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后回宿舍洗漱关灯上床, 便是例行卧谈会。

    经过一个晚自习，大家互相交流到不少讯息，令许北吃惊的是, 热议的话题竟然是卫川。

    北拉上帘, 躺着偷偷敷面膜，听见郑燕，“本科部那叫卫川的是不是傻, 那么高的分不去京市，非要在这儿读？”

    王佳佳, “傻能那么高的分？估计咱学校给开出特殊帮扶条件了，肯定诱惑比去京市大，人家就留这儿了……我可是听他人长得可帅了。”

    一兴奋，王佳佳翻身就大了点，床一晃，吓得郑燕哎呀一声, “你轻点, 再晃我就掉下去了！”

    她那边没了柜子作依靠, 现在床一晃郑燕气得就想给许北坟头去点香。

    王佳佳也没好哪去, 没办法把头放拖布这边，就只能头朝南, 这样一来孙丽的脚丫子正好在她头上。

    她都快郁闷死了。

    高明媚坐床上抹护肤油, 把胳膊腿都涂了一遍, 又给脸抹了雪花膏, 一边抹一边，“我也听他长得不错，不过怕是绣花枕头一个。”

    王佳佳问，“明媚姐, 这啥意思？”

    “听他受过伤，腿断了又接，身上好几个器官都被割了……”

    许北揪着线毯上的毛毛，心想，这人倒是个灵通。

    李铁菊这时喊了两声北，问她睡了没。

    许北没出声。

    就听郑燕，“又睡着了吧，一天天觉可真大，难怪考那么点儿分数，就这么睡能考进省大来，她家祖坟都冒青烟了。”

    李铁菊接了一句，“多睡觉好，你没看到北皮肤多好，又白又嫩的。”

    “那你没看她多矫情，出门就伞，明天开始军训，等结束了你看看她还白嫩不？”高明媚一想到许北那身细皮嫩肉就不爽，于是转移话题，拍拍床板，“孙丽，你学号是一啊？”

    临下晚字习前，马申在黑板上贴了张表，上面上大家的学号。

    孙丽是一号，许北是三十号，也是最后一号。

    “嗯，我是一号，许北三十号。”

    许北默默翻白眼。

    好像别人没看见似的，用你再提醒？

    高明媚嗤笑，“马老师这是按成绩排的，也就是你是咱班学习成绩最好的，许北是最差的。”

    孙丽憋屈了一天，终于迎来人生的高光时刻，话多起来，“我那也是超常发挥了，不过我语文好，我们老师了，语文好的话审题就快所以数学也差不了，我们老师还……”

    “行了行了。”高明媚又拍了下床板，顺势滑进被窝，“还没完了？你们老师还该睡了！”

    孙丽立刻安静如鸡。

    宿舍渐渐没了声息，许北闭着眼，脑子里浮现出卫川一身白衬衫的样子。

    的确有点帅，还有点优秀。

    绝对是那种老天爷赏了饭，还在他后面追着哄他吃的人生赢家。

    “啧，这得惹多少女生想入川川呀！”北自己默了一句，扯下面膜，把他的模样踢出脑海。

    睡觉！

    第二天一早六点半，大喇叭就把大家喊醒了，李铁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问大家她昨晚呼没。

    李颖后半夜呼了一会儿，但时间不长。

    李铁菊嘀咕道，“北侧躺着睡不呼噜，看来真好使。”

    大家起床拿脸盆去洗漱，一趟趟到王佳佳铺位旁去。王佳佳昨晚有点认床，没怎么睡好，本想再眯一会儿，却被吵得没法闭眼。

    她气呼呼拉开床帘，瞪了许北一眼。

    许北心里乐得不行，就当没看见，擦过脸后开始涂面霜，然后换上一件白棉T绿军裤，脚下穿了双运动鞋，上身还加了件防晒衫。

    运动鞋和防晒衫都是超市货，她选了最朴素的样子，显得并不怎么违和。

    鞋没太受到关注，倒是防晒衫让大家多看了好几眼。

    连李铁菊都忍不住问她，“北，今天军训，你穿长袖不热吗？”

    “我怕晒。”北拿出防晒霜往脸上涂，“晒大劲了脱皮，还不如热着点。”

