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第 81 章 阿康小伙很精神
接下来的两天, 卫川忙得几乎不见踪影,夜里都睡在部队。
直到第三天一早地质队全体在车站集合时,才见到眼珠子熬得通红的卫川。
他身后跟着二十四个战士, 加上许北他们, 一行共三十五人。
从省城到滇省需要倒两次绿皮火车,全程共计四天半。
前半程倒车前需要坐八时,全体都是硬座票, 到了中转站休息几时后再次踏上列车,才给换了硬卧。
许北腰酸背痛, 到了车上洗脸刷牙,爬到中铺去睡觉。
可其他队员们却跟了鸡血似的,凑到一起又起牌来。
卫川没参与,一直趴在许北对面的中铺上头对着图纸写写算算,不时看一眼熟睡的北,中间还给掖了两次毯子。
列车缓缓行进, 离滇省越近, 气温便越难以让人适应。
团长之前提供过这个季节的气候数据, 每年到这个时候, 滇省的昼夜温差便拉到最大,如果遇上雨水, 夜里上冻的可能性都有。
这点队员们在火车上就体会到了——到达目的地的前一夜, 大家都是蜷着身子睡的, 早上起来鼻尖耳朵都冻得冰凉。
第四天下午一点多, 终于到了滇省省会。
歇了一会儿吃顿饭,三十几人又坐上去占丌村的客车。
确切地,是到镇子上的客车。
客车到镇上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占丌山村离镇子还有二十多公里, 当地不通客车,只能在镇上找拖拉机或者其他农用车过去。
卫川先到接头地点找到部队拉设备的车,清点了工具后,安排大家住进招待所,因为人数多,分了三家住才算安排好了。
许北和卫川住在最后一家。
开房时,店主看看他们,用生硬的汉语问,“住一起吗?”
当地全是少数民族没有汉族,各民族的地方语言讲起来跟外国话没什么区别,这些做生意的老板不得已学了点汉语,但因不常用,讲起来非常不正宗。
北根本没听懂他在什么。
卫川嘴角勾了勾,偏头看许北,给中译中了一下,“住一起吗?”
许北:……
她垂着眉眼,从包里摸出结婚证,递给店主,“住一起。”
店老板往照片上看了眼,瞅瞅许北,又看一眼,瞅瞅卫川。
仔细核对好了,才做了登记开了房间。
拿到房门钥匙,两人往楼上走,北回头问,“老板,有热水吗?”
“干什么用?”
北:??
卫川猜她想洗澡,没直,而是回道,“洗脸洗头洗脚用。”
老板指指后厨的方向,连带比划的,“晚上八点以后可以自己过来烧,不过没有大盆,热水要另加两块钱。”
卫川点点头,“喝的热水现在有吗?”
老板矮下身子,弯腰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暖瓶,呯地一声放到柜台上,伸出两个手指,“两毛钱。”
许北:……
全都另付啊。
结果没等她暗自吐槽完,那店主又指指暖瓶,伸出五根手指,“坏了的话,赔五块!”
北这回听明白了。
卫川回身掏了两毛放到柜台上,推着北先回房,许北进门便嘀咕了一句,“房费那么贵,还什么服务都不提供,用点热水都要另外算钱,这店是黑店吧。”
卫川拿出自己的大茶缸倒上热水,把两人随身用的洗漱用品拿出来,大包裹放到门旁的大木桌上,“他们这地方一年遇不到多少外地客,不宰一把怎么生活?算了,反正只住一夜。”
北没话了,伸手将房间角落都摸了遍,发现这店竟然十分干净。
喝了几口热水,她点点头。
行吧,冲他家干净这点,就不计较那么多了。
卫川这时把脸盆拿出来,看了看觉得太了,“应该给你弄个洗澡用的木桶。”
“没办法拿啊,我就先用热水擦擦吧,到了占丌山再。”
卫川看看表,催北下楼,“快八点了,咱们得赶这之前下去吃东西,吃完了正好烧水给你洗澡。”
到了一楼,卫川问老板要菜单,结果老板这里不能点菜,都是他们做什么客人就吃什么。
许北只好,“那就炒两个菜做一个汤吧,可以吗?”
“等着。”
不多会儿,菜端上来了。
满满一大盘葱花炒鸡蛋,葱嫩绿,鸡蛋金黄,有的鸡蛋上还冒着油滋滋的泡泡。
在火车上接连几天没吃好没睡好,这盘鸡蛋顿时勾起北的食欲。
她拿起筷子用热水洗了洗,刚要去夹,就听上菜的人,“为什么洗筷子?”
