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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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18.

    兴许是这几天降温太快,家里终于开始供暖。

    宁晃一回家,就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暖气,他家里是铺了地热的,赤脚踩在地板上,从脚底到头顶都暖洋洋。

    每到这时候,陆忱都会把毛绒拖鞋收回鞋柜,换上素净的夹棉材质。

    睡衣也换了几套适合在暖气房间里穿的透气长袖。

    原本就好闻的柑橘熏香,被热气一蒸,更是弥漫在整个房间,一开门就是扑鼻而来的,家的味道。

    宁晃好几天没这样放松过,外套一扔,就扑倒在暖暖的地板上。

    又懒洋洋地蠕动到毛毯上。

    果然,连软软的白绒毯都是暖的。

    继而整个人都趴在地摊上,一动不动。

    陆老板在后面收鞋、挂外套、又把手表袖口摘下来放到托盘上。

    一瞧见他动物似的趴在地摊上躲懒,就禁不住勾起嘴角。

    却又一面拿拖鞋给他,一面催他去洗澡。

    他在外头住了两三天,甚至外套上都参与着一点夜店的烟味酒气,陆忱势必是要把他换洗成家里的味道的。

    刺猬懒洋洋趴在地毯上,没听见似的,一动不动。

    陆忱洗干净手,换了个睡衣,又喊了一遍,:“叔叔,你先去洗个澡。”

    “洗完了再躺。”

    刺猬像是粘在那块地毯上,身都不愿翻一个,:“不要。”

    甚至把旁边沙发上的大煎蛋抱枕也扯下来,抱在怀里。

    于是陆忱眼里被外来病毒污染的东西又多了一件。

    陆忱拧着眉毛看他,:“你这套衣服去过多少地方?”

    宁晃坏心眼儿给他数,夜店、餐厅、酒店、出租车。

    哦对,还有这些娱乐场所的洗手间。

    宁晃是有些幼稚在身上的,越是看着陆忱被他招惹变黑的脸色,他便越是快活,连眉梢都高高扬起来。

    最后刺儿头颇为得意地轻哼一声:“怎么,不许我去么?”

    陆忱忍无可忍。

    一左一右掀起地毯,将他整个人包起来,再往肩上一扛,连人带毯子一起扛进了浴室。

    宁晃人愣了三秒,在半空开始挣扎,嚷嚷:“陆忱,你放我下来——”

    陆忱便隔着地毯,拍了他一巴掌。

    发出了闷闷的“啪”一声。

    陆忱:“别动,心掉下去。”

    结果这话完,陆忱自己顿了顿。

    宁晃也顿了顿。

    陆忱也是拍完才发现自己拍错了地方,隔着毛毯都能感受到那软绵绵,又颇有弹力的手感。

    挺翘的。

    拍起来手感很好。

    一位老流氓不自觉出现了下流的念想,又很快若无其事地收敛了起来。

    宁晃的确不挣扎了,麻酥酥的触觉一路从脊椎骨,冲上头颅。

    被放下后,定定看了他半天,目瞪口呆挤出一句:“你——你他妈变态你——”

    自从刺儿头过了十岁,就没人能他那儿了。

    他跟他亲爹干仗,都不可能被那儿。

    却见陆忱神定气闲,弯了弯嘴角,:“抱歉,没找对地方。”

    就让宁晃得骂声哽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只有血气向上翻涌,耳根烧得厉害。

    陆忱的表情总是云淡风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坦然,笑着:“洗澡吧,不然我真的要帮你洗了。”

    宁晃磨着后槽牙,瞪眼瞧着陆忱扭头不知去做什么了。

    开始无声地骂骂咧咧。

    老混蛋。老流氓。

    给他三分颜色,他就敢开染坊。

    一天到晚就会嘴炮——

    陆忱却是去找干净的睡衣去了,找到了,一个猛回头。

    宁晃骂骂咧咧、咬牙切齿表情僵在面上,被抓了个正着。

    低下头开始装无事发生。

    他听见陆忱:“睡衣我给你放毛巾架上了。”

    宁晃低着头“哦”了一声。

    视野里只有陆忱那双姜黄色的夹棉拖鞋。

    那拖鞋走近了一步。

    宁晃退了一步。

    又一步。

    他又退了一步。

    陆忱低头捡起地上的煎蛋和毛毯。

    宁晃松了一口气。

    却忽的又一只手,轻轻按住他的肩。

    温热的手掌,隔着衣料传来,陆忱垂首在他耳边低声。

    “不是只会嘴炮。”

    “我真的替你洗过。”

    刺猬瞪大眼睛看他,却正对上那双漂亮的凤眼,明明是笑着的,却仿佛野兽餍足的眼神。

    静静地审视着他,另一只手彬彬有礼地替他摘下头上的皮筋。

    陆忱后退一步,离开了这间浴室。

    宁晃站在原地,整个人都燃烧了起来。

    洗?洗过?!

    怎么洗的?

    他们都做了什么了?!

