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图穷匕见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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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候要是有个神医姐姐在该多好啊?

    可惜没有。

    在场诸位里也没有个看着像是医生的, 起哄拱火的倒是一堆。

    万幸的是我们还有一个梁挽,一个没伤没病只是内力有点点消耗的梁挽。

    他此刻正在给冯璧书细细缝针,凭着一手堪比绣房老绣娘的缝合妙技,总算把那块儿将掉未掉的左手大拇指给安了回去。缝好之后, 冯璧书还安慰似的, 把鲜血淋漓却完整的左手给阿渡看了看,笑道:“你看, 大拇指不是还在么?你别伤心流泪了。”

    阿渡只是笑笑, 擦泪, 他捧着冯璧书的那只残废的手, 像是捧着这辈子再也难得一遇的珍宝似的。

    “是啊,手还在, 我也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可我们都知道这是好不起来了。

    他的左手大拇指肌腱基本上完全断裂, 哪怕当年的高悠悠,其脚筋手筋也不过是断了一大半, 没有完全断裂, 所以罗神医才有施展技术的空间。

    冯璧书当然也知道。

    可是他现在只要看着阿渡,好像就可以完全忘记身上的伤痛与悲哀,其满心满眼都是在宽慰阿渡,安抚阿渡,仿佛得到了眼前这人, 就胜过所有未来的失去。

    而阿渡因为他的牺牲,再也不出任何冷淡的话语,摆不出什么疏远的脸色, 只一心一意感怀于对方的坚韧执着, 然后彻底放下了提防、怨怼, 记起了自己曾经的喜欢与热爱。

    这竟然看得我心中一暖。

    这世上能抵消背叛与抛弃的,大概也只有毫无所求的牺牲了与爱意吧?

    我好像在别人的爱情中看到了希望似的,心里一个个念头闪烁雪亮着,使我忍不住去看向了仇炼争。

    发现他看了阿渡和冯璧书,面带一种微妙而温暖的笑意。

    当我看过去的时候,他也正好转过头,对向我,目光变得更加复杂多变起来。

    其中有疑惑,有艳羡,有想要拥抱的勇气在溢出来,有想要伸手牵住的含蓄在流动,还有一种叫做爱意的诉欲,在里面一闪一烁,宛如昨日星辰今朝朗日。

    我知道他想做什么、什么。

    想抱抱我,想问问我——我们是否也能像是冯璧书和阿渡一样,在历经千帆过后仍旧能去相信,去牺牲?

    我没有回答,只是给了他一分耐人寻味的微笑。

    然后在他惊异的眼神下,我伸手去牵了牵他的手,五指在他的掌心微微一摩挲,像给他的冰冷肌肤上添上一把火的挠动,给他的倔强骨架里再增一些不合宜的柔软。

    他先是惊讶地抬起了眉,接着有些喜悦地攥住了我的手,然而我只允许自己的手指被他包裹一秒,然后在这漫长充实如一年的一秒过后,我又轻轻一挣,五指倔强而坚定地,从他的掌心滑了出去,像一只永远捉不住的猫、一阵永远留不住的风。

    仇炼争掌心一空,漂亮手指复又蜷起,他侧头,有些怅然若失地看向我。

    可这人终于也没话,也不问责,而是一转头,装作在看别的,身体却老实地、悄无声息地往我这边又挪近了几分,距离近得几乎可贴上去。

    他好像是——在期待我的下一次伸手。

    我微微一笑,在考虑点什么,也在防备些什么。

    不过这下算是五局三胜,孙杏昌和秦照川算是信守诺言,把聂云珂抬了下去,也总算把剩下的半枚解药给了阿渡。

    阿渡一服下,整个人气色就从里到外换了一圈,苍白脸色红润了几分,气息稳健平和不少,脚步更是从原本的半虚半实,走到了如今的踏踏实实。

    如今他虽未完全康复,但一旦战起来,实力确实是可够期待的。

    我与他对视一眼,似乎彼此都有了些了然情绪,我便悄悄走到梁挽身边,低声道:“一会儿若是出了什么事儿,你夹着高悠悠和仇炼争先走!”