上菜这人不是先头那个老板,而是另一个精瘦的男人,大约三十多岁,汉语得不错。
许北见他身上围着一条围裙,知道这人就是厨师。
她刚要张口解释,卫川先开口了,“她刚才筷子掉地上了,不想麻烦你们换,就洗洗再用。”
那黑瘦男人审视了卫川和许北一番,回厨房接着做菜去了。
北不解,悄悄问,“你为什么谎?”
卫川压低声音,“少数民族的禁忌很多,看他刚才的样子是不高兴了,肯定是因为你吃饭前洗筷子。”
“是觉得我嫌弃他们了,所以生气?”
“或许是,在这里,凡事都要多加心。”
卫川上大学前跟地质队出任务时,从未来过滇省。这里少数民族多,几乎是外地人的禁区。
要不是为了尽快充盈国家金库,这次也不会把地点选在这里。
许北点点头,心翼翼吃了一口鸡蛋,“所以我才要跟你一个房间的。”
卫川叹口气,“所以,如果不害怕的话,就不跟我一起住了?”
北伸了下舌头,“算了,当我没。”
这时候,第二盘菜上来了。
是用蒜粒炒的一种青菜,这菜许北从来没见过,吃上一口觉得又香又脆,咽下去嘴里还有些回甘。
她一口接一口吃个不停,炒鸡蛋都失宠了。
等到那厨师又来送汤时,许北跟他套近乎,“大哥你汉语这么好,是汉族人吧?您厨艺真好,这叫什么菜啊?”
那黑瘦男人冷冰冰地盯了许北两眼,自动忽略她前面那个问题,只了一句:“福鸡菜。”
北本来还想问哪个福哪个鸡,一见那人眉头都皱了,吓得赶紧闭嘴。
卫川给她盛碗汤,温声问,“吓着你了?”
北摇摇头,“没事,有你在。”
这汤其实算不得汤,其实是一碗米线。
跟北上辈子吃到的不一样,这碗米线的味道没那么冲,但汤底是真鲜,里面的料除了米线,还有干豆腐和绿豆芽,另外放了两种青菜,一种大白菜,一种就是刚才那个福鸡菜。
米线很好吃,许北吃得额头上冒汗,暂时忘了方才的不快。
吃完饭,那个黑瘦厨师过来收了碗筷到厨房去刷,卫川在得到店老板的许可后,同北一起进到厨房去。
厨房不,里面有好几口灶,其中两口大灶,上面垒着大铁锅,其余的都是灶,用来炒菜用的。
那厨师见两人进来,没多什么,闷头洗他的碗。
北看了一圈,厨房也非常干净,没有黑乎乎油腻腻的感觉。
大灶这边没升火,但灶旁放着一大捆柴。
卫川指着柴问,“兄弟,我可以用这烧柴吗?”
那人背对着他们嗯了一声,想了想又,“这边灶里还有火,你直接挪过去再添柴吧,不然这边的也得用水泼灭。”
卫川道了谢,拿起铁锹把灶里烧了一半的柴挪出来扔到大灶底下,又填进去几块柴。
火舌很快舔了上来,北指指两口大水缸,“大哥,这水我们可以直接用吗?”
黑瘦厨师已经洗好碗并将灶台都抹干净了。
他点了根烟,倚在灶台上看他们俩忙活,又嗯了一声,吐了两口烟后道,“不够的话就要自己去后院挑了。”
“够了,我们用不了多少。”北拿起水瓢往锅里添水。
那人一直没走,抽完一根烟,问卫川,“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卫川见火已经旺了,从灶前直起身子,“我们就在镇上歇一夜,明天就走。”
“去哪儿?”
“占丌山村。”
厨师眼皮抖了一下,“去那儿干什么?”
卫川没实话,“有朋友在那儿,邀我们去做客。”
男人突然笑了,很鄙夷的那种,“撒谎。”
卫川:……
他与北对望一眼,再去看那厨师时,神色很轻松,“为什么这么?”
“占丌山很封闭,不允许村民往村里招人,多少年了一直如此,你朋友让你们去,除非他想被村民赶出寨子。”
这点卫川没想到。
来之间当地民情分析会上,团长提到过,这里不大欢迎外来人,但没得这么严重。
大多数少数民族地区都会如此,所以大家没太放在心上。
卫川不知这人得是真是假。
那人看出卫川不信他,问,“不管你们去占丌山的目的是什么,明天应该会去找翻译吧。”
要想跟村民沟通,必须找一个翻译。
卫川本算明天去镇政府找镇长帮忙找个靠谱的,听这人问,便反问,“怎么,你有认识的翻译?”
