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薄野翎找到了长廊景观窗上那并不明显的锁扣,她开窗锁,用力推开,外面潮湿的雨汽便顺着窗檐攀爬进来。
银发的姑娘探头看了看庭院里被雨水得垂头丧气的花朵们,忍不住倚在窗边发起呆来。
今天原本是和蓝波好了要出门的,但昨晚半夜就突然下起了雨,到现在也没停,这场出行计划便不得不取消了。
虽然不能出门有些遗憾,但薄野翎也没想过强硬的去改动天气,毕竟西西里的气候已经因为她从冬季转到了夏季,要是连降雨也影响,连带的效应迟早会牵连出更大的麻烦。
或许是雨下得太绵长,前些日子的夏日氛围全被淅淅沥沥的雨洗刷得清冷而寂静。
薄野翎不过在窗边靠了一会儿,手指便很快透出凉薄的冷意,再摸衣裙,都已泛潮。
但即便如此,薄野翎还是不想走开,她捂住口鼻声了几个喷嚏,仍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外面的雨景。
薄野翎自回来之后便很少有机会看雨了,她以前还在酷拉皮卡身边的时候,就喜欢在下雨的时候铺一方软垫在廊下。
火泥炉暖茶,猫在叫,雨在下,自然的气息突破了城市的桎聕包裹住她,终于能让她像舍去了多余的身躯般将自己糅合进风雨中。
她在万物中问候离去已久的故人。
她在万物中触碰时光尽头的自己。
“阿翎……”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断了薄野翎的感知,薄野翎抽离与世界交融的精神触角,豁然睁开眼,却微怔。
眼前不是潮湿迷蒙的雨景,甚至不在安静空寂的走廊。她正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桌上的牛奶氤氲着热气,电视机里正在播放着动画片,阳光从庭院的推门外透进来,照得深棕色的地板像是化开的褐色焦糖。
一个栗色短发的女人正提着菜从门口进来,看见她后笑着叫了她的名字。
“妈妈?”薄野翎茫然地回应。
“阿翎在发什么愣啊?”有个人轻轻戳了戳她的脑袋,薄野翎转过头去,只看见穿着短袖长裤的泽田纲吉从她身边走过去,接下了泽田奈奈手里提的菜。
似乎是看她还傻在原地没动,泽田纲吉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来,“阿翎不是今天邀请了很多朋友来吗?我和妈妈忙不过来的,阿翎要是偷懒可不行哦。”
薄野翎迟钝地看了看桌上的牛奶,她的指腹贴在温柔的桌面上停留了一会儿,也不知想了些什么,再抬起头来时便温顺地点了头,了声:“知道了。”
他们还没来得及多几句,门铃便响了。泽田纲吉去开门,薄野翎就帮着泽田奈奈下手。
她在明媚的阳光里毫无顾忌地量泽田奈奈的侧脸,直到泽田奈奈不解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问她自己的脸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薄野翎凝视半晌,才眉眼温柔地回答:“没有,妈妈。只是,很久没见了,我真的很想念你。”
她回过头去继续洗菜,语气平淡自然,“如果能就这样一直和妈妈在一起的话,就太好了。”
泽田奈奈的眼神微动,她似乎想什么,却被客厅里的喧闹声断。
厨房里的母女俩回过头,只见久不归家的男主人回来了。泽田家光进客厅就大声呼唤起奈奈的名字,他身边的蓝波也有模有样地学着大喊阿翎,逼得跟他们一起进门的Reborn带着满脸的嫌弃远远坐开。
回来的不止这三人,薄野翎用毛巾擦了手,才发现狱寺隼人和山本武也在。
满脸淡漠的狱寺隼人是总能见到的,可山本武却也是薄野翎很久没见的人了。
也许是发现了她的目光,那个轮廓硬朗而帅气的男人走过来揉了揉她的头发,带着久违的爽朗笑意朝她问了好,薄野翎便也轻声回应。
正当大家都逐渐入座叙旧时,门铃又响起来。薄野翎坐在沙发上捧着牛奶没动,却被泽田纲吉推了推,“阿翎,是你的朋友来了吧?”
我的朋友吗?
