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4章 他是为何出这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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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我这胡须好像是贴上去的!?

    我鲜鲜嫩嫩出炉的马甲呢!我这么大一个马甲呢!就这么没了?

    又又又掉马甲的念头烧得我脸上滚烫, 我那扶着胡须的手,更像捻着刀尖揉着剑锋,一种又锐又厉的触觉完全代替了胡须的柔感。我上下左右一想,仿佛条条大道通社死, 年年岁岁有尬时, 遇到仇炼争后,我尬场的时候就特别多。

    但是得冷静。

    冷静啊唐约!

    胡子是怎么露馅了呢?

    难道是因为我方才惊讶得差点儿把胡子给扯下来, 结果硬生生扯长了一分, 让仇炼争看出了端倪?

    这易容本来是完美的啊, 是我自己把胡子扯长了, 把破绽露给了毛毛虫?

    于是我平心静气吸一口气,看向了仇炼争。

    他在完那话后, 只用一种锋芒目光逼视我。

    这反倒让我心头一松。

    明他没有看出来。

    他若真看出,眼神该多些愧疚、伤怀、兴奋。不应是纯粹的试探与威胁。

    他应该只是发觉我脸上有古怪, 但没直接想到脸下是唐约。毕竟“唐约”还在凉亭里呢。而我在身上贴的假肌,脸上贴的假|体, 是很唬人也很有伪装感的。

    我只沧桑一叹, 面带寂寥道:“老朽曾也年轻过,也意气过,自然也须发茂密过。可惜这人到中年,伤病交加,胡子也掉得比寻常人快些。仇门主你, 一个快要六十岁的老男人出门,若是没有一圈美髯,岂不像个老太监一样?不过仇门主这么一, 看来我即便贴了这胡子, 也回不去从前了……”

    仇炼争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层法。

    他立刻目光一闪, 别别扭扭地回过头。

    他虽意气而为,但多半是向着同龄人,他担不起瞧不起老年人、不尊敬长辈这种恶劣特点。

    他只是咳嗽几声,道:“宿老前辈勿要多想……我并非此意……”

    我笑了一笑,故作淡然道:“我知道你是个尊老爱幼的好孩子……你只是担心老朽会添油加醋,污蔑了唐约,但老朽与唐大侠也是忘年之交,此番受托,又有他在旁监督,岂能为了一时口快,干得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儿?你们这些孩子都是心好的,就是过于担心他,太心急了些。”

    常回过神来,也有些歉疚道:“老人家得对,这回是晚辈过激了,唐不肯理我,又不肯坐在这儿,我大概也多心多想了些。”

    高悠悠继续昂首沉默,像一个阳光下峭立的美丽植物人。

    钟雁阵则低头沉思,如一座雕刻到一半而未完的雕像人。

    倒是柳绮行,他身上的金玉佩饰折射出单纯而璀璨的光芒,使得他更像是一个不解人世的闪耀纸片人。

    常一完,他就皱眉道:“唐大侠就在凉亭,你们若不想好好听书,去那边问他就是……何必在这里叨扰老人家?”

    这家伙虽然憨憨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但这话总算对了。

    连柳绮行都会明白的道理,仇炼争岂会不明?

    他只推了杯子往前,收了目光在后:“我想下面的故事一定会有合理的反转,老前辈还请继续。”

    我有些好奇了:“你觉得会是怎样的反转?”

    仇炼争想了一想,道:“我想……唐约是在救人。”

    我疑道:“哦?怎么?”

    仇炼争唇角含笑道:“我做事向来直接,他做事却很讲究弯弯绕绕,一个举动看似黑的,被他反手一转就可能是个白的。所以一个看似杀人的举动,在他手上,也可能是救人的善举。”

    他顿了一顿,断然否认道:“不,不是可能,是一定是救人的善举!”

    他抬头看我,斩钉截铁、削金断玉道:“只要他意识还清醒,当中无误会,就绝无第三种可能!”

    我见他坚定维护,心情复杂道:“你就这么肯定?”

