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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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输了◎

    听到马蹄声响渐远,姜娆心中难免记挂,可她又不敢探头出去张望,生怕异样举止会惹旁人起疑,于是只好收眸敛住心思,淡然吩咐尤把车窗帘布放下。

    姜娆面上忧色难遮,此番陛下盛怒,定是要拿宸王兴师问罪。

    她心知陈敛与宸王交好,只是他们故意在陛下及朝臣面前逢场作戏,尽显不和之态。

    自陈敛步入仕途,两人在官场上便没有一丝一毫的交集,陈敛不涉党争,这才在陛下面前深得信任。

    也正是如此,才叫向来以傲视人的太子穆凌,心甘情愿弯下腰来同他殷切,诚意拉拢。

    对于太子而言,只要是宸王的敌人,便都有可能与他发展成朋友。

    穆凌心中认定,宸王与陈敛已是水火不容,毕竟,当初原属于陈敛的护国之功,被宸王冒名顶替,而宸王被夺实权的关键,也在于他借了陈敛这把刀,给了宸王致命一击。

    此等恩怨深深,饶是精明如太子也无法怀疑,宸王与陈敛竟会处于同一阵营,同仇敌忾。

    这些事,陈敛从未同她细过,只是姜娆心思细腻,总能从他的只言片语中窥见二三,他们将前期暗线铺垫得微致周密,宸王卧薪尝胆,陈敛谨慎微,两人强强联手,就是在等待合适机会,好将太子势力整个吃下。

    可如今,眼前这灾民载怨的场面却是真的,姜娆看着外面命如浮萍的惨景,不由地跟着揪心起来。

    此刻,她心头难免泛起不安猜测,生怕一切真如太子方才暗示的那样,宸王会一时贪财,霸占下赈灾饷银。

    若真如此,宸王势必倒台,再无承大统的可能,而太子一家独大,放眼朝野再无能与之相抗衡的皇子,穆凌继位称帝,将是大势使然……

    思及此,姜娆不禁背冒冷汗,神思幽重,再不敢继续想下去。

    伺候在旁的尤,看出了姜娆脸色的不对劲,于是忙上前关怀,“姑娘,可是感觉身子冷了,要不要加一件外袍?”

    完,却见姜娆全然没反应,尤犹豫着伸出手,在她面前轻轻晃了两下,音量也提高了些,“姑娘?”

    一连被叫两声,姜娆终是回了神,只是眉头还不自觉地蹙着。

    瞥眼间,看到尤拿着件衣袍,正心翼翼地等待自己的回应,姜娆掩住愁思,接过衣服披在自己身上。

    指尖来回摩挲着衣摆,动作暴露了她此刻的焦躁与难安,如今已别无办法,她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就算信不过宸王,也该相信他的。

    外面天色浓暗,她只盼着陈敛能早些回来。

    ……

    皇帝此番并未明示身份,只是他们一行人到底来得过于扎眼,拨金散银的大手笔更是极其惹人注目,于是风声难免传出。

    河川附近的几位县令听到消息连夜赶至,圣上亲临,他们岂敢有丝毫的怠慢。

    可是,他们如此大张旗鼓地擅自赶过来,难免叨扰到百姓,看着附近民众一副惶惶然不知发生了什么的惊恐模样,陛下面露愠色,厌恶他们的自作主张。

    一位胆子大些的县令,忍着惧意凑近了些,跪地开口,“夜深露重,陛……老爷身子受不得寒,我等已备好上房,温好酒菜,若老爷不嫌弃的话,还请屈尊与我等同行。”

    太子极会看脸色,当即拦在皇帝前面,开口斥责,“你跪什么跪,是生怕老百姓们不知道,此番是我父皇亲临了灾区?”

    言语间表明了储君身份,那县令闻声吓得立刻背冒冷汗,头也不敢抬起,而后哆哆嗦嗦地尽力压低声音。

    “太子殿下赎罪,微臣绝无此意!”

    皇帝面色沉沉,觉得周遭聒噪不堪,混乱至极。

    他威然环视一圈,无人敢直视他的眼睛,随后厉声开口,“谁也不必再劝。今夜,我哪里都不会去,非要等到宸王来见我不可!”

    大家脸色各异,而太子默不作声,脸上明显泛起幸灾乐祸的淡淡得意。

    二弟啊二弟,你出身卑微,生母不过是个卑贱的奴隶,拿什么胆子来与我争?

    ……

    “驾!”