    219

    陆忱把地毯卷起放到门口,连带着煎蛋也塞进地毯卷里,算明天一起送去干洗。

    浴室里已然响起了哗啦啦的水声,水汽、雾气也蒸腾而起,透过浴室的缝隙,有他熟悉的洗发水的香气,淡淡飘在空气里。

    陆忱就这样依在浴室门边,屈起一条腿,用一种满意的姿态,重新检阅这间房子。

    他检阅自己擦干净的地板、自己洗干净叠好的毛毯、检阅恰到好处的温暖灯光、和准备等叔叔出来递给他的一杯温水。

    一切都这样完好。

    他空荡荡的,精心编织的柔软笼牢,曾因为离开了主人而黯淡无光。

    如今却又熠熠生辉起来。

    窗外的雪已经渐渐停了,一切漂泊无定的美丽事物,都终将会自由的、落寞地消融在空气中。

    只有他的叔叔不同。

    陆忱愉悦地翘起嘴角,敲了敲门,喊门里的人:“叔叔。”

    浴室里的水声里,有人火冒三丈地问他:“干嘛?!”

    他:“吹好头发再出来。”

    “知道了!”宁晃大声答。

    隔了一会儿,他又敲了敲门。

    喊他:“叔叔。”

    宁晃在浴室里,凶巴巴问他:“你又要干嘛?”

    陆忱仰着头,慢慢:“我买了个特别失败的东西,昨天到了,装在浴室里。”

    宁晃显然没有想明白,有什么失败的东西会在浴室里。

    陆忱从兜里摸出一个开关,按了一下。

    于是浴室里的灯光,忽然变成了爆闪的五颜六色。

    陆忱知道,这一刻有五颜六色的光点,在天花板疯狂旋转。

    然后忽闪忽闪,时红时蓝。

    如果宁晃仔细看,也许会发现,这些光点儿闪出了动次次的美妙节奏乐点。

    浴室里沉默了片刻,

    隔了一会儿,他听到了宁晃忍着笑,有些发颤的声音。

    他:“陆忱,你给浴室买了个蹦迪灯球?”

    陆忱用有些懊恼的语气,笑着:“宣传视频不是这样,我气氛以为会很浪漫。”

    那宣传视频在滤镜的烘托下,真的表现得很浪漫。

    浴缸,红酒,星星似的灯光,旋转着的灯光。

    他以为叔叔会很乐意跟他再来一次。

    谁知道到了却是这样的东西。

    宁晃在浴室里爆笑起来。

    笑得断断续续:“你的浪漫,是指在淋浴间里蹦迪唱KTV吗?”

    陆忱:“你可以试试,在里面唱点蹦迪名曲,跟着灯光摇摆起来。”

    “……心点,别摔倒。”

    浴室里的宁晃险些笑岔了气。

    陆忱隔着门,也就这样翘起了嘴角。

    220

    这个澡洗了很久,宁晃真的在里面唱了几首老歌,直到他骨头都被洗得绵软了,浑身上下再也找不到外面的痕迹,整个人都被洗成了家里的味道。

    ——陆忱的味道。

    这话不能细想。

    然后他整个人都香喷喷、软绵绵的,被装进陆老板选的睡衣里。

    “啪叽”就倒在了床上。

    滚了三滚。

    滚到床中央。

    他累得厉害,洗了澡更是体乏,一股眷恋就这样袭来,只觉得这里处处都比外头更温暖,处处都比酒店更合自己的心意。

    家里的床更绵软,家里的枕头更实习,家里的色调都恰到好处的让他心里舒坦。

    难怪自己三十几岁被养成了一把子懒骨头,陆忱就是有种特殊的本事,能将好好的一个人养成恋家癖。

    陆忱俯下身来,指尖缠起他的一缕发丝,轻捻了捻。

    他连炸毛都有些懒,哼哼唧唧问他做什么。

    陆忱:“检查头发干没干。”

    他:“干了。”

    陆忱就笑起来,哄朋友似的温声:“嗯,很乖。”

    宁晃不吃这哄孩似的对待,当着他的面儿就嘀咕:“啰嗦。”

    陆忱也不生气,就“嗯”了一声,起身去找适合冬天暖气时盖的被子。

    宁晃趁着他背对他,又声挑衅他:“脸皮也厚。”

    “嗯。”

    “还下流。”

    “嗯。”

    陆忱忽得转过头。

    宁晃闭上嘴巴。

    谁知陆忱没有理睬他的挑衅,倒是笑着把准备好的被芯取了出来。

    这被芯前几天就被晒过了,柔软又蓬松,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却又把人包裹得很暖和。

    陆忱把两角分别塞进被罩的两角,捏住,轻轻一抖,拉上拉链。

    就把罩好的、干净舒服的被子盖到他身上。

    宁晃从被子里钻出个毛茸茸的脑袋来,蔫蔫地看了他半天,没挑衅他,也再没出话。

    其实是再也挑不出什么缺点来。

    除了那些吹毛求疵的指责之外,陆忱在他眼里,哪儿哪儿都好。

    尤其是眼前的三十岁,好的不能再好。

    细数十几年的记忆,哪怕加上之后到二十几岁,陆忱都是他尝过最温暖的滋味儿。

    套上了一床被,陆忱又去取下一床被芯。

    宁晃裹着被子,忽地声问他:“我们以前都这样分着睡么?”

    陆忱的指尖儿顿了顿,轻声:“睡一床。”

    其实以前他们都睡一床被,自从宁晃有变回十八岁的毛病,他们才有了这个习惯。

    宁晃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把被子敞开一个缝隙。

    声。

    “那你就……上来睡吧。”

    他想抱着他睡觉。

    像爱人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