    他是我们中轻功最好的,损伤最少的,我保存他的实力到现在就是为了这一刻。

    而梁挽异常诧异地看了我一眼,我却迅速起身,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了。

    结果仇炼争似看出了什么端倪,与我迅速对视一眼,见我撇开他的目光,他更觉奇怪,也来到梁挽身边,轻声道:“待会儿若是门中生变,你带着阿渡和唐约先走!”

    梁挽张张嘴,想点什么,可一看我在这边挤眉弄眼地瞪他,又看仇炼争在他身边异常认真严肃地请求,他终究不出什么拒绝或应承的话,只是点了点头。

    结果咱俩一完,阿渡这厮又跑过去和他低声了。

    “一会儿门中必定出事,到时我留下来断后,你带着唐约和仇炼争这对情人先走!”

    梁挽:“……”

    我:“……”

    仇炼争:“……”

    我这是你们搁这儿轮流请求,是想构成一个等边三角的无限循环吗?

    梁挽是个活生生的人又不是一架救援飞机,轻功好也架不住这么求啊。

    不一会儿,幺蛾子果然出来了。

    那冯璧书稍作歇息,便要强撑体力,带着阿渡离开,可孙杏昌立即发言道:“冯大侠且慢,你可以走,但不能带着阿渡离开。”

    冯璧书还未开口,我横眉冷怼道:“好的五局三胜,你们凭什么强留人?”

    孙杏昌笑道:“唐大侠许是记错了,我方只允诺五局三胜后给阿渡解药,可没允诺放他走啊。”

    这给了解药不让人走,这不白搭么!?

    我只冷笑道:“你不放人走,大不了我也留下来,我和的好朋友好伙伴们一起长住在此,白吃你的白喝你的,天天给你们演练起武,孙管事好不好啊?”

    这充满威胁压力的话音一落,果然应者云云,附和之声不绝于耳。

    孙杏昌似乎不敢直接把话死,只是拐弯抹角地劝道:“唐大侠的朋友确实不少,可你们所有人都有不同程度的折损,而我门中依然护卫众多、人数在众,你为了这阿渡,已经是做得仁至义尽,再不能多了。又何必再开战端,连累你的朋友呢?”

    我笑道:“我看你是真不会做生意啊,我都投入到这一步了,倘若现在放弃,那之前流的血受的伤,岂不统统白费了?不把人带出去,我这一单怎么赚回来?”

    完,我收笑,目光一厉道:“今日你们放人也得放,不放也得放!”

    孙杏昌无奈,只看了一眼端坐在座上的秦照川,又回头看我道:“不是我不愿放人,而是我家秦门主对阿渡一眼看中,不忍割爱……唐大侠又何必苦苦相逼?”

    他这话得白莲味儿都快从脸上溢出来、掉下来了。

    我听了越发冷笑:“一眼看中?不忍割爱?你家秦门主的年龄都可以去当阿渡的义父了,你这话就不害臊么?”

    孙杏昌似没料到我话如此不留情面,口气一窒,便闭口不言,而我正想借着群雄之威势,与他再道道几分,人群中忽然有一位奇装异服的人士发了言。

    这位却并非武人,而是一位喜欢结交江湖武人的富商,姓吴,文采不算丰厚,但为人仗义仁厚,多喜接济贫穷无出路的武人,又常雇佣武人去擒恶杀贼,在北方武林中有一定人望,人称“吴义商”,的就是他。

    他此刻是越过孙杏昌,直接对着端坐如菩萨的秦照川发言。

    “秦门主,本来这阿渡是生是死,与我等是毫无关系。但他既然是唐大侠的好朋友,想必是有义气过人之处。那我等就得句公道话了,试想天下何处无芳草?这强扭的瓜也不甜,阿渡既然有了新欢,你又何必扒着赖着他呢?”

    等众人齐声应和,吴富商又含笑抚须,沉着献出一段要紧的话。

    “我手上有一人,是昔日‘青莲坊’的‘莲花三郎’徐莲三,他受我恩惠,想以身相报,可老朽家中已有恩爱妻子,实在无福消受,不若就把他献给秦门主,好交换这阿渡?”

    完,秦照川目光迥然一亮,手上放下茶杯,轻笑道:“昔日大名鼎鼎的‘莲花三郎’,美貌引得盛京众公子争风吃醋的那位名倌,果真在你手上?”

