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一双眸子里已满是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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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调温度定在26度, 本该是让人体感最舒服的温度,可温韵之却觉得身上一阵阵发冷。

    而与之相反的另一面,是心头火一般滚烫的情绪。

    一冷一热将她夹在中间, 让她只觉窒息,而急切, 焦虑,以及对再次失望的恐惧……, 也让她坐立不安。

    资料在手中被捏得发烫, 温韵之垂下眼去, 可上面的文字却像被水洇了一般,变得模糊不堪。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继而放弃了挣扎,含着泪将目光投到薛文选脸上。

    “妈。”薛文选递了张纸巾给温韵之。

    温韵之低头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努力把语气放得平稳:“你吧,这些年, 妈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薛文选沉默片刻, 尽量将话讲得委婉。

    “或许您不知道。”他轻声道, “其实我之前有见过夏晚。”

    “你见过他?”温韵之喃喃,“什么时候?”

    “几个月前的事情了,”薛文选, “张家新公司开业那次,您还记得吗?”

    温韵之点了点头。

    张家的请柬其实是下给温韵之和薛崇的, 而薛文选是代父母去的。

    不过他也只是露了露面, 随即就离开了。

    出门的时候,恰巧遇到霍霖进门, 而他身边跟着的正是夏晚。

    “当时也不过是匆匆一瞥。”薛文选道。

    温韵之恍然, 猛地记起霍家两兄弟为夏晚撕破脸的事情:“那时候他还跟着霍霖?”

    “是。”薛文选点了点头。

    温韵之不算八卦, 之前虽然听过霍家两个后辈因一个男孩子翻脸的传闻,也不过一笑而过。

    后来再去霍家,亲眼见到霍培学要为霍昱联姻,虽心有不平,但那毕竟是人家的事情。

    可现在她才知道,这个“人家”中极可能包含了自己走失了十八年,日夜期盼的儿子。

    “我之前在霍家见过他们三人同场,”温韵之沉思片刻,“晚晚看起来对霍霖相当反感,所以他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起来话长,薛文选简单概括了一遍。

    “霍霖和邱起订婚时,其实还和夏晚在一起,他是瞒着夏晚办的订婚宴。”

    温韵之安静地听着,唇角勾出一缕嘲讽的笑意来:“他这是想要背着邱起把人养在外面?”

    薛文选点了点头。

    “这还不止,”他接着“夏晚当时还被他们叫过去羞辱了一顿,还好霍昱到场,才解了围。”

    温韵之气得坐不住,她深深吸了口气,又忍了下去。

    在生意场上飘了这么多年,她不是一个没有城府的人。

    可事关自己的孩子时,她却只能是一个普通的母亲。

    会慌,会乱,会心疼,也会愤怒。

    她低头沉思片刻,猛然想到一个问题,“夏晚和霍霖是怎么认识的?按理他们的生活圈子不该有交集才对。”

    薛文选闻言苦笑:“您还真问到点子上了。”

    温韵之一听就知道背后有人推波助澜,她冷声问:“是谁?”

    “夏成章有个远方叔伯兄弟,在这边经营着一家建筑设计公司,这些年也做些建材方面的生意,”薛文选到这里,语音里也不觉带了一丝冷意,“夏家想搭上霍家,所以把夏晚推了出去。”

    这里面的弯弯绕,温韵之再清楚不过,闻言她脸色都变了。

    “您放心,夏晚没吃什么亏,”薛文选,“不过我们往后查了查,发现夏家现在这个公司,还挺有意思。”

    “怎么?”温韵之问。

    “当年,这家公司还是夏成章创办的。”薛文选,“夏成章最先把公司办下来,之后他的朋友张瑞成,以及夏成林才相继入伙,而他之所以离开,也是因为出了事故后意志消沉,被夏成林和张瑞成踢了出来,再之后,夏成林又把张瑞成踢了出来,才有了现在‘夏家’这家公司。”

    温韵之现下无意了解夏成章的过往,但她知道,薛文选这些,肯定有他的理由。

    果然,薛文选继续了下去:“也是那时候,夏成章受不了失去健康和事业的击,萌生了回老家的念头。”

    “而他回去的那一天恰恰是阿珂失踪的那一天?”温韵之接了上去。

    薛文选点了点头。

    当年交通系统还没有全国联网,远不如现在方便。

    所以薛文选查到这些,很是费了一番功夫。

    温韵之垂眸,眉目间慢慢布上了重重阴影。

    当年,薛文珂就是在火车站丢的。

    这一切都过于巧合了。

    她的手紧紧攥着,几页资料迅速被揉皱在了掌心里。

    “为什么?”她的声音微颤,恨意汹涌,“为什么他要带走我的孩子?”

