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夜往钱府
很快,吵闹声渐渐隐去了。
外间有婆子站在
很快, 吵闹声渐渐隐去了。
外间有婆子站在廊下:“少夫人安心睡吧,钱府的人已被发回去了,便是急事明早儿去也是来得及的。”
白玖坐在床边, 心绪纷杂, 已睡不着了。
碗将床边的烛火也点了起来,坐在下面陪着她。
“少夫人,你是想去吗?”
“我不知道, 我有时候觉得我不应该多管闲事, 也觉得自己并没有多大能力。”白玖看着烛火有些怔然,“但我以前也是这样, 看见闲事总想管一管。”
但事情的走向与结果往往并不在她的掌控之中。
碗托着腮:“以前, 是多久以前呢?少夫人以前在若水院的时候安静的时候不爱话,闹起来的时候又大喊大叫……”
她意识到错话,忙捂住嘴巴,道歉:“对不起啊少夫人,我不该这样的。”
白玖摸摸她的头发:“没事的, 我的以前, 是很早以前了。”
“是没来府上的时候吗?”
“是啊, 以前我对这里的一切都不了解,也没想过有一天会来到这里, 这里对我来是完全陌生的,有时候我觉得还有一点点可怕。”
“可怕?”碗似懂非懂, “府上有些婆子很可恶, 确实让人觉得可怕,还有老夫人, 我以前远远见过她一次, 觉得她也有点可怕呢。”
白玖笑了笑:“不过我刚来就遇见你, 陪我话,也就还好了。”
碗笑起来,露出虎牙:“我也喜欢与少夫人话,少夫人和其他主子不一样,待人真和气。”
是啊,她和别人不一样。
不过她还是她,只是世界变了。
“碗,替我拿外衣来。”
——
已经丑时半了,钱府还是灯火通明,一片吵闹。
按道理,钱府先少夫人明日就要出殡,今晚府上该异常安静才对。
传亡者会在头七这天回家看最后一眼,为了防止冲撞,最好不要留人在宅子里。
当然,对于这样的大家族来,灯火不熄,自然是要留人看顾的,免得走水。
不知怎么,钱夫人夜半想更衣,起床后却迷瞪瞪出了院子,回来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非要让丫鬟叫乳母把公子抱来给她看看。
风大雪大,夜半三更。
才几个月大的公子早就被哄睡着了,于是丫鬟婆子都劝她,奈何丝毫劝不动,钱夫人好像吃了秤砣一样。
甚至外衣也不穿,起身就往公子的院里走。
为了方便时常看见自己孙儿,公子的院子和她是相邻的,所以不远。
但她这般反常举动,又赶上这一天,实在让人瘆得慌。
于是府中人忙叫醒了钱昭。
钱昭一肚子起床气,闻言匆匆赶来,在院子里拦下了自己母亲。
谁知母亲一见到他,当即放声大哭起来。
话的声音也变了。
耳尖的管家在旁边声音颤抖地提了一句。
“怎么听着像少夫人的声音……”
在场的人瞬间都觉得周遭空气冷了三分。
钱昭有些发毛,但顾着面子,让丫鬟把母亲带回院子去,谁知钱夫人仿佛有了怪力,几个人都没制住她。
她闯进了公子的房间里,登时公子撕心裂肺的哭起来。
在钱夫人触碰到公子的一瞬间,钱昭猛地拉住了她,旋即几个身强力壮的厮扑了上来,几个人合力才制住了钱夫人。
钱夫人嘶吼着大哭,嘴里喊着:“钱昭,你对不起我!”
她瞪着钱昭,双眼通红,一点也不像钱夫人平日的神情,确实有几分柳氏的影子。
但柳氏平日温顺,即便和他不愉快也只是简单拌嘴几句,便回屋生闷气去了,这种狰狞的神情他从未见过。
他心里犯嘀咕,不敢在原地呆着,赶紧回自己院子去了。
谁知被带回自己院子后,钱夫人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样子,一直折腾,反复折腾,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又停下来,一言不发地瞪着旁边的人,瞪的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没一会儿,乳母又来告诉钱昭公子突然发起高烧,大哭不止,连睡前喂的奶都吐出来了。
钱昭又害怕又烦躁,一边让人去连夜请大夫,一边只能忍着害怕去母亲院里看看。
院子里年纪大的婆子告诉他,恐怕是少夫人的鬼魂在作怪,让他去灵堂给少夫人烧烧纸,话,奈何钱昭胆,只是看了眼就不敢进去了。
他无奈又回母亲院里,离母亲远远的,问她:“你是不是意暄?”