那人摇摇头,“认识的有很多,但没人愿意去占丌山,不信明天你就去找,你找不到的。”
完他就走了。
许北觉得后背有点发凉,“怎么让他得,那个村子好像很可怕似的。”
卫川安慰她,“提高警惕是必须的,但也不至于这么危险,明天找翻译时,顺便了解一下情况吧。”
烧好水,卫川回屋取了盆回来水。
连换几次水,两人轮流放哨洗干净换好衣裳,已经夜里十点了。
屋里只有一张双人床靠墙放着,北一直没往床上去。
她不想被卫川误认为太主动。
夜里降温降得厉害,她又刚擦过身子洗过头,一直没进被窝忍不住了两个喷嚏。
卫川顺手拿过外套披在北身上,拥着她往床上去,把被掀开后给塞到被窝里。
而后拉灭电灯,再一掀被子滚了进去。
他刚挨到床板,就听见“嘎吱”一声。
北一愣。
卫川挪了挪身子。
“嘎吱,嘎吱……”
也不知是这床太旧了不堪重负,还是偷工减料床板做得太薄。
总之翻个身都嘎吱个不停……
这要是在上面开车,估计整个客栈的人都能听见。
不仅如此,恐怕明早都得给人赔床。
许北突然憋不住暴笑起来,“哈……”
卫川:……
怎么就么难。
他平躺在床上四肢僵硬地躺着,找了无数理由安慰自己。
后来想了想,“北,看来老天不想让我在这么破旧的地方拥有你……我也想好了,没有像样的婚房,不是在自己家里,的确也太委屈你了。等任务结束回去再吧。”
许北笑够了,翻身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川哥,你真好。”
卫川用手圈住她,一使劲拉到自己身上来。
床“嘎吱”一声,还颤了两下,许北吓得要下去,卫北抱着她没让动,瞅准她水润的唇吻了上去。
两人吻了好久,许北完全瘫软在卫川身上,卫川兄弟抬头抬了二十多分钟,眼看要擦枪走火了,卫川给北放开,自己下床灌了一大杯凉水后,冷静了半天。
他将北在被子里裹好,抱着往床里面一放,从脚下又拿起一床,跳进新被窝后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北侧身,拿指头点了点卫川的脸,“站军姿呢?目不斜视的。”
卫川咬牙,“一人一个被窝,快点睡,你要是再碰我一下,别床塌,天塌我也不管了!”
北浑身的血也在沸腾,她想其实无论在哪都行,我不觉得委屈。
可一想到身下这张老掉牙的床,还是做罢了。
第二天,一夜没睡好的俩人早早起床下楼。
早饭是烤牛奶和虾饼,还有两碗米线。
吃过后,卫川和北去镇政府找镇长。
介绍信是从地质队开出来的,要到占丌山探探地下是否有燃煤,如果有,在当地挖煤的话,相应会给村民补偿,希望镇里能配合,帮助寻找一位向导和一名翻译。
一听这个,镇长一脸为难,“中国这么大,你们上哪探煤不好,非去占丌山?再了,没听那里有煤。”
卫川耐着性子解释,“矿产埋在地下,用肉眼是看不出来,有没有要去用仪器查探过才知道。”
镇长没办法,回答找翻译还有些可能,钱给得多的话应该有人愿意试,但向导肯定找不到。
“镇上干向导的没人进到占丌山村里面过,所以请了也白请,他们不了解地形。”
“那从前没人去过占丌山玩的吗,他们没有向导就自己玩吗?”北问。
“肯定是有人去过,如今改革开放了,好多外地人来我们这里游玩,估计他们在村里找的向导吧……”镇长欲言又止,“算了,我帮你们问问看吧。”
这一问一直问到中午十二点。
镇长好不容易领了个四十多岁的汉子过来,“这人愿意去当翻译,但一天最少要十块钱。”
许北:……
这是相当高的价格了。
地质队员一天也挣不上十块。
那汉子怕卫川讲价,直接,“一天十块不能压价,要压价的话我直接走,不和你们多费口舌。”
眼看又要耽误一天,卫川只好点头答应,想着到了村里也许会有便宜的翻译。
那汉子像是看出来卫川的想法似的,“价格虽然高了点,但到了那儿你们可以找别人啊,村长儿子就会翻译。”
许北觉得他这话很诡异,一天十无的高薪,他竟然要让给别人?
