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进军营 军营有老婆
一家人换下了沾着血腥气味的牢服, 各自穿珠配玉,齐齐整整地坐在丞相府熟悉的宴厅之中时,容虞舟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没事, 他爹,他娘和他阿姐也都已经出来了。
太好了。
同样这样死里逃生的经历让他对君王的畏惧也减少了几分。
陛下若真不讲道理,就不会放他们出来,还陪同他们一起回府。
可牢里的压抑日子无疑在容虞舟心里下了稍显沉甸的烙印,以致于他看着桌前散发酸甜气味的糖醋牛骨,尚且有些食不下咽。
他父亲正在和君王闲谈,他时不时听几句,大概也知道了府上日后会如何。
陛下丞相府的宅子仍然给他们住,但是父亲的官职还是被革了。
容虞舟害怕他父亲伤心, 支着筷子瞧过去时,他父亲却面色从容, 似乎早就接受这样的结局:“该出时出,该隐时隐,老朽老了,恰逢书院升贡考试刚过,陛下也可选些新人顶上。 ”
“新人……”萧御回看向一边无精采的容虞舟, 将话题挑了过来, “容虞舟, 你日后算如何?”
容虞舟愣了愣。
他该如何, 错过了升贡考试,一年后的科举想必也考不出什么东西来。
可如今他父亲没了职权,又有这一大府的人要养, 他作为府上唯一有能力的男丁, 的确要站出来。
思酌片刻, 容虞舟脑中浮现之前灵光一现的某条路子:“我想从军。”
“从军?”萧御回摸索着手中的酒盏,“你想和王穆瑜一般?”
容虞舟点点头。
但他不是要去那个纨绔军,他要堂堂正正地为自己的家人挣一番锦绣前程来。
所以他道:“我不想如果日后阿姐真的嫁给王穆青,却因为家事衰落而低人一等;不想在朝中高傲了半辈子的父亲出门被人指指点点,被戳碎了脊梁骨;也不想有朝一日再见到易……一个喜欢的人的时候,我还是那个纨绔子弟。”
萧御回无声的捏紧了手中的杯盏,听到最后头,心里更是堵了一口气。
喜欢的人?
容虞舟有了喜欢的人,还为了喜欢的人如此上进?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会将容虞舟改变至此。
想起那日他为容虞舟纾解后,容虞舟给他的拥抱以及落在他脸颊旁的那个吻。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容虞舟喜欢的是他。
可容虞舟反复强调过他喜欢的是女子,和他不过是好兄弟之间的情谊罢了。
所以容虞舟有意的不会是他。
那到底是谁?
容虞舟之前把他当做兄弟都能和他这么亲近,日后遇到喜欢的人是不是要把自己的全身心都吊上去?
烦躁,萧御回没饮多少的酒,却莫名的烦躁。
容冠书却因为听了容虞舟这样一番话而格外舒心。
既然儿子都这么了,他便豁出老脸也想为他讨下这份恩宠。
“陛下,老朽想恳请陛下准许我儿入军营。”
萧御回不做声,手中杯盏的纹路重重地压着他的指腹上,他却像丝毫没有感受到那般,再松开手时指腹已经变得泛白。
容虞舟就坐在他对面,二人隔着圆桌的距离,少年身后就是春日的晚霞,霞光在他身上跃动着,少年的那双好看的琉璃目也直勾勾地同他对上,似在无声恳求。
但这样的感觉有了距离感。
如果他现在是易扶玉的身份,少年早就凑靠在他身侧,抱着他胳膊卖娇了。
或许也不会。
因为少年有的喜欢的人,这些撒娇,这些亲近之后都不会属于他了。
这样一大家人都在等着他的回复,萧御回敛眉,朝着容冠书举杯允诺道:“既然如此,容虞舟后日去军营报备便是,若是各项测验都通过了,那就留在军中。”
晚膳结束,少年要入军营的事情已经定了下来,一连定下来的还有他阿姐容盈的婚事,期间容盈面色很淡,似并未那般欣喜。