薄野翎放下了牛奶杯,顺从地走到玄关,卸锁开门。
出现在门外的是个拿着黄书的男人,长身鹤立,黑色面罩蒙去了大半边的脸,斜带的护额下只露出一只懒散的眼睛。
他就这样出现在门外,对着毫无防备的薄野翎挥了挥手指,“中午好啊,阿翎。”
“呃……”薄野翎的表情像是被屋外的阳光晃了一下眼睛,一霎的空白后,她才迟缓地收敛了眼中漫起的水汽。
银发的姑娘放轻了声音,像是怕惊吓到什么,“中午好,卡卡西。”
卡卡西是第一个到的客人,随后是一起到来的带土和琳,我爱罗也带着手鞠和勘九郎相继到达,然后是鸣人佐助,是井野鹿丸,天天到来的时候还激动得一把扑在了她身上,要不是宁次动作快的扶住她,她恐怕就要和天天一起狼狈的滚进走廊。
“好久不见,阿翎。”
好久不见。
薄野翎一遍遍地在心里回复着。
“阿翎都不笑呢,难不成是不高兴我们来了吗?嗯?”
没有那回事。
我一直都在笑啊。
薄野翎沉迷而恍惚地看着热闹的客厅,她的母亲在逐一认识着她的朋友们,而她的朋友们也收敛了平时的不着调,拘束又郑重地送上精心挑选的伴手礼。
他们在认识与不认识的人之间互相攀谈,开朗健谈的井野甚至以给泽田奈奈下手为由进入了厨房,迅速和她妈妈好了关系,两人靠在一起起了她在外面时的糗事。
泽田奈奈被逗得直笑。
好热闹啊……
薄野翎心里的情绪满涨,肩膀上却突然跳上了一只猫。她有些惊讶地抱住猫,听见身后又传来熟悉的声音,“啊,我也扰了,阿翎。”
薄野翎回过头去,屋外站着一个金发的少年。
“酷拉皮卡。”薄野翎熟稔地叫着对方的名字,下意识伸手去牵,“你来了啊,快进来吧。”
“诶?阿翎只欢迎酷拉皮卡吗?”杰从酷拉皮卡身后钻出来,天然地望着薄野翎。
“没有啦,我都欢迎的。”薄野翎急忙纠正,侧身让两人进屋。
杰闻言一笑,转过头去叫了一声,“奇犽快来,阿翎她都欢迎的!”
薄野翎转头去看,果然瞧见路边的树上还站着一个身影。双手插兜,手臂夹着滑板的白毛少年从树上跳下来,安稳落地。
他带着猫一样的高傲表情走过来,瞟了薄野翎一眼,明明眼神是愉悦的,却硬要在经过薄野翎时发出一声傲娇的哼声。
屋子里更闹腾了,屋顶仿佛都要被掀翻。薄野翎在走廊驻足观望,觉得眼前的画面实在很好,一切都是她心底深藏的模样。
她有点想什么,又不出来,直到注意到她的鸣人朝她热情地笑,大声邀请她加入。
她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在那些温暖的注视下,笑着加入了吵闹的朋友们。
实在幸福得不像话了。
后来笑够了闹够了,薄野翎觉得沉溺的时间已经足够了,她便来到厨房,从后面轻轻抱住泽田奈奈的腰。
“谢谢……”她轻声道。
“怎么了,阿翎?”泽田奈奈似是困惑。
薄野翎没有解释,只是将头埋在泽田奈奈的后背。她怀里抱着的这个人这么温暖,衣服上还有被午后的阳光晒过的味道,一点都不像虚假不真实的东西。
可是……
“谢谢……”
薄野翎闭眼了最后一声谢谢,随后周身的元素暴涨,周围的画面顿时如化掉的糖果般融化扭曲。
薄野翎再睁开眼时,她已经回到了被冷空气侵袭的长廊,雨声逐渐清晰地回响在耳畔。薄野翎动了动,一件黑色风衣便从她肩头落下。
长廊上的少女屈膝想捡起风衣,身体一动,才感觉到不知道在窗边站了多久的身体,已经被冷风吹透了。
薄野翎最后不可避免的感冒了。
她去医疗部转了一圈,回来的时候发起了低烧。雨终于了,看样子能在天黑前停。
薄野翎绕着庭院转了一圈,折了支将谢的花,然后在树上看到了一只毛色雪白的猫头鹰,红蓝两色的异色瞳很像上次在楼道里误撞到的男性。
薄野翎伸手去逗,那只猫头鹰却不像普通的动物们亲近她,而是在树干上目不转睛地望了她一会儿,才振振翅膀落在她身边。
薄野翎伸手顺了顺毛,随手将花留下,就兀自离开。
由于没有胃口,薄野翎没有吃晚饭,她象征性地吞了点对她不会有作用的感冒药片,就算遵医嘱地蒙头睡一觉了。
只是刚入夜,她房间的门就被噔噔敲醒,薄野翎起床开门,露出了门外站着的泽田纲吉。
“听阿翎生病了,现在好些了吗?”泽田纲吉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随后才注意到薄野翎睡乱的床褥,“已经休息了吗?抱歉,哥哥扰到你了吧。”