钱夫人咯咯笑起来,看着他笑。
钱昭撇开眼不敢看,又问她到底要干什么。
她,请叶府少夫人过来,她有话要告诉她。
钱昭想起那日前来吊唁的白玖,想不明白为什么要请她来,但他这会儿是死马当活马医,就派人去请了。
这些是去钱府的路上,碗复述给她听的。
也是钱府下人为了突出事情严重性,一五一十全讲出来的内容。
她问:“出了这样的事,钱大人没在府上吗?”
随车的孙婆子听到了回:“少夫人不知道,钱大人这样的职位日常是住在宫里的,只有放假才回,听头三天已经在家待了,如今还有一个月过年了,皇家为了祭祀之类的事,钱大人要格外忙,正常要到年底才能回来的。”
碗夸赞:“孙妈妈懂得可真多!”
孙婆子笑道:“咱也不懂啥,就是平时听别人聊的多,就记得一点。”
白玖搓了搓手,碗将她的手炉拿过来摸了下:“呀,外面真太冷了,手炉这么一会儿就凉了,要我,咱们跟钱府又没什么交情,少夫人何必大半夜赶过去呢。”
白玖轻声:“我也是怕真出了什么事,到时候人家怪罪我托大不来,给叶家树敌。”
倒也不全是,算是图自己一个安心。
在钱府门前下了马车,偏门开了,有人忙进去通报,很快她就被人迎了进去。
钱昭站在母亲院前,看着白玖披着白色斗篷款步走来,肌肤胜雪,映着雪色与烛火,仿佛九天仙女般,不由看痴了一会儿。
直到白玖走到他跟前了,他才反应过来。
“叶娘子,这么晚了请你过来,实在是不好意思,只是……”
白玖断他:“其余话等下再,先带我去见见令堂。”
“好好,跟我来。”钱昭为她引路,在白玖面前,他之前的害怕仿佛荡然无存了,至少表面上看不出来。
钱夫人这会儿已经不闹了,被关在屋子里,几个厮丫鬟婆子都在门口守着,没人敢进去。
里面不知是个什么情况,也未点灯,只听起来无半分声响。
丫鬟声解释道:“原先点了灯,大约是被夫人灭了……”
白玖尚未什么,便见有人匆匆赶来,喊钱昭去公子院里,大夫请他去。
钱昭道了个歉忙过去了。
白玖吩咐跟来的碗和孙婆子同钱府的人一起在外面守着。
碗不同意:“少夫人……”
“听话。”她转眸便对钱府人,“请将门开吧,我进去看看。”
钱府的人也不知为何钱夫人点名要这位年轻夫人来,只是人既来了,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闻言点了点头,将门心开了半边,刚好够白玖进去。
白玖也没多什么,跨着门槛就进了。
然后转身将门从里面关了。
她就着窗户透出来的朦胧雪色用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点燃了灯烛,屋里亮了起来。
钱夫人头发皆散,坐在窗前的榻上,一动不动地盯着窗户,只余一个背影给她。
白玖缓声开口:“你叫我来,是有话要同我吗?”
钱夫人背影瑟缩了下,转过身来,阴影下的脸苍白异常。
白玖并不觉得可怕,只觉得可怜。
她走近些,见她满脸泪痕。
钱夫人朝她伸出手来,白玖见她手背上全是鲜红的抓痕,触目惊心。
她在她面前站着,温声道:“你这样闹一场,又是为了什么?”
钱夫人神情凄婉,一言不发地站起来,走到白玖身边。
白玖垂在袖中的手捏了张符。
她就这么看着她,忽然抱住了她,靠在她肩膀上嚎啕大哭起来。
像个孩子那么哭。
白玖一怔,不禁鼻头有些发酸。
在门外随时注意动静的碗忍不住问:“少夫人,要不要我帮忙?”
门外的人都听见了钱夫人哀恸的哭声。
这后半夜听着着实渗人。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哭声才渐渐止住。
白玖开门,若无其事的走了出来。
她的肩膀湿了一大块。
碗:“少夫人……”
白玖对钱府众人道:“钱夫人没事,睡一觉,明天太阳升起就好了。”
丫鬟婆子面面相觑,有些不信,开门进去瞧了一眼,果然钱夫人安静地睡在床上,呼吸均匀。
“这位夫人真是神了……”
“夫人真的不闹了。”
“……”
白玖问:“可否带我去一趟灵堂?”
一个丫鬟忙道:“没问题,我带夫人去吧。”
白玖点头,碗和孙婆子不知具体发生何事,只能一头雾水地跟在身后。
灵堂还是那个灵堂,只是无人敢看守。
烛火被雪夜的风吹灭了一大半,其余的烛火灯油不足,也无人敢添。
昏暗的烛光映得灵堂比平日更阴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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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