君王摆驾回宫,全府都来送,容虞舟罕见地没有躲着萧御回,还送他上马车。
看着容虞舟腰侧挂着的鹿角玉佩,以及那个熟悉的装有夜明珠的香囊,萧御回心绪错杂,这些都是他送的,容虞舟错送给了他,他又送了回去……兜兜转转,日后的容虞舟会把夜明珠送给自己喜欢的那个人么。
上马后,萧御回掀开车帘,看向石狮子旁的俊朗少年,即便心里不舒坦,他还是问道:“你现在有喜欢的人了,可要朕给你赐婚。”
赐婚……
这么快就赐婚了么……
容虞舟耳间顿时烧红了起来,他掌心攥着玉佩,另一手遮住鼻息,不好意思地道:“可是我喜欢的人还不喜欢我。”
不然也不会把夜明珠还给他。
“他不喜欢你?”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连这么好的容虞舟都不懂得珍惜。
萧御回错愕,可他的心情还是轻松了许多。
此刻看着少年眼下两团阴影,显然是因为在牢狱之中过于忧心的缘故而睡不好觉,萧御回抿抿唇长话短:“那若以后你遇到两心相许的人,朕便给你赐婚。”
“多谢陛下。”
“那朕回去了,你早些回去休息。”
“陛下慢走。”
“嗯。”
星光洒在君王的脸上,柔和了他原来的气势,也让他眼角的红痣分外显眼。
看着君王的马车掉头离开,容虞舟抱着肩靠着背后的石狮子,因为想起了喜欢的人,他在漫天星光里忽就起了笑。
这样的红痣……
易扶玉也有一颗。
-
从牢中出来的第一晚,容虞舟睡得很沉,甚至一夜无梦,再睁眼,外头天色大亮。
他还是不会给自己束发,扯着歪歪扭扭的发冠出门,正厅前的院子格外热闹。
居然是王穆青过来了,还有他许久不见的兄弟王穆瑜。
王穆瑜看他过来,三两步就走到他面前,对着他的肩膀狠狠的来了一拳:“你可算没事了,这些日子吓死我了。”
容虞舟笑笑,揉着肩膀:“有你这么关心人的么,一见面就动手。”
着他走到容盈身边,和自家阿姐以及王穆青招呼。
王穆青点头示意,随后又将全部的视线投注在容盈身上。
见这一对腻腻歪歪,容虞舟便把王穆瑜带到自己院子里,王穆瑜自来熟地吃着桌上的糕点。
“对了,我听我哥你也要来军营?那我们明日一起去报备吧。”
“行,我们明日一起,但我先要去找个人。”
“你是不是还要去找那个倌?人家都已经被赎身了,你能在哪儿找到他?”
这就难到容虞舟了,他的确不知易扶玉被谁接走,天下这么大,他如果像无头苍蝇一般乱找,或许找一辈子都找不到。
王穆瑜还在劝:“不若你现在放弃他?”
容虞舟把玩着玉佩的手一顿:“放弃不了。”
穆瑜很不理解:“你们认识不过三两个月,哪有那么深的感情。”
“自然有。我出狱后想的头一件事儿不是换洗干净的衣服,也不是好好吃一顿,而是我想见他,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么?”
“什么意思?”
容虞舟亮出掌心的玉佩,在好友面前晃了晃,低首笑道:“意思是,在那瞬间,我栽了。”
少年的爱,灼烈,横冲直闯,同时也不加遮掩。
被酸到了的王穆瑜一个没忍住,捏碎了手里的蝴蝶酥。
行了行了,他知道容虞舟载了,还没见到那倌的面都笑得这么荡漾,容虞舟可真行。
王穆青兄弟二人当日还在丞相府用了饭。
王穆瑜一如既往的自来熟,在饭桌上和容虞舟去抢唯一的一盘牛骨吃,王穆青却端着,武将吃饭哪会这会文雅,也就是心爱的姑娘在面前,他才克制成这样。
饭后,王穆瑜嘬嘬筷子,看着连汁水都用来拌饭的牛骨盘子,不舍问道:“你家这做牛骨的厨子能不能借我两日?”
“借你?”容虞舟摇摇头,“是陛下赐下的御厨,每天只做一份牛骨。”
“陛下赐下的那就算了。”王穆瑜看着自家兄长不满道,“哥,你就好没本事,舟舟他爹都有御厨,你却没有。”
王穆青:?
