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6章 房门前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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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来想去, 想了一千遍一万遍,我也没想到,我居然会在这么离谱的地方惹了疑。

    虽然仇炼争目前还不能只看这一个地方完全确定,可他也因此生出了万般的疑心。所以我越想越气, 一种莫名地愤怒与羞耻, 几乎把我从头到尾给覆盖住了,十根手指头根根都似冒烟, 一张脸几千个毛孔都似在喷火。

    这群人平时一个个正儿八经、浓眉大眼的, 结果都在盯什么地方啊?

    他们全都是没见过真正意义上的翘臀吗?一个劲地惦记我的做什么?

    我那个地方……

    它, 它, 它……

    明明连金·卡戴珊的一半大都没有!

    (注:卡戴珊的屁股是一般人的四倍至五倍大。)

    我整个人瞪着钟雁阵,像瞪着一个自动送上门让我揍的好沙包。

    钟雁阵只苦笑道:“抱歉, 我们这些做捕头的,自然是什么样的身体特征都得去记, 哪怕是不为人道的,也得记住。”

    我努力压了火, 道:“所以你今日过来找我, 究竟是为了什么?”

    钟雁阵正色道:“我想来请你……劝和。”

    我冷笑道:“劝和?我?”

    钟雁阵叹道:“江湖上帮派层出不穷,虽侠以武犯禁,可这些民间势力也有其存在的道理,我们身为公门人,只该扶善除恶, 却不可能真的把它们都消灭掉。”

    我不耐烦道:“重点。”

    钟雁阵咳嗽一声,道:“我想的是,仇门主的意气门和许帮主的动明帮, 相较起其他门派, 都是行过许多善、除过许多恶, 于地方有益的武林帮派。若是意气门与动明帮拼个两败俱伤、势力大损,便宜的只会是其它不守规矩、四处行恶的帮派。这未免太过可惜了。”

    我道:“所以呢?”

    钟雁阵目光炯炯道:“所以,我只希望叶……唐大侠你能够出面调停,这两个帮派的领袖都与你有不浅的交情或缘分。只要你出面话,仇门主……仇炼争他不定就会放弃……许帮主,许亮明也不定会改变主意,卖出一些旧日意气门的产业。这二者若能化干戈为玉帛,岂非是大大的好事儿?”

    我问:“所以,你是为了大义而来找我的?”

    钟雁阵见我口气松动,目露喜色:“正是!”

    我沉默片刻,道:“你是希望我以叶颜的身份去劝仇炼争,为了大义,放弃斗争?”

    钟雁阵点头,我却话锋一转道:“可问题是,大义在每个人的心里可是不同的啊。”

    钟雁阵一愣,我便解释道:“仇炼争并不认同许亮明的行善理念,他尤其不喜欢亮明哥这种与官府共存的模式,觉得许亮明过于妥协圆滑了。所以我想,他只会觉得自己若是收回旧产业,就能壮大自己的势力,更好地镇压当地的恶人。”

    “许亮明也不喜欢仇炼争的行事作风,他曾多次与我谈到,意气门的人太意气而行,完全无组织无架构,把官府得罪到死,也不顾同行死活,无法无天,迟早出大事。”

    “所以这二者,都不认为对方是什么友善的正义势力。”

    意识形态冲突懂么?

    钟雁阵想了想,了然而领悟地点头,我又解释道:“而且,前任意气门的门主出卖帮派利益,仇炼争上台后,积极为帮派谋回损失的利益,就这一点,他没做错。”

    “相反,我若以叶颜的身份去见他,利用他的愧疚之心让他收手,便是要求他在帮派公利与个人私情之间做选择。这么做有多卑鄙我就不提了。就算我真卑鄙成这个样子,他也绝不会因为愧疚而去枉顾责任。”

    钟雁阵皱眉道:“你又怎知道?也许仇炼争能因为一时意气,就放弃些许责任呢?”

    我自嘲一笑:“他若是枉顾责任的人,当初在星霄山云隐宫里,就不会诱我去寒潭,试图在那黑暗的长廊里杀我了。”

    钟雁阵目光一闪,又惋惜又不解道:“这是什么道理?”

