薤上露，何易晞。

    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

    “祖父！”

    “陈老伯！”

    陈家院，哭声一片，哀哀欲绝。

    大殓过后，由王瓒执绋前导，进行发引，再高唱挽歌，牵引着灵柩离开院，向着位于城外濯锦江畔的陈氏祖坟缓缓行去。

    行在王瓒前面的，是一位开道的方相氏，而后跟着乐队，旗幡高树，明器浩荡，悲鸣阵阵。

    其间，由王瓒请来的僧尼道士随行念经，出丧队伍途经之处，亦有亲友设下路祭。

    随着一行浩浩汤汤地沿着锦官城大街巷靡靡而行，周遭百姓亦被这种悲伤氛围所感染，纷纷暗自抽泣，相继步出房门，为陈老伯默哀送行。

    “嚯！李大人与朱县长也来了。”

    行在队伍后面的郗管家，在见到几名身份显赫的吊丧者后，不由感叹道：“王东家的面子可真大，竟有官兵沿途列阵迎送灵柩，这派头都快赶上达官贵族了，陈老伯亦算是死而无憾矣！”

    “唔。”

    崔先生点点头，亦是失惊打怪。

    他随即抬眸朝队伍前方望去，发现除了李大人与朱县长外，棣属蜀郡的几名官员亦有前来相送。

    看来，这个王东家果然如传言一般，身份贵不可言，并非普通商贾。

    而且，他还使得一好针法

    “郗府除了郗管家，亦有医工崔秦代替郗唯前来吊丧。”

    就在郗管家与崔先生窃窃私语之时，乔装一番后，混迹在出殡队伍里的王启等人，亦在交头接耳，并对崔先生进行暗中观察。

    “郗管家代替郗唯前来，我尚能理解，毕竟，郗府现下除了郗金那个败家子，便再无其他主子，身为管事，他过来吊丧并不为奇。可那个崔秦，明明只是郗府后宅的医工，但却以代主人的身份前来奔丧，实乃咄咄怪事。”鬼板眼凝眉道。

    “呵！他都能代替郗唯打点生意了，再代他来奔丧悼念，不足为奇。”鬼扯火哂笑道。

    “崔秦的背景，你们可有查清？”王启问道。

    “崔家世代行医，因而，这崔秦算是咱们锦官城的老医工之后，只不过，到他祖父那辈，似乎家道中落，没再开医馆行医，反而干起了仵作行当。”鬼板眼道。

    “仵作？那不是与鬼扯皮乃同行？”鬼扯火立即道。

    “去！我又不是仵作，只是顺便帮大哥验验尸而已。”

    闻言，行在前面的鬼扯皮转过头来，声反驳。

    “啧！”

    鬼扯火撇撇嘴，怼道：“能验尸的不是仵作，还是啥？”

    “我又不是秦仵作。”鬼扯皮再反驳。

    “来也巧。”

    鬼板眼急忙打断二人，道：“那个崔秦与秦仵作似乎是表兄弟关系。”

    “哦？还有这等事情？”

    听得此话，其余几人皆大吃一惊。

    “嗯，我查得没错，据，当初崔父是打算同时培养二人薪火相传，怎料，崔秦志不在此，出去闯荡一圈后回来，便投奔了郗唯，成为郗府的医工，直至现下。”鬼板眼点头道。

    “不过，单凭这个背景，亦看不出，这个崔秦有甚可疑之处。”鬼扯火蹙眉道。

    “怎不可疑？一个学仵作行当的，怎会摇身一变，成为医工？这验死人与医活人可是两码事，又不是人人皆是鬼扯皮。况且，他离去的那几年，究竟发生过什么，为何一回来，郗唯便能收留他，还委以重任，这些难道不是可疑之处？”王启当即反问。

    “就是。”

    鬼扯皮再次回头，拍着自己的胸口，得意道：“可不是人人皆似我一般，既能验死人，又能医活人。”

    “去去！好生拿稳你里的旗幡。”鬼扯火不耐挥道。

    “起这个”

    鬼板眼垂首凝思片刻后，看向众人，问道：“你们不觉得，崔秦的遭遇与林老伯有些相似？”

    “似乎还真是。”鬼扯火想了想，遂点头道。

    “盯紧崔秦。”

    王启下命，而后又轻拍了一下鬼扯皮的肩膀，吩咐道：“你抽空去套一下秦仵作的话，看能不能从他那里问出更多关于崔秦的事情，尤其是他在离开锦官城以后的经历。”

    “是！大哥。”

    鬼扯皮颔首。

    随后，众人不再议论，继续吟唱挽歌，直至抵达陈氏祖坟，再上前协助王瓒等人，进行执锹挖土打墓穴，再把旁人剥了皮的杉树接过，垫在墓穴底部。

    等到将灵柩推进墓穴后，再把杉树抽出。

    “祖父啊”

    期间，男东女西肃立默哀，而陈湫蔹则在看到灵柩慢慢入穴后，哭得撕心裂肺，感觉陈老伯这一入土，他们祖孙二人便彻底天人相隔。

    “秋秋，让陈老伯安息吧。”

    福宝紧揽着她，红着眼眶轻声安抚。

    “祖父，你不要抛下我啊！”

    待灵柩放平稳后，陈湫蔹急忙冲了上去，抓着一把土，哭着向灵柩洒去，其余人亦跟随上前，进行“添土”。

    “祖父，我会替你好好照顾秋秋，以及木头。”

    筑土成坟后，王瓒立于墓前，信誓旦旦。

    “陈老伯，你一路好走呀！”

    而后，朱清秋一声哭腔，带着众人进行“反哭”，陈湫蔹则跪趴在地，哭得泣不成声，最后晕厥过去

    “陈姑娘没事吧？”

    葬礼毕，李大人越过众人，行至王瓒跟前，关切而问。

    “她会好起来的。”王瓒喑哑道。

    “懿之，来。”

    李大人看了看周围，便揽着王瓒行至一棵大树后，向其耳语道：“朝廷下旨了，让我尽早出发，将今年的蜀锦与蜀绣送至西域。”

    “尽早，可有时限？”王瓒凝眉问道。

    “我看朝廷的意思，自然是越早越好，毕竟，这都年底了，所以，我可能会赶在几日后就出发。”李大人道。

    “几日后？”

    王瓒皱眉，面露凝色。

    “我知晓，你要为陈老伯‘做七’与‘百日’，所以，这回去往南丝路，你就不必相陪了，我会谨慎心。”

    李大人见状，遂拍着他的肩膀，善解人意地低喃一句。

    “李大人，你放心吧，我会安排好此事的，此行非同可，即便你已往来过南丝路多次，但仍不能掉以轻心。”王瓒郑重道。

    “好，我还是听你的安排。”

    李大人莞尔点头，安心落意。

    “美人不着急嫁人”

    凝视着躲在树后声交谈的二人，宣绮微虚双眸，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