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清醒之后小时光
我再度清醒时, 已经是几个时辰后。
那时天色已换了一层,蜡烛燃得满室烛光熠熠,但身边的人却像是没换过似的,仇炼争也杵在那儿不动弹, 见我醒来, 生怕再听到什么奇言怪语,心翼翼地问:“唐, 你还认识我是谁么?”
这是真以为我烧坏了?
我伸出手, 一个手指猛敲在他的额头上, 像在敲着某不安分的灵魂似的。
“我不认识你还认识谁?仇大门主, 你昨晚上好大的威风啊。”
如此揶揄讽刺的口气,一般来仇炼争听了必得讽回去的。
可仇炼争听到, 却像一时间从我身上闻到了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不由松了口气, 纠正道:“已经是前天晚上了。”
啊?我睡了两天了?
他见我发愣,先是递给我一杯水, 叫我一口囫囵喝下, 然后警醒地攥了我的手,认真询问:“你还记得自己是谁么?”
我迅速把手抽回来,轻轻了一下他的掌背:“我是唐约啊,还能是谁?”
这下不止是仇炼争,包括常梁挽在内的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然后该摸脉的摸脉,该探额头温度的探额头温度,我却举目四望, 看见了所有应该在这儿的人, 唯独没有看到一个人。
高悠悠呢?
我看向仇炼争, 仇炼争虽然不愿,但还是面无表情地回答道:“你昏迷时他有来看过你,然后当晚就出去了,目前还没回来。”
我疑道:“他出去做什么?你没拦着他?”
仇炼争只口气一冷淡:“他既非我的朋友也非我的敌人,事情既已了结,他想去哪儿都是他的自由,我为何要拦他?”
我收起了担心,我想高悠悠一时之间不顺心,出去散步也是有的,以他这神出鬼没的习惯,指不定正在哪个屋顶上听墙角呢。
只是我看向这乌泱泱围着的一群人,眼神或关心或紧切,可结合这处境与环境,却使我有一种被放在光天化日之下围观私秘事儿的错觉,我只好咳嗽一声:“让你们担心了,我这两天发烧……主要还是胸口的伤加余毒未清,现下我胸口觉得好些了,你们回吧。”
话当然得这么。
不然难道某人物虽大活不好,我被穿刺了一晚上之后伤势发作然后晕菜了?
常倒是老老实实地点头,我什么他就信什么,柳绮行挂在钟雁阵肩上,也是很令人放心地点头相信,至于梁挽和冯璧书,各自交换了一下神情,彼此都没话,只嘱咐了几句便出去。
倒是阿渡,这人趁着大家都走了,才微笑着握着我的手,叮嘱道:“我看他与冯璧书不同,在这方面似是毫无经验,你得适当拒绝,别太心软……”
这话毫不意料地换来了仇炼争一记怒瞪,然而阿渡笑了一记,便道:“你既已大好,我和冯璧书也就安心了。”
我只道:“起冯璧书,他的左手……能不能让罗神医来瞧瞧?”
阿渡沉默片刻,道:“等你们几人伤势稳定些,我就启程……带他去看罗神医。”
一想到冯璧书那差点残缺的手掌,和几乎完全断裂的肌腱,我难得陷入了几分难受与惋惜,只觉得没有做到尽善尽美,胸腔就好像有什么大石头压着。阿渡却似看出什么,一把就拍在我的手掌上,笑嘻嘻道:“你在想什么呢?你已经做得很多、很好了,难道还想十全十美不成?好了好了,赶紧吃好睡好,然后和仇炼争互相嫖来嫖去吧。”
仇炼争再次怒瞪他一眼,这人却回之以笑,笑完便走,走前还蹦蹦跳跳,甚至还给我俩做了个鬼脸,比了个人和人在一起的爱心手势。
我就纳闷了,他这么先进的比心手势是谁教的?自己悟出来的么?
他一走,把门“嗵”地一合上,就剩下我和仇炼争大眼瞪眼的。
我看仇炼争,仇炼争却异常认真地盯着我,一动不动,像个扫描机盯文件,如个显微镜瞧样本,他铁定是不肯挪眼了。我便问:“你看我做什么?”
仇炼争认真道 :“第一,你长得美,多看不亏。”
毛毛仇这波果真是心虚了,都学会好好拍马溜须夸人好看了?
我就故意瞪他:“别油嘴滑舌的,莫要以为我吃这套。”
然后我扬着脸,像从各个角度展示着什么似的,又问:“那第二呢?”
仇炼争道:“第二,我一直想在……唐玄兔是谁?”
我脸色迅速沉如海石。
“不许再提这个名字。”
仇炼争却固执道:“我可以不提,但你得先告诉我,这是不是你过去的真名?”
我细细一想,可能还真是。
我这八年来四处探访都毫无所获,可如今居然通过低烧中一场稀里糊涂的梦境,零星地恢复了一些记忆碎片。
难道我自己就是原主?
从一开始就是胎穿?