    李铁菊点点头，“瞅你皮子那么嫩，是得护着点，不像我们这皮糙肉厚的，晒也晒不坏，顶多就是黑点。”

    王佳佳不乐意了，“铁菊同志，你你自己，别我们我们的，谁跟你一样皮厚啊？”

    李铁菊呵呵笑着赔不是，“我这人话不讲究，你们多担待。”

    高明媚本来要穿短袖，听了北的话，默默去柜子里拿了件长袖衬衫，李颖也换了件长袖，冷着脸冲王佳佳道，“我觉得铁菊姐也没错，咱屋除了北，哪个不是皮糙肉厚？王佳佳你最黑，你还优越啥？”

    李颖是一般不发言，发言就能送人离开千里之外。

    王佳佳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露出爪子，“谁我最黑，李铁菊比我黑！”

    许北闻言，在两人脸上来回看了两圈，平静又公正地点评，“王佳佳你比铁菊姐黑，你脸上看着白一些是因为抹了增白/粉蜜，你脖子胳膊腿比铁菊姐黑多了。”

    王佳佳气结，“还好意思我，你白不也是因为你把增白/粉蜜抹了全身？我都看见啦！”

    刚才她亲眼看到许北不光抹了脸，还往身上抹了好几层，连脚丫子都没放过。

    手拿防晒霜的许北：……

    我如何解释好呢？

    她干脆不解释，“是啊，所以你还是抹得太少了，要是像我抹这么多，你就白了。”

    北戴上帽子，放兜里一支防晒霜，拉上李铁菊和李颖去吃饭。

    饭后军训正式开始。

    省大是用训练有素的民兵来给大学生军训。

    整理好队列后，民兵教官做了自我介绍，而后问，“谁是许北？”

    许北出列，“报告教官，我是许北。”

    张教官认了认脸，因为北长得好看，忍不住多看几眼，脸上表情也柔和了许多，“好。今后的训练项目，有吃不消的就及时提出来，记住了吗？”

    “报告教官，记住了！”许北一把甜酥嗓，偏一脸严肃攒足力气铿锵有力地答，强烈的对比可爱极了，男同学纷纷侧目，心跳超速。

    王佳佳站郑燕旁边，疑惑地问，“什么来头，教官给开绿灯？”

    郑燕抿着嘴没出声。

    许北气质不像是乡下来的，花钱也很大方，现在教官还给了优待……

    她猜这人肯定不一般，或许比乍乍呼呼的高明媚来头更大。

    接下来，便是一上午的队列练习，中间休息两次，许北都去了水房，将手脸冲洗干净后，再次涂上防晒霜。

    好不容易熬到上午的训练结束，几人冲到食堂去饭。

    许北排队，李颖上窗口处先观察了一阵，回来今天有绿豆汤，两人商量着多点喝来消暑，忽然听旁边那列队伍中，张杨的声音传来，“王佳佳你搞什么鬼？”

    她闻言看过去，只见班里同学围着王佳佳，几个男人已经开始爆笑，女生也捂着嘴吃吃地偷笑。

    张杨嫌弃地揪了下王佳佳的发梢，“都淌到头发上了，你抹啥了……你看你胳膊，我天，你把面汤抹身上了？”

    王佳佳那张脸别提多色彩缤纷了。

    她今早见北涂了全身，于是自己也狠狠心把增白/粉蜜涂厚了点，不光涂了脸，还涂了胳膊。

    可增白/粉蜜不防晒也不防水，一上午训练下来出汗太多，早就花了，粉蜜随着汗水一溜溜往下淌，她的脸也黑一块白一块红一块的……

    她自己看不见脸，但看得见胳膊，窘得差点扒个地缝钻进去，连忙跑出去洗，可那东西不拿香皂洗不干净，等她洗的差不多回来时，高明媚她们饭都快吃完了。

    “你丢不丢人！”高明媚差点让王佳佳气得原地去世。

    男同学见王佳佳顶着一张黑红的脸回来，更是笑得不行，张杨又忍不住嘴贱，“王佳佳原来你这么黑啊。”

    王佳佳气得连饭都不想吃，但想到下午还得训练没体力不行，便勉强吃了几口，把饭盒甩给孙丽刷，自己捂着脸往宿舍跑。

    许北回到宿舍时，王佳佳正抹眼泪，见她进门便吼，“许北你真够坏的，你故意让我出丑是不是？”