    仇炼争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

    像一种极钝又极慢的刀子在割裂他脸上的肉。

    “我不知道唐约是否和老前辈过当年的事,但如果经历一年前的那些事,我还不明白他本性如何的话,那我这条命,还不如与丢在当初那个山洞里罢了……”

    我叹了口气。

    真心实意的叹息过后,我又看向了他,安慰道:“老朽不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但看仇门主的语气,至少你永远不会再犯一样的错误了,对么?”

    仇炼争目光一动,如同一双野火在他眸中闪耀辉光。

    然后他唇角轻开,轻飘飘地流出了一句像棺材板那么沉重的话。

    “人生中有一种错,犯那么一次就够了,倘若再犯,还不如当场死去得好。”

    我沉浸在他的决心中,像看着一朵儿冰雕的玫瑰锋锐而决绝地绽放在那幽深黑暗的长廊里,令人望之生敬,可又不敢靠近。

    任何一个过错者都想改变自己,想弥补过去。

    就想我,我其实也在想当初如果不去演叶颜,直接以唐约的身份去,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

    我想这点想得有多疯魔,那仇炼争就想得有多折磨。

    他也想回到过去那一刻那一地,想要不出手,不去杀人。

    可是想法归想法,本能归本能,当生死抉择的一刻再度来临的时候,他真的能够克制求生的本能、杀人的冲动,把自己的性命拱手让出么?

    我很好奇。

    我想知道。

    但现在更好奇的是嗷嗷待文的仇炼争他们,人一个个正似追文索字的催更官似的,盯着我这个雄风不振的糟老头子呢。

    我就笑了一笑,这次不去轻抚假胡须了,而是改为摸索手中折扇,一拍一合间,风从扇骨中振振而出,话从我嘴边侃侃流出。

    原来那顾思尧一掌反拍出烈烈掌风,阿渡登时一个闪身回让。

    他毕竟叫阿渡而不叫阿傻。

    正因为他知道顾思尧是谁,才没有理由去硬接这一掌!

    可他闪避过后,那一掌几乎是贴着他的腰侧飞了出去,直接命中了他身后的人!

    宗独夜!

    他方才是体力不支地被冯璧书搀扶着,可遇到了顾思尧后,有些激动地挣脱了冯璧书的搀扶,竟想着要上前去看,此刻竟然被这一掌所印中!直接烧穿了前胸,从后背透出一大段灼热焦气儿来!

    阿渡就算没见过,也在极端的兴奋与恐惧中认出——这是唐约的成名杀招——劫焰掌!

    几乎一掌就要了宗独夜大半条命,只留给了他惨哼一声的机会,只让他有喘几口气的功夫。

    这人喘了几下,果然倒了下去。

    冯璧书眉头一皱,赶忙上前搀扶,同时戒备道:“顾思尧!你杀他作甚!?”

    赵宁亦是持着双刀上前,护在冯璧书身前,同时对着阿渡使了个眼色,道:“你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离他远些!”

    阿渡却笑道:“可我知道他为什么杀人,为何要离他远些?”

    赵宁一愣,却听得冯璧书“啊”了一声,她顺着这声惊呼看下去,发现那宗独夜手里竟还攥着一点微光,她定睛一看,那分明是未发出的一种暗器!

    阿渡道:“他方才故意靠近,只怕这暗器是冲着我而发的,顾思尧出手,正是因为察觉到他要从背后偷袭。”

    他完,对着面色虚弱的顾思尧笑了一笑:“我得对不对啊?老顾?”

    顾思尧点了点头,苦笑道:“你和我相处不久,倒是很了解我嘛。”

    阿渡虽然不了解顾思尧。

    但他很了解唐约。

    他听过的那个唐约,绝不杀不该死的人。

    可赵宁不晓得,冯璧书不确定,二人同时交换眼神,显出了疑色,冯璧书只问道:“顾先生,你们三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思尧叹了口气,把事情一点点来。

    原来他们三人一起来到这朗月园,就是担心这里是一伙歹人藏行的窝点,当发现枯井密道时,三人欣喜若狂,可一旦下了密道,一点燃火把,忽然有三个黑衣人冲他们攻来!