    她着又猛地起身:“不行,我得去见见晚晚。”

    “妈,”薛文选也随之起身,拉住了温韵之的手腕:“虽然有很大可能,但现在毕竟还没有确定。”

    温韵之抬起眼来,泪水从眼角丝丝缕缕地渗了出来。

    太难了。

    这些年她过得太难了。

    对孩子无休无止的思念与内疚,一次次看到希望又面临失望,家人的无法原谅,以及因失去儿子而忽略了文选的感受……

    “已经等了十八年,”薛文选将她母亲揽在怀里,轻声哄道,“不急这一时了。”

    “正是因为等了十八年,”温韵之哽咽,“我才不想再浪费一分一秒。”

    “对了,棠棠,”温韵之着又将薛文选推开,转身去拿自己的手机,“让棠棠偷偷取点样本,我们去做亲子鉴定。”

    “妈,”薛文旭阻止了温韵之的动作,“就算只取毛发,也要带毛囊才行,哪里那么容易取到?”

    “而且,”他顿了片刻,又,“您也要尊重一下夏晚。”

    温韵之的睫毛轻轻颤抖,半晌不语。

    “这事儿我也跟爷爷和爸爸讲了,爸爸明晚就能回来,爷爷也很激动,急着想见见夏晚,”薛文选,“不如等周末让棠棠带他来家里做客,之后再慢慢算。”

    温韵之嘴唇抿着,没有话。

    “妈,”薛文选轻声道,“这件事不仅仅对我们来是一件大事,对夏晚同样是,他也需要心理准备,也需要时间适应,急不得。”

    温韵之始终垂着眼睛,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眼看向薛文选,难掩哀求:“我还是想见见他。”

    薛文选看着温韵之的表情,心头难掩酸涩,他轻声应允:“我陪您一起。”

    温韵之点了点头,立刻将电话拨了出去。

    苏棠很快就接了,声音懒懒散散的:“姨妈?”

    “棠棠啊,”温韵之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些,“吃饭了吗?”

    “刚吃过,”苏棠揉着肚子靠在床头,“正算睡午觉呢。”

    “刚吃过就睡啊?”温韵之,“心长胖。”

    “我这么盛世美颜,胖一点也不怕,”苏棠笑起来,“姨妈也吃饭了吗?”

    “还没,”温韵之鼻尖发酸,顿了片刻后才,“本来电话就是想问问你要不要一起吃饭。”

    “你在我们学校附近啊?”苏棠声音精神了点,人也坐直了。

    “没有,”温韵之,“姨妈在公司呢,从这边开过去也不过半个时。”

    “没有诚意!”苏棠声嘀咕,“等您过来,我都饿死了。”

    “那晚上姨妈陪你吃?”温韵之,“叫着你们宿舍同学一起,姨妈请客。”

    “嗯?”苏棠像是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您以前不是不想太过高调吗?今天怎么想开了?”

    温韵之像是听到了,又像没有听到。

    她脑海中翻江倒海的全是夏晚,许许多多的问题再在大的冲击后一个个冒了出来。

    似乎很急,又似乎没那么急。

    好在苏棠性子跳,等了好一会儿没得到温韵之的答案,便自顾自地应了下来:“也行,反正我舍友们都爱吃。”

    -

    邮件一封连着一封,霍昱的指尖不停地点击在鼠标上。

    将所有公务处理完后,也已经到了午餐时间。

    霍昱抬起眼来,见李从萌正在门口等着。

    “李老师。”他起身,“您等我?”

