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大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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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昱的动作有点慢, 但还是站直身体,走了过去。

    他低头拉起围裙两边的带子,系的时候也很心, 连夏晚的衣物都没碰到。

    但夏晚的腰还是肉眼可见地往中间收了起来,很细, 绝佳的身材比例也被两根细细的带子拉了出来。

    霍昱沉默片刻,控制住想要从身后拥住他的冲动, 慢慢往后退了一步:“好了。”

    夏晚伸手扯了扯自己身上的围裙, 有点松, 但也不影响使用。

    “我上楼去换件衣服。”霍昱着,不等他的反应,便抬脚走出了厨房。

    “哦。”夏晚看着他的背影愣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很轻地应了一声。

    霍昱上楼快速冲了个澡, 换了件衣服,又特意很仔细地清洗了自己的双手, 将酒吧中染上的味道彻底洗掉, 才再次往楼下走去。

    前后不过十来分钟的时间, 再下来时,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热腾腾的饭菜。

    夏晚还穿着那条围裙,正心翼翼地端着汤碗走了出来。

    霍昱的脚步没停, 嘴角不自觉弯出了好看的弧度来。

    那一次,在医院外面的餐馆里, 他曾觉得, 做夏晚的家人一定很幸福。

    而现在,他正在感受着那些久违的关于“家”的幸福。

    它们正逐渐通过这些不算起眼的人间烟火气, 一点点地侵蚀着他的内心。

    “对了。”看到霍昱下来, 夏边弯腰心翼翼地把碗放到餐桌上边, “向您报备一下,明天我要和室友们一起去看画展,所以就不带午餐了。”

    从上次和邱起发生冲突之后,霍昱就开始认真让夏晚带午餐上学了。

    “画展?”霍昱看他一眼。

    “嗯。”夏晚点了点头,略略有一点兴奋和期待,“听有很多知名画家的作品参展,我们一起过去学习一下。”

    霍昱用汤匙搅了搅碗里的汤:“沈行也去吗?”

    “去的,”夏晚,“他开车载我们一起。”

    沈行在的话,霍昱就比较放心一些。

    他低头用餐,大开恩典:“去吧。”

    “谢谢大少爷。”夏晚喜滋滋地托腮,看霍昱慢条斯理地吃东西。

    霍昱好像干什么都是这样,永远不急不躁。

    夏晚正看得专注,霍昱忽然又猛一抬眼,正对上了他的眼睛。

    两人安静地对视片刻,霍昱又垂下眼继续喝汤:“把围裙摘了,去睡觉。”

