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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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的山林露气深重,浓绿的林间不时传出几声短促的脆啼。

    薄野翎醒过来的时候,泽田纲吉正将她安置在树边。她费力地动弹了一下,但身体仍有些无力,只好依靠在树干边,低哑地叫他:“哥哥。”

    见她醒了,精神也还好,泽田纲吉轻轻应了一声。

    他们昨天下午从镇子里逃出来后直接进入了山林,那时候的薄野翎因大剂量的麻醉剂只剩下了呼吸的力气,身受重伤的泽田纲吉也担心自己一旦停下,最后只能面临再次被围杀的结局,所以在带着薄野翎上山之后,他几乎是完全无视了自己的伤势,沿着山脉一路奔逃。

    血液在血管里激涌,心脏疯狂跳动,肺部像是快要炸开,可什么都无法让他停下来,不管是挡在路上的风,来自猎手的注视,还是剧烈疼痛的身体。

    奔逃到最后,他终于因为脱力而直接倒地失去意识,再醒来,银发的少女依偎着睡在他身侧,而之前还在身体里叫嚣的疼痛却消失无踪了。

    他的伤好了,胸口的肋骨仿佛从没有断过一样。

    放好薄野翎,每日一早的鹰唳也传来了。泽田纲吉踩着岩壁上的落点几步跳到高处,经过昨日高强度的山间奔逃,他突然对力的运用有些得心应手起来。

    循着精灵的气息在山林上空盘旋的鹰俯冲而来,锐利的瞳审视几番,还是落在了泽田纲吉伸出的手臂上。

    老鹰分量有些重,不时振翅稳住平衡,不像平时与薄野翎互动时温和驯服的样子,反而高昂着脖子瞅他,一副高贵冷艳若不是看他经常呆在阿翎身边根本不屑与他对接的神态。

    不过泽田纲吉也不在乎这个,他接下老鹰送来的食品,忽然发现这只羽色黑亮的鹰腿上还绑着一根情报筒,似乎是哪个组织豢养的信鹰。他注意到上面的家族徽记,不由陷入一阵沉默。

    “呃……”彭格利知道你在为他追杀的叛逃者送食物这件事吗?

    泽田纲吉默默地和信鹰大哥对视几秒,直到信鹰大哥受不了他的凝视一扇翅膀飞开。

    薄野翎还在树下,等泽田纲吉回来分享了早餐后继续上路。

    意大利清的天空很美,是清透的、水洗过一般浅浅的蓝,像阳光最好的日子里鱼儿游曳过的浅滩。

    薄野翎将脑袋搁在泽田纲吉的肩头看天,又缓缓将目光移回到正背着她爬山赶路的棕发少年的侧脸。

    少年侧脸有些划伤,应该是昨天脱力倒下时划到了草丛里细的石子。

    薄野翎费力抬起手,擦拭伤痕附近的尘渍,然后放出治愈。

    少年察觉到了她的动作微微侧头,但侧了一半,又回转过去继续赶路。

    他眉眼仍旧淡漠,像漂浮在水面的一块薄冰,可在这时又显出几分不清的温顺,通透的冰层内部像写着短短几笔只能低声念的诗。

    赶了一天的路,沿着蜿蜒起伏的亚平宁山脉往北行,直到傍晚才停下来。

    麻醉药效早在下午的时候就结束了,薄野翎拉着泽田纲吉爬到一处岩壁,险险地坐在临空十几米的高处临空看夕阳,泽田纲吉不知此举的意义,但还是没有作声地跟在兴致勃勃的薄野翎身边,陪她看着太阳一点点往下落。

    “哥哥,我很高兴。”

    高处的风有些大,让薄野翎的声音都有些飘渺起来,泽田纲吉转头看她。

    但薄野翎并没有她在高兴什么,只是眺望着夕落,被夕阳光覆上一层薄红的脸带着浅浅的笑意。

    泽田纲吉有些欲言又止,他不知道薄野翎在想什么,有点想问,又不知从何开口。

    其实他不习惯这样主动的询问或做某事,他受到的训练就是不问不成为足够称手的工具即可,所以即便在那个晚上他几乎毫不犹豫听从了内心的声音选择背弃以往,但这些日子也下意识遵循黑暗中的教条一切听从薄野翎的安排。

    昨天是意外,尽管到现在他们都没谈起过昨天,就像没发生过那么一场危险的遭遇战,但那时候的反抗和挣扎真的是意外。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从哪里爆发出的力量,好像命运短暂地注视了他一眼。

    现在一想,只觉得当时是被逼到了绝地。他被剥夺太多次了,无论如何也无法承受再次失去,可他什么都没有,要想保住摇摇欲坠的姑娘、保住那双眼睛里的温暖和被勾连起的回忆他就只能拿自己仅剩的性命去博。