    吴富商笑道:“人就在门外等着,早已恭候多时了,还请门主一见!”

    秦照川也不等孙杏昌发话,直邀道:“既然早已等候在此,怎能不见?快快请来!”

    这一出我们谁也没料到,大家面面相觑不知所以的时候,果真有一个人,一道影,从门外飘了进来。

    他是飘,是因为此人身上着一件丝绸软质的红纱金莲衣,行走时如金光在莲池潋滟,抬头时似浮云在头顶轻旋,如此华丽的衣裳,套在他身上,却丝毫看不出违和。

    因为衣服是艳气。

    他本人却居然长得有些清甜。

    初闻艳名,大家都以为他长得是妖艳挂的,没想到目光如此纯澈、天真,有一种未经世事的甜美模样,连阿渡和梁挽都看的一惊。而他初到时还算稳定,可越到人群处,大家看他越惊,目光越盛,议论也风风扬扬,他似乎因此受了人言影响,走路有些磕磕绊绊,神情也不如方才自在,似乎是因为被猝然献上,而有些不知所措。

    仇炼争皱眉:“他好像没有准备好以这样的方式报恩……”

    我点了点头,心情有些复杂,而一向不管事儿的高悠悠也是看了一眼,皱起了眉。

    那徐莲三走到秦照川身边,袅袅娜娜地坐下,一开口,只有些不好意思道:“请问秦门主,我来都来了,你能不能把阿渡放了?”

    这话也太直白、太纯粹了些。

    但我已经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为他争风吃醋了。

    因为他确实长得清甜、可爱、天真、纯粹,连话的气质也是如此纯美。

    与阿渡的冷艳不同,与仇炼争的锋芒之美相比几乎是另外一个方向的美,而这是一个久经沧桑、饱经风霜的人难以拒绝的。

    就连秦照川看见这样的人,心也似乎变软了几分。

    他握住对方的手,故作调笑道:“有你在,放了他也好啊。”

    他是这么,孙杏昌却眉头一皱,道:“门主,阿渡是你割舍不下之人,可别如今放了,转头又去寻啊。”

    秦照川似被这人左右,想了一想,也只能点头道:“的也是,还是两个都留下,岂不更好?”

    徐莲三诧异道:“这,这和吴富商好的不一样啊,不是我来了,你就放了阿渡吗?”

    秦照川笑道:“你都来了,何须去管别人,只管呆在我身边,乖乖做我的人,我定不会亏待你。”

    徐莲三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连叹气的样子也透着一股清甜味儿,看不出丝毫能让人争风吃醋的绿茶气息。

    难道将来阿渡要留在秦照川的后宫,和这位傻白甜继续争宠吗!?

    就在我们所有人都沉浸于这奇妙而狗血的发展时。

    徐莲三忽然抬袖。

    一只分花拂柳般的手,以一种我都看不清的速度,从袖中急猛而出!

    几乎甩出了残影!

    残影过后,秦照川身边的八大护卫,竟然一瞬间全部倒地!

    每个人或扭曲,或蜷缩,或颤抖,可再无一人有战斗力!

    孙杏昌一愣之下,却见那道红衣上的金莲似冲自己而来,以至于莲花在视线里越来越大,大到无可比拟时,徐莲三已经飞到了他身前。

    他这一飞而出,又结果了四个护卫。

    四个人全部倒在了孙杏昌脚下。

    且脖子上都有一道致命而细密的血线!

    人高马大、武功高强的四个贴身护卫,遇上这个人,就像四张薄薄的纸一样,如此轻易地就被人捏碎了、划破了,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好快的出手!

    连动作都几乎看不清!

    我看得悚然一惊,顿时想起了什么,仇炼争更是面色奇异,而那秦照川目光猛然一凝,而孙杏昌面色剧变,道:“你是什么人?”

    那徐莲三便随便找了把椅子坐下,慢慢地、悠闲地,露出一只带有烧灼痕迹的白腕子。

    “我,你们不是在找老七么?”

    他抬起头,在孙杏昌的恐惧中露出一种毫无感情的、好像了腊一样机械而诡异的笑容。

    “我就是老七啊,找我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

    久等啦!~更新这么晚不好意思,希望大家平安夜和圣诞夜快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