    “一起吃个饭?”李从萌,“正好有些事情跟你谈谈。”

    李从萌现在忙得分身乏术,只能趁用餐时间和霍昱聊一聊公事。

    燕愉餐厅的饭菜还不错,取过餐后,两人坐在了餐厅一角。

    “李老师吃得还习惯吗?”霍昱问。

    “还是家里的饭菜好吃。”李从萌笑着感叹,“在国外这么多年,唯一不习惯的就是饮食。”

    她三句话离不开工作,几乎立刻就转了话题:“订单已经排了下去,只是鑫华那边排产有点困难,可能要分批交货。”

    “嗯,咱们今年的订单是硬挤进去的,也在情理之中,来年就能好一些”霍昱被她逗得笑了下,“其他工厂也还在谈,如果咱们第一炮能够响,后面谈起来也会更容易。”

    “这个我有信心,”李从萌笑了下,“我现在担心的是前期的生产与宣传不成正比,到时候供应跟不上。”

    “那就搞饥饿营销。”霍昱抬眸看过去,成竹在胸,“饥饿营销用好了,能将产品热度最大限度拉长。”

    李从萌一向只搞设计,从不操心其它的,也就是燕愉现在刚刚起步,她多操了点心。

    见霍昱这么有信心,她一颗心也放了下来。

    两个人又沟通了下前期宣传以及销售渠道的最终安排,李从萌便急急火火回了办公室。

    霍昱倒不急。

    他站在餐厅外面的露天阳台上点了支烟,远远地看着薛家的楼标,在心里慢慢盘算着和薛家合作的几率能有几成。

    当年他父母和薛氏夫妇多少也算有点交情,而他和薛文选年龄相当,时候也在一起玩儿过几年。

    只是薛文选十分老成,早就接了公司的产业,相比较而言,他就落在了人家后面。

    再加上他多年在国外,现在连相熟都算不上。

    现在薛氏如日中天,而他,不过是夜间遥远的一颗星星,不仔细看得话,大概连那点微光都察觉不到。

    现在的他们,就像隔着整个天与地,实在是太过遥远了。

    他垂下眼来,不觉又想起了夏晚交设计稿给自己的那晚。

    他站在走廊上等他时升起的那些臆想,以及,夏晚将稿纸交到他手里时,那隐隐的不安与忐忑。

    他们彼此都在紧张,像一道微妙的弦。

    细长的烟身被捏得变了形。

    霍昱重重地吸了一口。

    这一刻像有什么东西重重地落在了心间,让他的决心从未如此坚定过。

    无论什么手段,就算砸,他也要砸开薛家的入口。

    为了燕愉,为了他母亲,也为了……夏晚。

    手机在口袋里响了起来,霍昱将那口烟吁出去,才慢慢掏了出来。

    “怎么了,沈焰?”他漫不经心地问。

    “晚上一起吃个饭?”沈焰的声音带着一缕不易察觉的兴奋,但霍昱还是听出来了。

    “有事?”他笑了下。

    “今天霍氏的股票跌那么惨,不值得庆祝一下?”沈焰问。

    “滚犊子,”霍昱轻嗤一声,“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情?”

    “你搞得鬼就你搞的鬼,别的那么文明。”沈焰,“到底出来不出来?”

    “不去了。”霍昱顿了下,“晚上有点事。”

    “除了跟嫂子厮混,你还能有别的什么事儿?”沈焰不满道。

    “夏晚他爸住院了,”霍昱,“我晚上过去看看。”

    “哦。”沈焰声音低了半拍。

    “有什么事儿电话里吧?”霍昱。

    “你之前让我办的那件事办妥了。”沈焰失落了不过一秒,又兴奋了起来。

    霍昱托沈焰办的事儿挺多,一时不知道他的是哪件:“什么事儿?”

    “就是找个像嫂子的啊?”沈焰,随即声音压低了些,“我在电影学院找了个,足足有七八分像,尤其看了嫂子的照片后,那神态动作模仿的更是惟妙惟肖,我保证,霍霖这次肯定得上套儿。”

    霍昱抿了抿唇,将手里的烟重重在栏杆上碾灭了。

    沉默片刻后,他沉声道:“算了。”

    “算了?”沈焰愣了片刻,

    “嗯,”霍昱再次肯定道,“算了。”

    “为什么?”沈焰不解,“这么好的计划,我们当时一环环一扣扣反复推算,怎么能算就算了?”

    这个计划是霍昱提出来的。

    利用霍霖对夏晚的痴迷,将霍霖引到深渊里去,进而对整个霍家套上绞索。

    那时候他冷静布局,没带丝毫的感情。

    可现在,

    一想到霍霖将那个男孩子压在身下时,想的是夏晚的脸,是夏晚的名字……

    霍昱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一双眸子里已满是戾气。

    作者有话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