既然达成协议,那汉子便做了自我介绍,“你们叫我阿晃就行。”
卫川给阿晃了些钱,让他帮着去找车,而后他带着北回客栈去喊秦大春和战士们到镇政府集合。
回去取行李往外时,黑瘦的厨师刚好提着一捆菜进大门,见他们要走,皱了下眉,,“注意安全。”然后专门跟卫川,“这么好看的女娃子,别弄丢了。”
阿晃找了几辆拖拉机,因为有个战士突然闹肚子,卫川便让战士和北一起坐到设备车的空位上,他则跟秦大春他们一起坐的拖拉机。
村路难行,拖拉机速度又慢,两个多时后,才到达目的地。
此时是午后三点多。队伍先停在了村口处。
白天的占丌山温暖如春,北穿着薄毛衣热出一层薄汗,她推开车门下车,发现这个村子非常大。
站在村口的高坡上一眼望去,村中集中的住户少也要有二百多户,不仅是房子多,村子面积也很大。
只是这村子三面环山,只她们进来这处是有出口的,就像是一个收口略的U型形状。
卫川让大家等在原地,他带着翻译、北和秦大春先到村部去找村长。
或许是听到汽车的声音,田里劳作的村民陆续停了手里的活,三五结伴来到村路上。
北冲他们挥挥手。
大人们都没什么表情,有的孩子会向北摆手,但马上会被大人制止。
北发现这个地区的人普遍都是黑瘦的体型,面孔也十分沧桑。
他们的这种黑瘦和沧桑跟柳树大队那些长年劳作的人还有很大不同,看起来似乎把一辈子的辛苦和四季的风沙全刻进身上脸上的纹路里了一样。
接受着村民的“夹道欢迎”,几人找到村部。
村长姓张,五十多岁瘦的老头,虽然只会讲几句简单的汉语,但为人很热情。
在阿晃的帮助下,卫川表明来意,是要看看是否能采到煤。
张村长直摆手,不可能,祖祖辈辈在这里生活,从未听过地下有煤。
但卫川好声好气地:“我们就扰几天,如果能找到煤矿,也算是造福了村里的老百姓。如果没有,给村里造成的破坏,也会相应给到补偿。”
并且拿出了地质队的介绍信。
张村长这才答应下来,并自己儿子会汉语,这会儿到镇上卖菜还没回来,等回来后,沟通起来就方便了。
见接洽成功,阿晃就反正村长儿子能翻译,便要跟拖拉机回镇上,卫川没同意,“好了一天十块,现在才两个多时,你明天下午才能走。”
阿晃非常不情愿,但舍不得那十块钱,只好同意留下。
卫川便问张村长,能不能提供住处和伙食。
因为这两年陆续会有人来游玩,偶尔也会借宿,谁也没有白吃白睡的,走的时候都会给钱。
为了公平起见,村长便在村子西侧带着村民建了几间房,还有一间厨房,外头了一口水井,房后还挖了厕所。来游玩的人住下的话住宿费每人每天三块,这些钱统一交到村部,算是村里的共同收入。
饭菜要自己动手做,米面菜肉油盐酱醋可以到村部卖店去买。如果实在想吃地方特色,可以到村民家里去买,这个收入归村民自己所有。
卫川他们人多,村长每天一共给五十元住宿费就行。
北听了半天,这地方有点共产的意思。
游客房没有几间,但都是满铺炕的那种,队里全是大男人,挤挤也够了。
只是这样一来,北就没了睡的地方。
村长婆娘也是个热心的,当即表示可以让北去她家住。
卫川猛地想到镇上那厨师跟他,这么好看的女娃子别弄丢了。
于是告诉村长婆娘,“这是我媳妇,刚结婚,我舍不得离开她。”
村长婆娘抿着嘴笑,后来给出了个主意。
她侄子家有间没人住的房,离她家也不远,卫川可以带北去那里住。
就是那间房离游客房有些远。
条件有限,也只好这么将就了。
众人忙着安置一番,北去买了菜,晚上给大家做了几样简单的。
她才要上桌,有人来敲门。
北折回身去开门,只见门外站着个年轻伙子,二十多岁的年纪,高高的个子,黑脸膛,长得却很精神。
那伙子见到北也是一愣,笑了笑,操着一口标准的汉语,“我是阿康,村长的儿子,来请白天那几位领导到我家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