    “哦。”夏晚不太情愿地应了一声,起身解了围裙。

    直到上到二楼,霍昱都再没抬眼看过他。

    夏晚洗了个澡,随后坐在床头点开聊天软件。

    他很想和人聊聊天,但又没有办法把真相给任何人听。

    正自发呆,手机突然在掌心里震了一下,宿舍群里进了新的消息。

    【甜棠果:明天我不和大家一起出发了,薛爷爷也要过去看展,我蹭他老人家的车过去。】

    【甜零:收到,沈行好像在洗澡,等会我告诉他。】

    【大碗甜茶:薛爷爷也对画展有兴趣啊?】

    【甜棠果:嗯,发烧友。】

    夏晚看着这三个字,怎么都觉得和薛缜格格不入,不由地笑了起来。

    薛缜确实爱收集字画古董,但对现代艺术却兴趣缺缺。

    这次之所以要和苏棠一起前往,不过是听夏晚也有作品参展而已。

    薛缜平时对薛文选也十分疼爱宽容,但在对待自己的孙子上,却又更加柔软了些。

    -

    夏晚和沈行付羚到达展厅的时候,苏棠正陪着老爷子站在夏晚的那两幅画面前。

    相对于大部分人被《春山》那副吸引住,薛缜反而看着那幅《寒鸦》陷入了沉思。

    如果《春山》每一笔每一画,甚至每一抹配色都充满了温暖美好与希望的话,那么《寒鸦》则冰冷绝望到了极致。

    黑云漫沉的天际,老树被三两笔墨色勾勒出孤零零的身影,一只翎羽不全的老鸦半展早已无法飞翔的羽翅,双眼沉沉地望向一望无际的荒芜原野。

    这幅画用笔简单却很老练,不过寥寥数笔就勾勒出了老鸦垂垂暮也,再也无法展翅飞翔,只能安安静静望着荒野,等待生命终结的孤寂与绝望。

    薛缜沉默着,不觉想到了夏晚的经历,也想到了夏成章的病情。

    “薛爷爷。”身后蓦地传来夏晚的声音。

    薛缜转过身来,正对上夏晚含笑的眼睛。

    刚刚看画时尚能忍住的情绪,猝不及防地被简单又纯粹的笑容击中,薛缜心里泛起一阵闷痛。

    他一时没话,看起来就更加严肃了起来,吓得一向以为与老人相处绝无任何隔阂的付羚都不觉停下了步子。

    “爷爷刚看了你这幅画。”苏棠声向他解释道。

    这幅画夏晚是在宿舍完成的,他们都看到过。

    当时只觉得过于老派也过于凄凉,可此刻正式挂在这里,苏棠才发觉这幅画确实很神,看久了莫名就觉得悲伤,像是有很多故事藏在那只老鸦的眼睛里,让人不舍得移开目光。

    “哦。”夏晚恍然。

    这幅画是他为了赶进度,特意从上一世的作品中选出来的,但画风却比以前更加成熟。

    画这幅画的时候,他才不过十四五岁。

    正是病情反复,最为绝望的时候。

    “年纪怎么心思这么沉?”薛缜问道。

    “只是为了创作,”夏晚抿唇而笑,“我生活中并很快乐的,您看还有另外一幅。”

    他着又向《春山》那幅指了指。

    薛缜又抬眼看了那两幅画片刻,记下名字还不算,又悄悄把编码也记了下来。

    “这幅倒是让我有种廉颇老矣的感觉。”他指了指《寒鸦》,感叹道,“想我和你这个年龄的时候,正是最幸福的时候,哪有这些情思?。”

    苏棠斜了斜眼,故意逗老爷子:“薛爷爷那时候是不是就和薛奶奶在一起了?”

    平常如果他问起这些话来,薛缜大都会故作严肃地沉下脸来,今天却一反常态地笑道:“二十岁那年,是我第一次见到她。”

    “爷爷和奶奶也是联姻吗?”夏晚问。

    “联什么姻哪?”薛缜失笑,“那时候还没有薛家呢,不过茂瑛家里倒是条件很好。”

    他沉默了片刻,不由地感叹道:“如果没有茂瑛,不定也就没有今天的薛家了。”

    夏晚正被感情问题困扰,闻言不由地问:“为什么?”

    “因为我想为她变得更好,后来才那么拼命。”薛缜回忆道。

    “好浪漫啊,”夏晚忍不住有些向往,“那一定是爷爷追求的奶奶。”

    薛缜点了点头:“那当然,有的人一辈子可能都遇不到自己喜欢的人,所以如果有幸遇到,就一定要好好把握。”

    “可是我怎么知道下一个会不会更喜欢?”付羚有点疑惑,“又该怎么把握呢?”

    “真遇到了,你就知道了。”薛缜被他满脸疑惑的表情逗笑了,又:“想要得到幸福啊,就得主动,大胆。”

    夏晚闻言,不觉陷入了沉思。

    他正在思考,薛缜又道:“但也要循序渐进,不然反而容易弄巧成拙。”

    晚上,夏晚躺在床上,仔细想了想他和霍昱的现状。

    他觉得自己已经很主动,但仔细想想好像又没怎么主动。

    他翻了个身,不觉问室友们:“你们,今天薛爷爷的大胆和主动,该怎么操作啊?”