王穆青的拳头瞬间就硬了。
要不是容盈在,王穆瑜这子已经被他揍得皮开肉绽。
此刻他皮笑肉不笑:“吃完了么?吃完我们要回府了。”
王穆瑜还不知自己逃过一劫,现在被自家兄长催着离开,便和容虞舟告别:“那舟舟明儿我们军营见!别起晚了!”
“好。”
容虞舟需要去京郊大营报备,若检查顺利的话,他就可以正式编入其中一只队伍了。
好在容虞舟虽然在牢里待了那么些日子,之前跑马闲逛练来的底子还在,次日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他就完成了各项测。
时间比王穆瑜的还短,成绩也比王穆瑜的还好。
王穆瑜就很不理解,最后自暴自弃道:“我也要去牢里住半个月。”
容虞舟正把乱了的发丝拨到脑后,闻言笑了:“别瞎。我本来就很强。”
他可是强到能在榻上压住易扶玉的男人呢!
容虞舟刚想起易扶玉,就被不知从何而来冲出来的一群人高高抛起,还没开口骂,为首那人熟悉的腔调就让他给辨了出来。
“秦墨书?”
“嘿嘿,舟舟你可算来了。”
“快放我下来。”
“别!兄弟几个好好给你去去晦气。”
容虞舟面无表情地被抛了九下,用秦墨书的话来就是九九归一,所有的厄运都消失殆尽的意思。
待第九下结束,他终于被放了下来。
下来后秦墨书一把就揽住了他的肩,这厮力气怎么变得这么大,不舒服的容虞舟挣脱不开,索性就让他这么揽着。
秦墨书紧了紧手,笑得开朗至极:“我们可早就等你和王穆瑜来了,没你俩在,酒都不香了。”
“我看你们可乐着呢,我怎么觉得你黑了许多?”
“害,四处跑马能不黑黢黢的吗。”
秦墨书比他还大两岁,身条也高壮些,原本和他一样的白皮早就晒黑了,不上黑黢黢,棕色的肤色反倒多添加了几分男子汉的阳刚和成熟。
容虞舟摸摸自己的脸,他以后可能也会这么黑。
那易扶玉会嫌弃他日后的黑皮么。
秦墨书还在仔细观察容虞舟,现在咋舌:“你是不是变了。”
容虞舟皱眉:“变丑了?”
“当然不是。”
秦墨书想了想,寻了个合适的词:“你之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现在好像有一股精气神儿顶着。”
原来的容虞舟顺从天性,无视规律,一言一行总缺乏坚定信念,随波逐流的是他,随遇而安也是他,可现在进军营的他好似脱胎换骨,尽管面上依旧是吊儿郎当,但整个人底子显出一股坚定和勇敢。
可后头那些话秦墨书没出来,前头这些自然不是好话。
听出来的容虞舟冷笑一声:“滚你的,你再这样我就骂人了。”
秦墨书浓眉一拧:“想骂我?”
容虞舟大力踹了他一脚:“放心,我只骂人,不骂你。”
秦墨书没反应过来,倒是王穆瑜先笑了,随后许久不见的哥几个听明白了,也哄然大笑,瞬间和容虞舟成一片。
容虞舟被搡来搡去,还不等他拍开秦墨书重新搭在他肩膀上的胳膊,就见有道熟悉的身影从他身边掠过。
容虞舟堪堪停下了脚步,紧张到差点就同手同脚了。
秦墨书觉察他的僵硬,看向那头的男人问道:“怎么?那人你认识?”
容虞舟点头的动作很是迟钝,但实际上刚瞧见易扶玉的这一瞬,他的心就陡然跳到了嗓子眼。
又激动,又欣喜,恨不得立刻扑上去。
他想和易扶玉招呼,可未发现远远站在树荫下的易扶玉面色格外凌寒。
若有人仔细观察,定能发现男人幽微的瞳目里,无数把利刃正刀刀落在秦墨书揽着少年的那只胳膊上。
*
作者有话要:
纨绔:耶!发老婆啦,发老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