然后到了十五岁的年纪,我失了记忆,才自以为是直接穿越成了个十五岁少年?
可这梦境似真似假,许多记忆并不十分清晰,回想起来如隔了一层茫茫饶山撩海的云雾,如今再回忆,却很难回忆起更多,只怕其中还杂糅了一些我对如今现实的想象,否则到最后,我怎会看见仇炼争飘在那条河上,还和个恐怖片似的忽然睁眼攥我的手呢?
要知道仇炼争当年不过才十多岁的娃娃年纪,怎么能是那梦境里成年人的模样?
又或者是,那个人与仇炼争十分相似?我看错了?
为防万一,我还是问了仇炼争:“你记不记得,你在八年前,有没有去过什么悬崖之下的深谷?”
仇炼争疑惑道:“没有啊,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又问:“你是孤身一人长大?还是家中有亲眷?”
仇炼争道:“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怎的先盘问起我来?”
他问的是唐玄兔啊。
这么烂的名字岂能衬出我唐约本人的气壮山河?
要让仇炼争这嘴毒的知道,岂非徒惹许多嘲笑?
我便嘴硬道:“这是我一个从未用过的假身份的名字,之前是烧糊涂了,才会和你们讲出来的……”
仇炼争有些不信,但也懒得在这个时候揭穿我,我也不想此刻问他太多。他便又去给我续了杯子里的水,叫我再喝一点,接着去隔壁拿了吃食。而因我醒来,他表面上是看不出什么,脚步是越发地轻快动人,那靴子踩着地步滑动,像一道道音符跳跃在木头板子上,流淌成了异常欢快的黑白交响。
我微笑不语,只觉得这个人有时倔得像头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破三轮,有时又好玩单纯得像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可一想下地,我却猛地刹车。
屁股……
好像……
我不动了。
就老实呆在被窝里静止了。
等仇炼争过来时,见我一副想下地又不想下地的僵硬模样,以为我是发烧后的畏寒,便知趣地把饭菜端过来,等了半天,我却只张着口,手上毫无动作。
仇炼争挑眉:“你怎还不吃?我都端来了。”
“端过来怎么够?你喂我吧。”
仇炼争瞪了我:“你何时这样娇气了?”
但这人还是老老实实地拿起饭菜
一口一口地喂我吃。
我本来是不习惯被人这么伺候的。
但伺候我的人是他嘛。
让好看又很屑的毛毛仇伺候我,何乐而不为呢?
结果仇炼争喂完以后,轻轻用冰凉的手指擦拭了我的嘴唇,被他的手一碰,我倒觉得嘴上附带的火气都瞬间消散,他又左看右看,见我吃完以后直接脸贴床躺下,挺着这一个异常古怪的姿势,他就眉头一挑,好像捕捉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信号。
“你后面的伤口……是不是在痛?”
我皱了皱眉:“没,没有的。”
完往杯子里一缩,只恨自己不是透明的。
仇炼争盯了我半晌,锐利的目光好像又一次要把我贯穿了似的。
“别装了,把屁股翘起来吧。”
我一愣神,回头瞪他:“你什么?”
仇炼争反瞪我一记:“伤口疼了就得涂药,你想什么呢?”
我想什么还不是因为你,你还好意思瞪我?
我只学着他那样阴阳自如地轻嘲道:“就这么点伤口,和蜜蜂盯了一口似的,连刺儿都没留下,实在是不劳你费心。”
仇炼争却面无表情地反问:“要真不劳我费心的话,那你下地走几步试试?”
……
走你个屁!
仇炼争没在话,自己去取了药膏,我虽然很不想配合,但奈何这人和一座门神似的守在一旁,实在不好发走。我只好乖乖躺着,他便先取了个软垫子垫在我肚子上,这使得屁股自然而然地像座弧形的桥梁似的拱起来。
然后他用修长的手指,在一记青花瓷盘里取了点儿,往伤口处开始涂抹,那膏药温软舒适,果然纾解了不少疼痛。
我一开始呢,也确实有点尴尬。
但仔细想想,这是他该做的啊。
他这是在补自己的事后义务,我尴尬什么?
我就看向他:“好了没有啊?你这都半天了。”
我转头瞪他一眼,他只一本正经道:“涂好之后还要抹匀,伤口才能把药膏吸收得更快,不能一蹴而就的,你别话分我的心了。”
我恼了:“处理个伤口而已,太麻烦了,我自己来吧。”
“真要自己来?”
“当然自己来。”
仇炼争状似冷淡道:“我本来准备抹匀之后给你锤按一下腿脚,要不你也自己来算了?”
我立刻乖乖躺好了,配合地凹出一个不那么晋江的姿势:“快快快,赶紧涂完给我按摩。”
仇炼争轻笑一声,一副酝酿大招只待我招架的架势。
但很快我便笑不出来。
因为我很快就就见识到他所谓的锤按腿脚是什么功夫了。
作者有话要:
啦啦啦啦啦~晚睡的鸟儿有东西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