    北拿出自己的脸盆和毛巾，一脸平和地看着王佳佳，“我怎么让你出丑了？不是你的我白因为我全身抹了增白/粉蜜么？你想学我，自己没学明白能怪谁？我按着你往你身上抹的？”

    “你……”王佳佳被怼得一句话也不出来。

    许北没再理她，上水房去接了冷水，把毛巾浸湿敷在脸上。

    李铁菊问这是在干啥，北回给脸降温，这样能保护皮肤。

    李铁菊连忙有样学样，还帮李颖也洗了毛巾。

    对面那几人也跃跃欲试，但高明媚没动，她们三人也没敢动。

    直到北揭去毛巾，高明媚见她原本有些红的脸又重新变白了，才下床去也弄了湿毛巾敷上。

    只是这样一折腾，她午睡就没睡多久，起床时头疼得厉害。

    郑燕今天中午一直没多嘴刺激许北，北还挺奇怪。等到高明媚按着太阳穴去厕所，郑燕瞅准机会，好声好气地问许北：“北，教官为啥给你开绿灯？你们认识？”

    北实话实，“我手腕受过伤，没完全好，有些动作做不了，昨天给马老师递过病历了。”

    要是跟教官认识他还至于问谁是许北？

    郑燕哦了一声，“那北你家真是乡下的？”

    “是呀，这还能骗你么，早平县乡下的，怎么？”

    “没事，就是见你花钱挺大方的，不像乡下来的。”

    “这个呀。”北笑得可甜了，“我亲戚多，都愿意帮一把，都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所以告诉我千万别苦了自己。”

    郑燕的语气明显不如刚才谨慎心了，变得不屑起来，“这么回事啊。”

    原来是喝家里人的血享自己的福。

    害她胡思乱想一上午，真是浪费感情。

    倒是李颖细心，下床后问北什么时候伤的。

    “高考当天。”北撅撅嘴，“我是不是很幸运？”

    李颖帮她揉揉手腕，仔细一看，上面还有些印记没完全消除，“高考当天？！那你就用这伤手答的卷？天呐，要不是手伤了你应该不止这点分数吧？”

    北眨眨眼，“估计会高一点点。”

    孙丽把床单抚平，嗤之以鼻。

    倒数第一名，给你十只手，你能考到正数第一名？

    答题是用手答吗，那得用脑子！

    *

    下午依旧练队列，晚饭后去教室，马申找了几个男生去教务处搬书，给大家发下去。

    考虑到军训太累，领了书学校允许大家回宿舍休息。

    许北照常猫在帘子后面敷面膜，顺便听王佳佳八卦。

    “本科部那边也做了婚姻状况确认，那个卫川是未婚！”

    “未婚你激动什么，你还准备跟他发生点啥？”郑燕撅她。

    “我倒是想！不过你他绝不绝，他明着跟老师他虽然未婚，但是有正在追求的女孩儿，他正争取把人家变成未婚妻，还对他来讲爱情和学业同样重要。”

    “这么嚣张？那老师怎么？”高明媚开始听。

    “老师肯定不能惯着他，给叫走谈话了呗，不知后续如何了。”

    许北：……

    卫大姨妈刚入学就开始作死了？

    高明媚幽幽来了一句，“未婚妻也不是妻，王佳佳你还有机会。”

    王佳佳傻笑了会儿，“你们，卫川那么优秀那么帅，他未婚妻会不会很漂亮？”

    一直闷不登的孙丽这时了句，“他学习那么好，一定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他怎么可能见识浅薄只看外表。”

    高明媚拍拍床板，“你的意思是他应该喜欢你这样学习好的？”

    孙丽：“……我不是那意思。”