“没事的,哥哥。”薄野翎声音软哑。她还在低烧,双颊染着不自然的红晕。
泽田纲吉没有留意到自己看着薄野翎微妙地安静了几秒,只是缓声道:“那阿翎先休息吧,晚安。”
站在门口的棕发青年眼神关切,笑起来的时候也温柔得不可思议,好像无论有什么情绪都会被理解,好像无论怎么任性都会被包容。看泽田纲吉算退开,薄野翎下意识拉住了对方的衣角。
泽田纲吉被拉住了,可拉住他的姑娘却低着头一言不发,他轻声问怎么了,对方也不话。
正当他有些束手无策的时候,姑娘走到他身边来,脑袋抵着他的手臂,像只迷路的幼猫一样低低叫了声妈妈。
泽田纲吉一下就无可抑制地心软下来。
他把薄野翎带回床边,把纤细柔软的姑娘安置回床上,才拿了把椅子放在床边,坐下对薄野翎:“睡吧,哥哥在这里陪你。”
薄野翎埋在被子里望着他,或许是被纵容的感觉太好,她忍不住声撒娇:“可以给阿翎讲故事吗?”
“阿翎想听什么?童话故事吗?”
“妈妈已经讲过很多了。”薄野翎想了想,继续:“讲哥哥的故事吧。”
“诶?我?我不太擅长自己的事啊。”
“没关系的,哥哥吧。”
虽然十分苦手,但泽田纲吉还是应薄野翎的要求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由于近年来并没有什么值得讲述的事情,他便跟薄野翎起了自己少年时代的事,然后发现不管的什么故事,最后都会变成一件他的糗事,惹得薄野翎埋在被子里笑出声来。
“哥哥时候很可爱!”他的妹妹如斯评价。
“是很废柴吧。”泽田纲吉自暴自弃地纠正,“不管做什么最后都会变得很糗。”
了太多黑历史,泽田纲吉有些心累,但看薄野翎笑着的模样,又觉得释怀许多。
他了很多少年时候的事,那时候的学校,那时候的家人,那时候的伙伴,薄野翎一直安静听着,在他沉浸在过往的回忆并会心一笑时也不扰,直到提起笹川了平的妹妹屉川京子,她才声跟泽田纲吉确认是不是以前见过的那个大姐姐。
泽田纲吉听罢一愣,也才反应过来薄野翎曾见过屉川京子。
“对,那就是京子。”泽田纲吉点头确定。
“是哥哥喜欢的人啊。”薄野翎露出了向往的表情,“时候的京子姐姐也一定很可爱吧,所以哥哥喜欢。”
薄野翎的法太直白,让泽田纲吉一下有些羞于回答,但想到已经过去的事情不必再自扰,他便坦率地回道:“是很可爱,不过一开始喜欢京子,好像不是因为这个。”
他露出了努力回想的神情,“啊,太久了有点想不起来了,真的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啊。好像是晚上吧?我不太确定,但是第一次见面好像是在晚上,她跳下来……”
“跳下来?”薄野翎不解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对,跳下来。嗯……是从什么地方呢?”泽田纲吉苦苦思索了半天,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实在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她好像从什么地方跳下来,落在我身边,好像还了什么。”
“哥哥的记忆力太差了。”薄野翎吐槽道。
“啊,我也觉得。”泽田纲吉没有反驳,反而沉默了几许,而后顺着薄野翎的话点了点头,“明明觉得,应该是一辈子都不会忘掉的场面的。”
虽然起屉川京子时有些坏了讲故事的气氛,但泽田纲吉还是很快整理好心情,继续跟薄野翎讲起以前的事。
得越多,以前那些陈旧的记忆便如展开的画卷般一一鲜明起来,年少稚嫩的同伴们,生死一线的战斗,跌宕起伏的事件,那个一点都不愿意和黑手党沾上关系的废柴少年,为了保护身边的朋友们一步步成长,蜕变成了他如今的模样。
他讲着讲着就出了神,再缓过神时房间已经沉寂许久。从记忆的彼岸归来的青年低了头,才发现银发的姑娘不知何时就不做声地握住了他的手,安静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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