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在166章 噩梦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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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睡到第二日,从床上一跃而起,正要去隔壁的天字号上房寻仇炼争,没想到把房间一开,发现他已是人去房空,连被子都叠得整整齐齐的,只留我一封信,是有事儿出去三天,回来再与我相叙。

    我一瞅这信,一想到以他这粘腻的性子,这么久没见我,怎会只留信给我?必得当面道别才符合他的性子。

    这不对劲。

    极不对劲!

    只短短一瞬,有一种极为可怕的念头刺入了肌理,我心口如被锯齿推割般,两个心房被人来回拉扯之间,立刻指向了一个目标。

    去找沈,他有危险!

    我马上抛下一切,轻装简从地蹿上了屋顶,不间断地提气猛冲,用轻功跳过许多个屋檐楼角,阳光洒在我身上照不出我身上的暖,风吹过我袖角却再也掀不起任何柔劲儿,只似四面八方的剪刀通通切向我。

    沈唯独把他的住处透露给了我一人,但他昨日来寻过我,不知是否露了踪迹,我怀着种种忧心惧思一路狂奔,转过几条胡同,渐渐没入少人之郊外,越过第三座石桥的时候左拐,再走几里,终于赶到了他的住处。

    这是一个湖边木屋,周围有一人多高的芦苇环绕,简陋却安静,幽僻而雅致,我本以为这地儿是藏人匿人的好去处,没想到未近屋前,先闻人声,且不止一种人声。

    是沈玄商,还有仇炼争!

    我一脚踢开屋门冲了进去,却发现他二人正站在两边,一脸懵然地看着我。

    我四处一看,屋子里还没有打斗的痕迹,二人的身上尚无内伤,这才缓了口气,我回头气势汹汹地瞪着这二人,道:“你们怎么回事儿?瞒着我私下见面想做什么?”

    仇炼争沉默不语,面若寒霜,只如同一座封冰积雪的塑像

    沈玄商皱了皱眉,指向仇炼争,对着我道:“我这居地素来隐秘,这人今日却忽然找到我,莫不是他昨日跟踪了我们?”

    我亦看向仇炼争,坦言道:“他的可真?”

    仇炼争静默不语了半天,我还是忍不住道:“你今日找他,是来杀他的?”

    他别过头去,我实在禁不住,不顾沈的目光警告,冲上去对着他道:“我们分别的这些日子,你其实已见过你那师父了,对吧?”

    仇炼争目光一颤,哑声道:“你知道了。”

    我心中一沉,道:“是你师父拿了我的性命威胁你,要你杀沈玄商?”

    仇炼争面上一惊:“你你怎知道?”

    我笑了笑:“我如不来,你今日当真是要杀了沈吗?”

    仇炼争斩钉截铁道:“无论如何,让你活下去总是最重要的。”

    “哪怕代价是你我的决裂?是从前建下的所有情谊都当做是白白错付?”

    仇炼争目光沉重道:“你我决裂,你尚能活,只是会活得很苦、很痛。可他若来找你,你连痛苦着活下去的会都不会有,我想不出别的法子来保你!”

    “是想不出,还是你不敢想?”我毫不退让地瞪着他,“我让你去问他当年为何选你做徒弟,你问了么?他可曾告诉你,他与你父母的关系?”

    仇炼争沉默道:“我问了。”

    “他可曾回答?”

    仇炼争看向我:“他他与我父母的死毫无关系。”

    “他了你就信?”

    仇炼争苦笑:“他是我的二师父,我能有今日,全是因他教授我这杀性无比的内功,至今为止,他却从未让我为他做一件事,难道连最基本的信任,我都给不了他?”

    “你就没想过他做了什么?他与聂楚容的关系?”

    “我当然想过。”仇炼争叹道,“就算恩断义绝,也得先报完恩,再断掉,难道不是么?”

    我摇头道:“可你能有今日,不全是因为他,也是因为你自己。”

    仇炼争一愣,我继续道:“你虽任性自我,但也仗义豪情,用人从不问出处背景,有才就提拔,有能耐就留下,所以能吸引那么多人来投奔你,留下来,就算你改弦更张,决定与亮明哥联合,也没有多少人敢反你。”

    他目光深沉地看我,嘴唇微动,却是不出一个字,我又道:“我曾经不赞同你的做事段,只因你出太过狠辣无情,可我后来才觉察,这意气门内灾外患实多,这人混着莽汉,确实需要一些雷霆段去压服。”

    仇炼争听得气息乱蹿,沈却已经极不耐烦,道:“唐,你与他这些废话做什么?今日我们二打一,难道他还有的逃?”

    我瞪他一眼,接着看向仇炼争,道:“我这些,你明不明白用意?”

    仇炼争沉声道:“你是想,我取得今日的成就,多半还是因我的性情,而不是这些武功?”

    我点头,他苦笑:“可若没有这些武功,世间又哪容得下我这般性情?”

    此话不通,我便话锋一转:“其实在我到来前,你已经在这儿呆了一会儿,磨蹭了这一会儿都没动,你又在想什么?”

    “我还能是在想什么?”

    我目光定定地看向他:“你师父几乎杀了我全门,他当年屠的都是无辜,杀的都是少年与妇孺,现在还要你来杀沈玄商,你当真觉得这举动符合江湖义理?”

    仇炼争欲要话,我却冷笑道:“若你真觉得杀沈玄商无碍于你的义气原则,你为何犹豫?为何磨蹭?你从前做了什么决定时,可不会有半分的犹豫迟疑啊。”

    仇炼争愣住,一腔坦然长荡的声音消下去,像一道勃勃欲起的火种忽被扑熄了一半,原本长燃的杀气、暗酝的狠意,忽就再起不能。

    我眼观他这般,自觉有戏,便道:“你还不和我实话吗?”