    “驾!驾……”

    一个时辰左右,远方终于再次传来御马的动静,外面一阵骚动,姜娆闻声立刻起身,满心忐忑,只是伸手到窗边时到底犹豫。

    她顿了顿,转头忙对尤吩咐,“尤,你去看看外面什么情况?”

    “是,姑娘。”

    姜娆不方便表现出过于关切的情绪,只好叫尤代为查看。

    很快,尤急匆匆跑过来,开口一喘一喘的带着慌乱,“姑娘,是陈指挥使与宸王殿下来了,陛下好像动了怒,宸王刚才跪在地上,陛下便朝他直直扔过去一盏茶杯,砸到殿下额头上,当即就见了血。”

    姜娆心下一惊,“陈,陈指挥使呢?”

    尤认真叙述,“指挥使向陛下参见完便起身了,如今只宸王殿下一人在地上跪着,陛下盛怒,无人敢拦。”

    不敢拦?恐怕是不想拦吧。

    太子,贵妃,各个都着自己的算盘,至于宓音公主和五王子,就更不必多,这本来就是与他们不相干的他国事务,此番情景,他们无非是当个笑话来看。

    姜娆知晓自己身份尴尬,理智叫她别去凑这个热闹,可心里忧乱不断,踌躇半响,她终是忍不住下了马车。

    她没敢凑近到最里面,只选在外围一个隐约能看清的位置,不知是否是心有灵犀,她刚站停,陈敛便投下目光,直落在她身上。

    那瞬间,她莫名地安心了很多。

    里面,宸王跪伏在地上,还没等来开口话的机会,穆凌却已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言语指责。

    “二弟,你叫皇长兄你些什么才好?父皇派你来赈灾,那是对你的信任,你怎能贪下饷银,枉顾灾民的性命?你抬眼看看附近的民众,饥寒交迫,居无定所。你拿着他们的救命钱,是不给老百姓们留一条活路啊。”

    宸王稍稍起了身,任由额头鲜血直流,没有理会太子的刻意刁难,反而平直着视线,面对皇帝,不卑不亢地开了口。

    “父皇,儿臣愿对天起誓,此番朝廷拨下的所有赈灾白银,已全部用于难民灾后重建。”

    太子却立刻开口反驳,“白银全部用在了灾民身上?二弟,你当父皇还远在京城,看不见实况不成,你抬眼往后瞧瞧看,这就是你的赈灾成效,这就是你所谓的物尽其用?”

    宸王淡淡暼过去一眼,心中冷嘲,堂堂僅朝储君竟这样沉不住气,事态如何发展还全然未知,他此刻却连面子功夫都懒得做了,想必今日是定主意,要将自己狠狠踩在脚底了。

    他沉着收眸,转眼又看向陛下,开口至诚,“父皇,此次河川的受灾情况,远比我们预料中的要严重得多,我已先后三次向京请示,恳请父皇批准,再调后备物资投放,以援驰河川,可每次急信都如同石沉大海,没得半点回音,此番若非父皇亲临灾区,召我亲见,再等不到备用银粮,儿臣只能亲自回趟京城请愿了!”

    闻言,太子表情微妙,皇帝却当即缓了怒色,神情莫测。

    “急信?寡人一封未曾见到。”

    罢,皇帝又转头看向一旁,开口确认问道,“陈敛,我事前叫你注意与灾防通信,你也可见到过这些信件?”

    陈敛应声上前,躬身陈述事实,“回圣上的话,前期的确是微臣在督察此事,只是后来微臣奉旨护送朝阳公主前去承恩寺礼拜,此事便由户部的李城大人接管了。”

    李城,太子的爪牙之一。

    灾情严重,李城岂会不知,可他刻意按住信件不发,拒不传达,分明就是在故意为难宸王,扰他赈灾顺利,要他失了民心,皇帝自是老谋深算,又怎会想不明白其中关窍。

    李城不过是个角色,若身后无人为他撑腰,他又岂敢如此行事?

    “太子。”

    皇帝喊出他的名字,语气平静无波澜,却充满威慑力。

    穆凌知道此刻火势已然引到了自己身上,他当即跪地,口口声声着冤枉。

    “父皇明查,此事并未儿臣属意,李城为何如此行事,儿臣当真不知!”

    皇帝看了眼宸王额间依旧流不停的鲜血,心中难言愧疚,于是面对太子的无力解释时,便更加心头恼怒。

    他冲着太子猛得伸出手去,气急到无力地发抖,“你堂堂僅朝储君,竟就这样容不得人?”