    我想到那个黑暗中的场景,笑容发着万般的苦,连胸腔的寒意似乎都已经扩散。

    “他诱我去寒潭,在那一时那一刻选择不留情,固然是不信任我,但也是因为他害怕——他怕我先杀了他。”

    “他是云隐宫里为数不多的高手,他若死在我手里,谁又能去救俞星棋呢?”

    “他的责任心,大过了他对叶颜的爱。”

    “他的防备心,也越过了他一时的愧疚。”

    我连几句,只觉舌苔发冷,不由得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可手足一僵硬,连茶水都洒了几滴出来。我丧丧地看着,不知该些什么。钟雁阵只在一旁看的连声叹气,道:“所以……你其实能够看明白……”

    我只轻嘲一笑:“你知道我这一年来去想他做那些事的原因,想了多久么?你又知不知道,我有多少个夜晚不能入眠,脑子里简直来来回回地放着当时的场景?”

    我收起笑容,正声而冷色道:“想了这么久,这么深,我简直要把当时的他给想透了、想熟了!”

    钟雁阵语气沉重道:“唐大侠……”

    我以疏离神色看他:“所以,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你还是莫要劝我以叶颜的身份去面对他才好。”

    “我明白了。”钟雁阵叹道:“那么许帮主那边呢?”

    我解释道:“亮明哥虽是动明帮的帮主,可动明帮并不是他的私产。那些产业是他手底下的人挣来的、护住的、好好经营到现在的,我若以私人交情去求他出卖这些产业,不也是逼他出卖帮派利益?他可不是一个因私废公的人。”

    我看向钟雁阵,正色道:“所以,就算我出面劝这二人,也是劝不成的。”

    钟雁阵苦着脸道:“可是,你难道真的忍心看他们起来……”

    我笑道:“钟捕头啊钟捕头,你在这儿劝我有什么用?想攻击动明帮的人是意气门。这些大义凛然的话,你肯定也和仇炼争过了,他听了吗?他若是没听你的话,我再一遍,你以为他就会听?”

    钟雁阵终于图穷匕见道:“大义凛然的话,他当然不会听。可唐大侠聪明机警,擅察人心,你一定能找到别的理由去劝服他的,是不是?”

    我沉默片刻,道:“我不知道。”

    钟雁阵道:“你真的不知道?”

    我无奈道:“他的性格比之前变了一些,我需要了解他更多,相处得更久,才能有一些把握和成算。”

    钟雁阵见我口气一松动,道:“这么,唐大侠是考虑要去劝服他了?”

    “第一,我还没考虑要不要劝。”我瞪他一眼,“第二,就算我要劝服,我也绝不可能用叶颜的身份去劝。”

    公归公,私归私。

    不能拿私情去要挟公利。

    我要劝,就只会以唐约的身份去劝。

    而且必须是从帮派出发,从实际角度去劝,让他知道,收手不战,对他的帮派是利大于弊,这样他才能停手。

    我想了想,把这话和钟雁阵透了点儿风,他面容便似轻快不少,道:“谢谢唐大侠肯愿意和我这些……”

    我扬眉道:“我也不是白白和你,你得答应我,不许去找仇炼争这些……”

    钟雁阵笑道:“一定,一定。”

    他是轻松了,答应我不出声,马上滚了。

    可是这人一走,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烦得站起来挠自己头,挠了半天头发也乱了,头皮也疼了,我干脆把束发的带子一抽,把头发给散下来,我就这么披头散发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不过一会儿,那种文明礼貌的敲门声又响起来了。

    肯定不是常。

    这还是钟雁阵!

    这个人怎么去而复返,过的话好像放屁一样?