    仇炼争叹道:“我确实觉得这样不对。”

    一锤定音后,他又道:“我师父本就对不起你门派,若我去杀沈玄商,一来,他上次放过了我,我杀他有违义理,二来,你将痛不欲生,与我彻底决裂,这也势必必会影响如今的‘抗聂’大局。所以我今日来,不是杀他,是让他杀我。”

    “让他杀你?”我立刻反应过来,“你没办法主动去杀他,但若他主动来杀你,生死一刻时,你将不得不自卫,那时就必须下杀了?”

    沈玄商恍然大悟:“难怪你找到我也不出,就这么阴阳怪气的,原来是等我先发暗器呢。”

    仇炼争则瞪了他一眼:“我以为他杀心深重,见到我一定会先动,可没想到我们在这儿吵了骂了半天,他就是不来杀我,那我也不能自卫反击了。”

    我笑道:“所以,你们就这么僵持住了?”

    沈玄商冷笑一声,仇炼争不解道:“你究竟和他了什么,能让他这样的人都按住杀心?”

    我正色道:“我和他的是,你的父母,可能是因你师父而死的。”

    他眉头一挑,我笑道:“我没有证据,只是推断,但是沈知道这个可能,就不会再对你下了。”

    “因为他想看我们师徒反目?”

    我抬起头:“因为他不希望再伤害和他一样受骗受害的人。”

    仇炼争震惊地抬头看我,颤抖的双唇却突出了一个无话可,而我只道:“所以你今日如何骂他,讽他,他都没有和你动,你明白这道理了么?”

    骤听此语,沈倒是以一种难以言喻的奇怪表情看我,我瞅了他一眼,示意他别乱话,再等我回头去看仇炼争时,他那被固执和傲气所雕刻出的脸庞终究还是如碎玉切珠,固执粉碎,傲气不在,暗酝的防备也已土崩瓦解。

    我心下一松,笑了一笑,拍了拍他的肩,然后牵着他的,把原本浸沐于阴影之下的他牵到了阳光之下,牵出了这个充塞着杀气的屋子,牵到了那波光粼粼的湖畔、水边。

    沈本来想悄悄跟来的,结果被我回头厉眼一瞟。

    我和男朋友在这儿悄悄话呢,你跟什么跟?

    他瞧我这样,就不跟了,灰溜溜地回木屋了。

    我暗笑一声,走到水边,看着仇炼争道:“既然你已经下不了了,现在打算如何?”

    仇炼争瞪着我:“在想如何把你藏起来。”

    “藏起来做什么?”

    他道:“我不杀沈玄商,他一定会来找你,不把你藏起来,难道要等死么?”

    我担心道:“把我藏起来,那你怎么办?”

    仇炼争无所谓地笑笑:“我本就欠了他天大的恩情,他若要来杀我就杀吧,还能怎么办?”

    这回轮到我对他瞪眼撇嘴了,我是忍不住拳头硬了,一伸就拧了他的肩,直拧得他发出一声怪叫来。

    “你死了,那‘抗聂联盟’咋办?你想让亮明哥一个人去承担所有啊?”

    仇炼争疼得脸上变了色,迅速把我的给攥住,道:“他若来杀我们,你我根本就不是他对,这又不是我想抗就能抗的。”

    我道:“他果真那样强?”

    仇炼争叹道:“能练成‘天冰缥缈掌’第九层,完全压制你的热掌,即便是我,也对他造成不了伤害。”

    我皱眉:“这么,内力上是无法战胜,只能靠外功、武器、或者是暗器?”

    仇炼争也察觉过来:“你是想请外援?”

    我笑道:“沈的暗器可抵挡一时,但老七和阿渡,他们才是外功上真正的高”

    仇炼争一想到我可能要带着人去围殴他师父,一下子就陷入了愁眉与挣扎,我也觉得在他面前提这些不妥当,干脆就略过不了。

    咱俩在这湖边站了这么一会儿,我侧眼瞅着他这眉眼在阳光下异常俊美,整个人白得像一座发光的玉像,可神情却沉重得像用铁和钢一笔一划雕出的,我也就不了,只站在他身边,静静沉浸在这剑拔弩张后的平和一刻。

    咱俩这下算终于统一战线了,只是仇炼争被我一番话得内心负担不,要让他不插这事儿,眼瞅着我带人与他师父厮杀,已是极近折磨,若让他为了大义,去直接对抗授业的恩师,恐怕不亚于在他的心窝插上一千一万刀,他真的办的到的吗?

    我叹了口气,觉得这事情还是得一步一步来,急不得也快不了,正要开口劝慰几句,忽听得背后的木屋传来一阵异响,我头皮一麻,脊背上一股寒气像虫蚁似的传上来,我也不管别的了,立刻冲进那木屋。

    却发现屋内灰黑一片,沈脸朝下栽倒在一片狼藉里,我二话不冲过去,正要查探其脉息,却有一股极寒极冷的气息自后方袭来,我迅速护住沈往后一翻,躲过大部分,却还是让背部着了一记掌风。

    只这微微一触,我瞬间觉得一股极阴之气如千层高浪一般涌至心口,却又迅速让心房跌落到地底九层之下的冰窖,一时抛至巅峰,一时抛掷谷底,如被四方撕扯,八方冰刺一般痛苦。

    我刚想提取内息,却喉头一腥,猛吐出一大口血来,只能勉强支撑着沈靠在我肩头,自己却已摇摇欲坠。

    如此可怕致命的掌力,几乎完全压制了我体内这个人

    那黑暗中走出一人,像一场模糊不清的画卷成了真,在我面前凌然抖落,我赫然望去,发现他与当年的模样差不了多少,与那噩梦里的模样更是一模一样!

    “曾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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