    太子连连磕头,脸色苍白,“父皇,儿臣冤枉,这绝非是儿臣的算计啊……”

    皇帝已然冷下脸来,挥手示意太监将宸王扶起,包裹伤口,他威然而立,起身向前独独审视着太子,开口凝重。

    “那九五之尊的宝位,我知你们人人向往,身为皇子若没有野心,是可耻且懦弱的,所以不管你们平日里如何明里暗里地相争,寡人都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过多介入。可如今,你竟敢视百姓生命为草芥,枉顾民生,只为一己私欲,你这是动了国家的根基,像这样的人,为父如何能放心将这泱泱大国交于你手?”

    相比宸王方才的冷静自持,太子此刻要明显无措慌乱得多,他跪在地上,狼狈至极,可又无从解释,李城确是他的人,陈敛在父皇面前自不会谎,如今叫他实在无法想明的一环,便是李城何敢自主主张,擅自行事?

    “父皇,此事尚存疑虑,待我回京后亲自审问李城,定会给父皇一个交代,也给灾区百姓们一个交代。

    皇帝面露凛意,早已失了耐心。

    他居高临下站在穆凌面前,迟迟不曾开口。

    穆凌心里没底,可又无法为自己解辩,嘴唇不停抖着,“父皇……”

    皇帝冷冷收了眸,厉声正色,“太子,你实在太叫寡人失望了。”

    完,几步走到宸王面前,看着他头上的伤,皱眉半响,再次开口时已然换了语气,“是寡人一时情急,叫皇儿受委屈了。”

    宸王闻言立刻起身,一副毫无介怀的模样,“父皇忧心百姓,儿臣亦不顾其他,只想竭尽全力为父皇分忧,为百姓解难。”

    皇帝欣慰地投入去赞许的目光。

    而伏跪在地的穆凌,此刻余光瞥间此等情状,当即恨恨地咬了咬牙。

    天时地利人和,他皆已算尽,不想事到如今竟被宸王反将一军,他实在想不通,李城怎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差错,将他一盘好棋破坏彻底。

    穆凌不甘心地又想起一计,“父皇,方才你同那位老人家话,老人家分明,他们这从未见过什么宸王,想来二弟所言的身体力行,也不过就是嘴上罢了。”

    皇帝没有当即表态,而是看向宸王,等他回应。

    宸王却很平静,直接向民众走去,亲自搀扶着那位老人家走到近处,这才开口,“皇兄得是这位老人家吧,他是这里的私塾先生,我初来河川的时候便同老先生认识了,他又怎会不认识我?”

    穆凌皱眉,“老人家,你不是你不认识什么宸王殿下吗?”

    皇帝也扫下视线,目光在太子与宸王之间逡巡,最后又看向那位长者,安抚着道,“老先生,你无需顾虑,实话实话便可。”

    对方愣了一瞬,心中大致明晰这些人的身份,当即要跪下行礼,却被陛下阻拦,他被免了礼节,于是佝偻着身子,坦诚解释。

    “我得全部是真话。这孩子初来这里,便同普通兵将们一起救灾抢险,没一点官架子,若不是你们如此问我,我又怎会知道,他竟是堂堂宸王殿下,这些日子他实在辛苦,也受了不少的罪啊。”

    原来如此,众人不识得宸王的原因,竟是他全然没有摆出过自己皇子的身份,身体力行,又岂是空话。

    皇帝走到太子面前,冷冷哼了一声,“你还有什么话好?”

