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眼高心远景皆来
“就停在这里歇息一晚吧。”
因着抵达湔县的时候,已是戌时末,夜阑人静风萧瑟,整个青城外山皆被夜色笼罩,看不清前方去路。
以防夜走山路遇上危险,王瓒便提议在城中寻个客栈借宿一晚,明早再出发,去往位于外山的普照寺。
“师父,你许久没有见过你母亲了吧?”
简单用过晚膳后,陈湫蔹便随王瓒一道,于客栈后院散步消食。
这间客栈位于湔县城边,紧邻青城外山,后院则有一条通往山间的羊肠路,供游人或客栈的伙计登山之用。
不过,山路很窄,且陡峭,尤其在星月黯淡的夜晚,更是行走艰难,所以,王瓒牵着陈湫蔹只往山上走了一截,便寻了一处相对平坦的崖坡驻足观山景。
“嗯,有大半年了吧。”
王瓒点头,伸为陈湫蔹将兜帽戴上,又为其将大氅合拢。
“那你一定很想她吧?”
陈湫蔹凝望着他,眸光微闪,与天上的星光交相辉映,将王瓒的眼前照亮,让他透过其清亮的瞳孔,看清自己此刻脸上的复杂情绪。
“想。”
王瓒肯定点头,而后又蹙眉道:“可她已遁入空门,再无尘世牵挂,我这个当儿子的于她而言,亦只是个在家人罢矣。”
“师父,难道你忘了,她当初为何会出家?还不是为了帮你与王家后人祈福保平安吗?”
陈湫蔹不予认同,紧握住他的,语重情深道:“尽管,你阿母已然了却红尘事,但她心里还是有你的,不然,亦不会同意见我,更不会对咱俩的婚事在意了。”
“秋秋得在理,是我想太多了。”
王瓒浅笑颔首,将其搂入怀中。
“师父,你这是对你阿母太过牵肠挂肚,因而才会在即将与其见面之际,意乱心忙。”陈湫蔹莞尔道。
“还是秋秋了解我。”
王瓒解颐,俯首将自己的下巴抵在其头顶,又将其抱得愈紧,“冷吗?”
“不冷,师父的怀抱很暖和。”
陈湫蔹笑着摇摇头,指着天边的万点银星,道:“虽然,今晚的气候不佳,星月萧索,但立于山间,视野开阔,心境亦随之豁然。”
语毕,她便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顿觉沁人肺腑,“师父,春秋左氏传上‘心亿则乐,窕则不咸’,你应当适时地将心中烦绪抛开,享受当下的片刻宁静。”
“好!今夜,我便与秋秋一道,尽享此间的美景,不再自寻烦恼。”
王瓒重重点头,而后便弯腰将陈湫蔹打横抱起,再一跃上树,让二人能眼高心远尽览乾坤。
固然天远大,加以眼高明。
举头天在上,四面景皆来。
“哈呼”
半个时辰后,陈湫蔹被王瓒抱回了房间,正要脱衣睡去,忽闻敲门声传来,遂打着哈欠,拖着步履前去开门,“师父,还有何事?”
“秋秋。”
“祖父,你还没睡呀?”
见门外之人并非王瓒,而是陈老伯,陈湫蔹讶然的同时,瞌睡亦醒了大半。
“快进来,外面冷。”
陈湫蔹急忙将其迎进,又将放置于榻边的油灯移至矮几前,“祖父,可是客栈的床榻睡得不习惯?”
“不是,我是在等你回来。”陈老伯摇头道。
“等我?祖父可是有话要对我讲?”陈湫蔹问道。
“秋秋啊,你对懿之家里的情况可有了解?”
陈老伯握住她的,轻声询问。
“基本了解吧。”
陈湫蔹点点头,又问道:“祖父可是想知晓其母出家的缘由?”
“对。”陈老伯点头。
“其实,师父的家世甚为复杂,有些事情我也不便向你详尽述之,只待日后我们成了亲,可让他与你逐一道来。不过,师父的母亲之所以会出家,除了家中曾遭遇变故外,亦是希望通过自己所积下的福报,来为师父,以及王家人求得平安。”陈湫蔹委婉解释。
“我明白了。”
陈老伯了然点头,不再追问,而是轻拍着陈湫蔹的,悉心嘱咐道:“你师父年纪轻轻便要担负起家中重担,又要打理好偌大的汉绣坊,甚是不易,所以,日后你们成了家,定要帮其分甘共苦,安危与共。”
“嗯,我晓得。祖父,你就放心吧!”
陈湫蔹反握住他的,笑语盈盈。
瞅着她脸上的幸福笑颜,陈老伯原本复杂的心绪渐渐平复,亦感同身受
“天啦!”
亥时,汉绣坊临渊阁,当春露前去为柳覃丹洗漱的时候,忽见一个疑似人头的毛茸茸物什正被柳覃丹捧在里把玩,她疑疑惑惑地上前查看,才发现,那确实是个人头,立马就被吓得花容失色,大叫着拔腿便跑。
“救救我!”
就在她奔向门口之时,一阵声嘶力竭的呐喊从身后传来,令她骤然停下脚步,战战兢兢地回眸望之。
“咦?是个活人?”
定睛一看,春露这才发现,柳覃丹里抱着的不是死人头,而是活人头。
“呼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杀人了。”
拍了拍胸口,春露如释重负地举着蜡烛回到榻边,“不过,这里怎会跑进个人来?”
“呀!是个人?!”
少顷,她才后知后觉地惊叫起来,将蜡烛放下后,便将那颗人头从柳覃丹的里夺了过来,进一步打量,“这这不是吴姐那个败家阿弟吗?”
仔细一瞧,她总算看清了那人的长相,以及他被柳覃丹坐在屁股下面僵硬不动的身体。
“这是朝木,我的朝木。”
听得此话,柳覃丹一脸不满地叉腰瞪眼,又挪了挪屁股,随即将坐下的吴忧直接压出了屁来。
咘——
一股酸臭味儿霎时飘出,并很快在这间封闭的屋肆意蔓延,臭得另外二人纷纷皱眉捏鼻。
“你不是朝木,你好臭,朝木才没你臭呢!”
柳覃丹被这个臭屁熏得半刻清醒,一捏鼻、一扇风,赶忙从其背上跳下,缩在床榻一角,试图与其(臭味)保持距离。
“他是怎么溜进来的?”
待臭屁散尽,春露才松开鼻子,又吁了口气,向柳覃丹打问。
“跟着花露水进来的。”
柳覃丹仍旧捏着鼻子,得瓮声瓮气。
“额我咋没注意到。”
闻言,春露讪讪地挠头,顿觉失职,“现下怎么办?他已经发现了此处,姐会不会把他灭口啊?若是把他灭了口,那又怎与吴姐交代?”
“咯咯咯”
正当她搓着,来回踱步,焦头烂额之际,一声怪笑猛然从床榻上传来,令她鸡皮再起。
“柳花花,你别再笑了好吗?我现下,可是一个头两个大。”春露不耐道。
“不是我在笑,是他在笑,他好像傻了。”
柳覃丹指着仍旧横趴在榻上的吴忧,努嘴瞪眼,“花露水,他是个傻子。”
“呃!”
春露回头,正打算查看吴忧是真傻,还是装傻的时候,却听得一声“哗啦”作响,一股尿丨骚味当即扑面而来。
“你你尿了?”春露错愕。
“咯咯咯”
不过,回应她的却是吴忧的傻笑,以及他翻着白眼、张着鼻孔,咧着嘴巴的疯癫痴颜。
“真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