    宿舍里安静了片刻,还是苏棠先话,他语气里带着疑惑:“大胆和主动,不该是我们另一半的事儿吗?我们为什么要想这么多?”

    沈行闻言,冷不防发声:“那我当你的话是一种暗示了。”

    他摸出手机来,看样子像是要给沈焰发信息。

    “你哥那是大胆过头主动过头了。”苏棠凉飕飕地,“再让他大胆主动,他就不是翻车的问题了,不定把你们沈家都给翻了。”

    沈行没话,默默地将手机重新放了回去。

    “哎,我沈二,”苏棠接着,“你比你哥可稳重多了,你怎么就不争争气,把家产争过来呢?你不怕你们沈家放在你哥手里早晚玩儿完吗?”

    “停停停!”付羚,“过分了棠棠,人家可是亲兄弟。”

    他完翻了个身,趴在床上问夏晚:“对吧,晚晚?”

    夏晚没吭声,他的手机屏幕亮着,正眉心微蹙着趴在床上看手机。

    手机屏幕上是“大胆”两个字,随着夏晚的指腹一动,词条一条条滑了出来,看完之后,夏晚一拉薄被,烦躁地将头盖了起来。

    三天后画展结束,廊桥也陷入了空前的忙碌之中。

    参展的几幅画本就都是上上之选,吸引了不少买家的注意,廊桥后期又巧妙地运用宣传与竞价手段将作品格调一提再提,闻风而来的买家越来越多,价格也被推得越来越高。

    最先出手的是夏晚的《寒鸦》和《春山》。

    《春山》感兴趣的买家比较多,《寒鸦》相对众一些,问价的略少,基本都是老客户。

    鉴于画手的老练程度,以及未来的投资价值,他们的出价也并低。

    但由于其中有一位神秘买家不停抬价,以至于两幅画最后价格都高到了有些出乎意料。

    这位买家最后以五百万的价格收了《寒鸦》,而在《寒鸦》的带动下,《春山》最终也以一百二十八万的价格被其它买家收入囊中。

    作为初次在大众面前亮相的新手画家,夏晚这个成绩不可谓不惊人。

    已经远远超越了廊桥原本预计的心理价位。

    尤其是《寒鸦》。

    夏晚的画技无论多好,但毕竟是一位名不见经传的新人,根据廊桥以往的经验,这幅画最多也不过能炒到十五六万左右。

    结果最终价格竟超了几十倍之多。

    而《春山》的心理价位虽然略微高一些,但也不过在二十万左右,最终也是以超了六倍的价格成交。

    这件事让“w”这个名字,迅速在圈里热了起来。

    两幅画出手之后,又不断有人过来询问这位画手的新作。

    这让李跃不得不怀疑起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运营手段来。

    而同时大为震惊的还有夏晚。

    廊桥这几年确实推出了不少人气画手,虽然有些画手的作品价格被炒得很高,但能一幅卖到五百万的至今还没有过。

    就连石新达那种声名远播的,一幅画大多也就卖到一百多万。

    别的不,只他母亲,在国际上早已声名斐然,但也不是每幅画都能卖到五百万的。

    夏晚十分疑惑,他也曾想到过薛缜,但随即便消了念头。

    薛家是有钱,可薛爷爷再喜欢那幅画,也不该这样浪费才对。

    夏晚既兴奋又有些忐忑,不觉联想起自己穿来后的种种,除了最初的不顺之外,他好像什么事都顺风顺水到了让人惊讶的地步。

    像是命运对他的客意补偿一般。

    因为上辈子太惨了,所以,命运在这一次给了他很多很宝贵的东西:霍昱,极好相处的室友,薛家的友情,事业上的顺利……

    夏晚悄悄捻了捻指尖,心里不觉充满了感恩之情。

    作者有话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