    穆凌面如死灰,他知道自己此番弄巧成拙,遭来反噬,输得彻底。

    ……

    当天夜里,皇帝便紧急下了圣旨,派骑兵八百里加急传谕至京都,立即拨款,下赈灾民。

    同时,为表彰宸王赈灾有功,皇帝毫不吝啬地重新将巡卫营的兵力交还到宸王手中,而穆凌偷鸡不成蚀把米,既失了皇帝信任,又与宸王撕破脸皮,彻底交了恶。

    姜娆立在暗处,将一切尽数收拢在眼底,她凉薄地扫下视线,亲眼见证着穆凌的狼狈之姿,此情此景,确实比她想象中的画面要生动得多,也叫她更能产生报复的快感。

    而为她报仇解恨的男人,此刻正威立于陛下身侧,他同样目光凉凉地俯视着太子穆凌,姿态还是一如既往地轻狂。

    明明穆凌是君,他是臣,他却轻抬着下巴,眼神睥睨,仿佛此刻穆凌已跪倒在他脚下,摆尾乞怜。

    很快,他敛了眸,又突然向外扫下视线。

    两人目光,一瞬正面对上。

    那感觉很奇妙,明明中间隔了那么多人,两人却仿佛只看得见彼此,缱绻相汇。

    而且陈敛真的很坏,他垂了下眸,故意看向太子跪地的位置,而后又抬眼重新看向她,那意味再明显不过,简直就好像是在明目张胆对她:看,太子输了,我赢了。

    姜娆余光瞥了暼,确认此刻周围没人注意自己。

    于是大胆地冲他甜甜微笑了下,真情实意的微笑。

    是啊,你赢了。

    ……

    夜深人静,众人在县令大人安排的别院休息,宸王与陈敛暗中见了一面。

    如今,两人手里分别握着巡卫营和御前军,实权在手,局面大好,而太子失了陛下信任,觊觎久久的巡卫营还是没有拿下,此刻,他怎是一个痛字了得。

    只是,陛下到底对太子的母族有所忌惮,若想彻底废了太子,恐怕并非一日之功,不过今日之后,太子的日子定也不会太好过了。

    宸王负手背于身后,向陈敛问道,“事先,你是如何想到要从李城身上下手,借机反制太子的?这盘棋你下得实在太有耐心,前后数月,我都比不过你的心思深沉。”

    陈敛开口得轻松,“李城贪失大,我不过就是了借他人之口与其暗示,为太子表忠心的最好办法,便是为你使绊子,他故意压下你发来的急信,原本也是想向太子邀功,求自己的前程。”

    闻言,宸王却犹豫了下,“只是……这到底关乎百姓存亡。”

    陈敛却一针见血,“殿下觉得此事我做错了吗?若非如此,即便赈灾银两全部送达,地方官员又会上心几分?如今陛下在此大庭广众之下,先是错怪了你,而后怒斥了太子,今后,谁还敢再怠慢半分?”

    此语,便叫宸王再无话可。

    陈敛此行虽有风险,却实实在在给灾民们带来了实质性的好处,也威慑了部分地方官员,宸王摇了摇头,只觉得对官场那套虚伪之态,厌恶至极。

    完正事,两人又闲聊一二。

    宸王率先趣道,“离开京城前,其实我没想到你会升得这么快,如今看来,倒是我低估了你对姜姑娘的用心,为了她,你还真是拼命。”

    陈敛看向宸王,忍不住啧了声,“怎么?羡慕我?”

    “……”宸王一瞬哑然。

    陈敛又故意玩笑,“京城的姑娘们,谁不知道宸王殿下素来白衣飘飘,堪比谪仙人,如今这风吹日晒两月有余,殿下看来是仙不起来了。”

    这两个月里,穆昱的确被晒黑了不少。

    宸王也不与他计较,只,“快收收你那不着调的匪气,姜娆是侯府千金,大家闺秀,岂会喜欢你如此轻狂悖礼?”

    陈敛默了一下,脑袋里想起姜娆被他欺负时的娇气样,她总是哭哭啼啼,被他吻重了要哭,嫌他太久不肯出来也要掉泪,就连被他摸痒了,也会糯糯地撒娇低泣,一张脸挂满晶莹,仿佛委屈极了。

    于是陈敛下意识拧了下眉,当即有些不敢确定了。

    她总是哭,会不会是讨厌他那样?

    宸王还没反应过来,却见陈敛转身要走,他忙压低声音喊,“你去哪?”

    陈敛头也不回,“找她确认。”

    “现在?”

    宸王被冷风吹得睁不开眼,看着陈敛身影消失在拐角,直奔姜娆的睡房,他不想承认自己确实孤单寂寞冷了。

    瑟瑟凛冬,他这个孤家寡人,居然还真的有点羡慕了。

    作者有话:

    肥章!宝贝们开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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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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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评论: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宸王赢了外面,输了里面】

    【!还不更,我要睡惹,呜呜呜呜呜,睡前故事没了】

    【蹲大姐和宸王CP,虽然没啥征兆却莫名期待哈哈哈哈】

    【怎么还不更新呜呜呜】

    【婚约什么时候解呀大大,我太期待那一天了呜呜呜】

    【网页版阅读有好多乱七八糟的符号是怎么回事呀,新人一个不懂求指教】

    【今晚有更新嘛,期待脸。】

    【既然是确认,那就得要付出实际行动!敛哥冲!】

    【下章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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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得不男主行动力绝了。可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