    不是什么绝地反击,没有半点把握和希望,他那么做的时候就想最后拼命去抓住些什么,哪怕接下来就将面临死亡。所幸他抓住了。

    一次反抗,却仿佛从蒙昧中猝醒,那些晦暗的教条被连根拔离了他的思想。

    泽田纲吉想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了,就像此刻想探知身边少女的心,只是想是如此想,嘴又笨得不像话。

    “阿翎……”

    薄野翎去看身边面无表情纠结的少年,不知道是不是看懂了对方的想法,她忽然低低地笑出声来。

    “其实不应该高兴,因为还不是高兴的时候。”薄野翎轻轻缓缓地:“但是你看啊哥哥,夕阳这么美,风也这么好,你就在我身边,我们在回家的路上。虽然路很长,也许会走很长很长时间,但我们终究会到家的。”

    泽田纲吉静静听着,半晌,接上她的话,“我也很高兴。”

    “嗯?”

    泽田纲吉不肯往下了,他也去看渲染了半边天际的夕阳,之前明明对这样的场景无感,可不知为何,现在细细去看却也觉得有几分无法形容的美了。

    夕阳还在往下落,把整个世界笼罩在如烟般的绯红里,从山林里吹来的风是与西西里岛上腥咸的海风完全不同的清新安宁,好似是从另一个世界吹来,并着夕阳最后的余热一起吹拂在脸上。

    心脏在胸腔里平稳地跳动,银发的姑娘因为得不到回答佯装生气似地轻轻撞了撞他的腿,又盯着他浅浅笑开。

    就如同薄野翎所的,这些确实都是值得高兴的事,让他忽然真切地感受到自己还活在世界上,如此用力的活着。

    太阳落山了,褪尽了最后一丝余热,薄野翎和泽田纲吉也离开了岩壁。

    他们捡了些干枯的树枝,也有野生的鹿和其他动物送了一些来,然后就开始生火。

    没有火机,生火对两个现代人来实在有点困难,但还好薄野翎也算流浪过不少时日,掌握了不少荒岛求生的技能,很快就钻木取出火来。

    火苗噼啪噼啪地燃烧起来,薄野翎双手插腰看向泽田纲吉,一副志得意满等待表扬的神情。

    泽田纲吉看着她一时没有理解她行为的涵义,她迅速提醒道:“你要表扬我。”

    泽田纲吉见状点头,十分上道地:“阿翎很厉害。”

    薄野翎笑得抱着自己随身的背包滚到一边去,离火堆有些远的野鹿舔了舔她的脸。

    泽田纲吉也微微弯了弯唇角。

    在亚平宁山脉的这几天很平静,毕竟是在薄野翎的天然主场,追杀者根本没有出镜的机会。

    他们仍一直往北方前进,薄野翎运用着风腾挪于绝壁,泽田纲吉也好像在无数次的爬山中摸索出了技巧,在某些过于专注的时候,额前甚至会再次隐隐出现火苗来。

    针对这个情况他们也谈过一次,但并无什么结果,只是泽田纲吉最后将薄野翎交给他的指环掏出来,迟疑地他出现额前冒火的情况时会觉得指环有些发烫。

    没有其他的线索,这件事只能暂时搁置。

    终于,在第五天,他们离开了往西北方绵亘的山脉,重新进入了城市。

    换了备用的衣服,薄野翎就拉着泽田纲吉往镇口的简略地图那边跑。

    那种临山的城镇,不属于旅客们常光顾的地点,不管是交通系统还是其他基建设备都落了一线城市不知几何的距离。

    他们拦了一辆往镇子外开的车,坐着简陋的公车颠簸了半天,才在下午四五点的时候停下来。

    胖司机也不招呼乘客,只是不停按喇叭,示意已经到达。

    薄野翎用外套蒙着脑袋在车上睡了一路,下车的时候也还晕晕乎乎。

    她被动地跟在泽田纲吉身后去看路牌,然后被对方牵着走,她听着海鸥的声音路过一座桥,遥远的地方有钟声再响,有只毛绒绒的鸟落在了她肩膀上,大概是看她傻乎乎的,又跳到了泽田纲吉身上。

    泽田纲吉用手指接住灰褐的鸟,转手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些面包屑,安稳地注视着鸟儿啄食。

    薄野翎一下子醒了,不上什么缘由,她走到泽田纲吉身边去,问他们到了哪里。

    泽田纲吉侧头看她,他手上的鸟儿也跟着歪脑袋瞅过来,明晰的日光照耀得眼前这幕有种晒了一天的毛毯子的味道。

    薄野翎扑上去,盖在脑袋上的外套帽子落了下来,也惊飞了圆滚滚的鸟,她圈住少年看起来有些单薄的身体,透过衬衣的体温一如刚刚意象中的温暖。

    这里是威尼斯。

    很适合睡醒之后抱一抱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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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班好累,今天休假更新,如果今天之内能评论满十,我再努力一下能不能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