那北咋不这么跟我话呢?”
贾世香知道这些人都是一个鼻孔出气,全家就知道排挤她。
为了能好好吃上顿年夜饭,贾世香没再出声,可心里依旧算着尽快把侄子和许南的事促成。
万一真如北所,能给南在县城弄上个工作,那她老贾这不更赚大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