    这三个黑衣人,与那绑架赵夕惊的似乎又不太一样,个个持一把可断水削玉的青锋长剑,装备齐整、服侍身材统一,个个都是刺他们咽喉、脖颈、胸膛、眉心、背后、腰身等多处要害,招招凶辣决绝!

    但三人又岂是易于之辈?

    王楚客闪来躲去,可以从一个人的剑尖上借力越到另一个人的背后,又可从一个人的背后跃到第三人的头顶。

    顾思尧身法诡秘,可用赤手架住一个人的剑尖,或用短刃撞开另外一人的剑身。

    宗独夜手刀利索,一下子可拍震开一道剑尖,或用手肘顶开对方的剑身。

    本来是配合得当的三个人,三种路。

    可忽然出了一个缺口、一种崩坏。

    这缺口就来自于宗独夜在王楚客背后闪出的一个手刀!

    他手硬如刀,痛击对方背□□道后,又一手划了王楚客的咽喉。

    手指缝隙里却是带刀片的!

    谁也没想到他居然会偷袭自己同行的伙伴!

    所以王楚客死不瞑目!

    顾思尧也陷入了危机!

    本来是三个人对三个人,现在王楚客一死,宗独夜一叛变,就变成了四个人他一个人!

    他不得不弃了短刃,扔了木拐,使出些看家的本领来,

    一道掌风灼灼而出,越过几道剑尖的阻拦,擦过了宗独夜的肩,使他一下子陷入了全身火热欲燃的死境!

    这种杀招的出现,意味着顾思尧并不止是顾思尧。

    而是唐约!

    “劫焰掌”唐约!

    这乱了三个黑衣剑客的计划,为首的一个吹了个口哨,他们几乎是马上就走,头也不回,谁也不肯把命送到那掌风之下去送。而顾思尧一路追赶,却因为伤势和黑暗停了下来,算稍作休息,再前进杀人。

    而就在刚才,宗独夜上前来,就是想继续杀他未杀成的人!

    是阿渡还有顾思尧!

    冯璧书目光一紧,随即道:“我看了宗独夜身上的掌印,想过你的身份……可是没想到,没想到你居然是……唐约……唐大侠。”

    赵宁更是目光一亮,凑近观察道:“你,你就是‘劫焰掌’唐约?”

    可她把火把一举,却见顾思尧面上毫无反应,只觉得奇怪。

    阿渡却靠近顾思尧道:“你的伤势怎么了?很严重么?”

    【常也目光一紧:“是啊,这伤势是很严重吗?怎么唐没和我呢?”

    高悠悠瞪他一眼:“他是你朋友,又不是你儿子,没必要事事都和你吧?”

    常不满地反瞪回去,粗眉一横道:“你懂什么?咱们被黑白道人追杀那阵儿,裤子都能换着穿,被子都能一晚上来回换,谁和唐的交情有我早?”

    仇炼争冷冷道:“你们别吵了,我要听唐约的伤势如何了!”】

    他想上手搀扶,顾思尧却伸手制止,面色更显苍白道:“没什么,中了点剑伤,但剑上似乎涂了毒,我现在眼前有点发黑,看不太清楚了。”

    阿渡听得手上一个震颤,不敢相信道:“你……你瞎了!?”

    【仇炼争先是呆住,然后他惊得脸上都在微微颤搐!

    他不可抑制地站起,凑近,几乎近到我身前道:“你和我清楚,难道唐约这三个月都在……”

    他到一半,忽然不下去。

    而常更懵得手足无措,一个硕大身躯像凭空矮了几分似的,他呆而惨地看着我,问:“唐,唐这三月难道都是瞎的吗!?”

    高悠悠目光一冷,攥紧了杯子不开口。

    这几个人目光太沉。

    关心也太厚实。

    压得我的头像长了一千倍那么大。

    连钟雁阵和柳绮行这等看似不关心的,也焦急地往凉亭那边窥探求问了。

    我就忍不住咳嗽几声,重重道:“没有三个月这么久!你们统统给我坐下,桌子都快被你们震塌下了。”】

    作者有话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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