    王佳佳和郑燕同时嘁了一声。

    这臭味相投的劲，许北都替她俩觉得相见恨晚。

    虽都没见过卫川长什么样，可宿舍里已经因为这个男人剑拔弩张了。

    许北临睡过去前，想着下次见面一定问问卫川，每晚定时耳根发热喷嚏的滋味好不好受。

    周六下午，全学年队列评比，各班早早到了操场，都不愿意放弃最后临阵磨枪的机会。

    一周下来，全体同学都黑了两三个度。

    除了许北。

    她随了王桂珍，妈生白皮，再加上防晒做得好，基本没变化。

    反倒因为天热脸上多了点红晕，看起来又纯又欲。

    弄得男同学私下里直呼大热天支愣一天有点受不了。

    一圈评比下来，许北所在的班得了第一，马申掩不住笑意，派许北上台领锦旗。

    孙丽很不服气，在张杨身边嘀咕，“她成绩那么差，又没好好训练，干吗让她去领？”

    张杨大直男，眼珠子在许北脸蛋上都转不动了，回道，“可她长得好看啊，这就是咱班的门面，不让她领让谁去？你成绩好你去？还是李铁菊训练得好让她去？你俩要是上去了，咱班男生得让其他班笑话两年。”

    孙丽狠狠瞪他一眼，“肤浅。”

    “不肤浅还配叫男人？”张杨一点都不介意。

    领完奖，大家原地休息，马申让张杨和杨铁菊出校门去给大家买冰棍，剩下的人就聚堆聊天等着。

    这时，从校门外走进来一个男生，看样子是上一届的学长。

    男生手里端着一个饭盆，里面放着几根冰棍，一路询问着来到这边，找到高明媚坐的那棵树，把饭盆给她递过去。

    同学们开始起哄。

    高明媚矜持半天最后还是接过饭盆，道了谢拿出冰棍给附近的人分了。

    那人又跟她了几句话，临走时却看到不远处白得发光的许北，忍不住回头多瞧了几眼。

    吃完冰棍，马申大赦天下，让直接回去休息。

    周六没有晚自习，本市学生可以回家，高明媚往包里收拾东西，郑燕好奇地问了她今天送冰棍的男生是谁。

    高明媚是学生会体育部的师兄，入学当天帮忙提的东西给送到宿舍，两人就算认识了。

    “明媚姐，那师兄是不是喜欢你，毕竟你长的这么漂亮又是本市人？”郑燕绝不放过任何一个拍马屁的机会。

    “别瞎，咱们不能谈恋爱。”高明媚假装生气。

    郑燕看出她还是很受用，于是接道，“可你也不能拒绝人家喜欢你呀。”

    高明媚脸有些红。

    许北听着她们没营养的磕，无趣至极，突然发现李颖没收拾东西。

    “李颖，你不回家吗？”

    李颖把换下的衣服扔到盆里，“我不回去，一到周末我爸妈就去我姐家，我回去也是一个人，还不如在宿舍呆着。”

    “那也好，正巧我明天有事要出去一整天，你留下还能陪陪菊姐。”

    郑燕听了，跟高明媚了个眼色，问北，“要出去逛街啊？”

    “不逛。”许北懒得跟她们多，也拿起脸盆要去水房。

    刚到门口，就有人在外头敲门。

    许北直接推开门，却见外面站着个男生，男生袖子上别着“检查”的袖标，张口就问，“请问高明媚在吗？”

    这不是白天送冰棍那个吗？

    许北侧了侧身，给这个戴了袖标以权谋私的学长一片广阔的视野。

    高明媚这时候从上铺已经下来了，“师兄找我？”

    许北趁机拉着李颖去了水房。

    那师兄欲言又止，墨迹半天道，“我本来想跟你听个人，没想到跟你是一个寝室的。”

    “听谁？”高明媚的表情渐渐变得不自然。

    她甚至已经猜到师兄要听谁了。

    “就刚才出去那个漂亮姑娘，长得白白得那个。”

    高明媚恨不得一巴掌给他呼出去。

    郑燕刚当着全寝人的面他一定喜欢她，结果他马上出现，却是来听许北的？

    高明媚嘴角眼角一起抽搐。

    “许北，她叫许北。还有别的事儿吗？”

    师兄乐得都快开花了，“没了没了，谢谢你啊高明媚同学！”

    高明媚：……

    同学？！

    这么快就撇清关系了？

    她砰地一声关上门。

    郑燕看着她的脸色，心翼翼道，“明媚姐…”

    “闭嘴吧你！”高明媚狠狠瞪她一眼，拿上书包，一阵风似的刮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