    我随手开门,不耐烦道:“你怎么还要回来……”

    还未完我就愣了。

    因为门外面是仇炼争。

    他怔怔地看向我,木头似的看着我。

    而我看见他的神情才记起来,我此刻是披头散发的。

    空气里的沉默一下子变得好生奇怪。

    我张张嘴,刚想点什么,不知哪里吹来一股子微风,刮得我发丝微微扬起,我觉得头皮一痒,却见这人一动不动、近乎发愣地看向我。

    而看见这发丝飞扬的仇炼争,脸上忽然起了一种奇异的变化。

    像被一针给扎破了纸,惊异、困惑、温柔、悲哀,这些情绪全从纸袋子里漏出来了,脆弱而无助地流淌在他的脸上了。

    情绪走到后来,他终于收起了脆弱。

    转而沉默而坚定地看我。

    像一种山峰上的石像,这辈子都不会再挪动分毫了。

    我不自在道:“你这样看我做什么?”

    他只:“因为高悠悠的没有错。”

    “什么没有错?”

    他目光复杂道:“你把头发披下来来的样子,从某种角度上看。”

    这人站定,吐字。

    一句便是图穷匕见。

    “像一个极俊、极秀气的女孩子。”

    ……这算什么?

    他一年前对着湖边洗漱的叶颜,的却是——“你扎起头发时的样子,从某种角度上看,像一个极俊、极秀气的男孩子。”

    仇炼争这话的时候,以万分专注的目光看我。

    而我心里居然会被他看痛。

    这种目光竟看痛了我。

    可痛苦酸楚之外,却又多了一些了然、顿悟,还有决心和算。

    我只礼貌一笑,像不明白他似的问:“你这话什么意思啊?”

    仇炼争似压抑着什么,努力地挤出一分笑,道:“并没什么意思。”

    他解释道:“只是看到你披着头发的样子,我就想到了一个人,想到了一些事。”

    我故作疑惑道:“什么人?什么事?”

    “一个我这辈子最喜欢的人,一件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

    我心头一动,仇炼争却抬起头,挣扎了半天,终于拧眉苦声地求道:“你可不可以……就这样披着头发,给我一下午的书?”

    我神情一冷,果断拒绝:“不可。”

    他笑容一黯,随即商量道:“那不要一整个下午了,就一会儿的书,可以吗?”

    我拒绝道:“不可。”

    他似是心里一酸,面上还是笑道:“那,那你就这么站着,和我会儿话可以吗?”

    我淡淡道:“仇门主,你越界了。”

    仇炼争身上一震,面容立刻苍白了几分。而我抬手就要关门,仇炼争却忽轻轻念道:“唐约。”

    他念得好像是从心肺里掏出来了这两个字。

    使我忍不住停下手,去看他。

    他却以奇异的目光看我,口气几乎是直白到底。

    “你虽一直以各种故事吊人胃口,讽我刺我。但我也知道,你是以故事中的爱恨去激励我,你希望我能振作起来,与你做这肝胆相照的仇敌,是吧?”

    我犹豫片刻,承认道:“是。”

    仇炼争执着道:“那就给我一个了断,替我做一件事,我就答应你,从此以后,我只会在你身上看得见唐约,我再也不会去看见那个已经离开的人了……”

    我叹了口气:“你这人的要求还真多,故事还不够?你要什么了断?”

    仇炼争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地出了一句我怎么也想不到的话。

    “你抱抱我吧。”

    在我的惊讶中,他努力而勉强地笑了出来。

    然后笨拙地张开了双臂,撑开了我将关上的房门。

    “就这一次,最后一次,好好抱抱我吧,唐约。”

    看了不知多久。

    想了不知多少层。

    我就只剩下了两句冷话一句重话。

    和一种前所未有的决心。

    “不许动,也不准你再任何话,问任何字。”

    仇炼争脸上一恸,几乎瞬间暗沉和失望下来。

    我又冷冷地补充:“一根手指都不能动,一个字都不准。”

    仇炼争一愣,然后我直接怒而狠地横冲直撞上前。

    狠狠地用力抱住他。

    他确实是没有也没有动。

    因为整个人都已经木住了。

    彻彻底底地惊呆了!

    作者有话要:

    唉,经历了一些比较难受的事儿,还是想在文中写得治愈一点啦,这边就不放狗血虐了,放点暖吧

    抱抱仇仇,也抱抱追更的大家,希望写文看文的我们都能快乐起来,忘记一些不开心的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