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流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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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梨糖的甜香贯通心肺◎

    梦中只觉一晌, 实际她已经睡了一个多时辰。

    祝清圆收拾妥当,出门与李衎会合。

    此刻日头已经往西坠了些,恰好被半山密林挡住, 只余几缕金光斜斜射出。

    姑娘捧着纱裙跑到河岸边,眼神炯炯地将视线往水中送:“哇!真的有鱼!”

    终于见着的不再是游湖中豢养的红鲤, 祝清圆洋溢着复得返自然的欣喜。

    弯腰便要伸手去抓,可惜鱼儿灵敏,溅了她半身水。

    姑娘笑着将脸上的水珠抹去, 锲而不舍地寻觅着鱼儿踪迹。

    水波清凌, 金光半洒, 李衎不由被眼前之景晃了心神。

    想起几月之前自己许下的承诺, 此刻祝清圆的笑颜, 恰如蒙尘明珠复又闪烁。

    李衎收起掌心的竹刺,让她这般欢快恣意地多闹腾一会儿。

    直到祝清圆累了,郎君才从袖中掷出那些竹刺, 它们钉住鱼尾, 例无虚发。

    祝清圆目瞪口呆,又一次羡慕起学武的好处。

    等二人将鱼收入篓子, 回到楼时, 已是日薄西山。

    李衎在河岸边生火,祝清圆回寝间更衣。

    这次不似进京路上,盐粒香料一应俱全,鲜嫩的河鱼架在火上炙烤, 香味扑鼻。

    祝清圆忙不迭地系好衣带飞奔而去。

    “心烫。”李衎将鱼递给迫不及待的祝清圆。

    也许是午后在河里闹腾了大半晌,将浑身气力都消解干净, 腹中更觉空空。

    姑娘弯眼一笑, 口吹吹。

    鱼肉被烤的酥脆, 免去被鱼骨扎刺的风险。

    “公主与裴耀清的大婚之日定在下月廿六,你可还愿与我同去?”李衎突然问道。

    祝清圆一愣:“这次……不会再有什么花样吧?”

    “不会。”郎君笃定道,而后抬眸瞥了一眼祝清圆,半宠半谑的笑意,“也不敢了。”

    祝清圆发现李衎现在越来越喜欢逗弄她,于是翘着尾巴轻哼了一声。

    “那个裴耀清……我上次见他失魂落魄的,是不是内有隐情?”祝清圆忽然好奇起来。

    “座下有位姑娘,是他心悦的表妹。”李衎并不遮掩,大大方方地告诉她。

    “只可惜裴耀清既不是磐石,她也不是蒲苇。”

    裴耀清听取祖父谆谆教诲,为了家族兴盛与社稷稳固,最终默认与公主成婚。

    所幸公主端庄大方,主动提出可以将表妹抬为贵妾,择日进府。裴郎感动不已,前去劝哄表妹。

    谁知表妹早已接受了裴府抚慰她的金银千两,不愿入公主府做,自愿离去返回原籍自立门户。

    祝清圆听罢倒默默了良久。

    三人之间各有各的情义,但到底最怜爱的都是自己。趋利避害,畏死乐生,亦复均也。

    她不由设想,若李衎是裴耀清,她是表妹,会是如何。

    “我不是裴耀清。”郎君似乎猜到她在想什么,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让祝清圆掉入他眼眸深处。

    姑娘心头一颤。

    她眨了几下眼,而后突然想到一个严肃的事情,不由声音抖动:“你……是不是没有净手!”

    李衎手上没有沾油,但架火翻烤中难免蹭上灰屑。

    眼见姑娘嘴一扁,眼泪就要往下掉,世子殿下无奈将素白衣袖举起,任她使用。

    祝清圆含着泪粲然一笑,毫无负担地扯过郎君袖口擦拭起来。

    当真是无法无天。

    食毕,姑娘竟然掏出了一袋皂沫,跑去河边净手,再用帕子将水擦干。

    李衎灭了火堆,提了灯笼慢悠悠走到河边,与她一同净手。

    祝清圆看见郎君袖口的黑灰痕迹,心虚地笑了笑。

    端午夜为蛾眉月,弯如银钩,只浅浅的清辉洒落,在河中泛起微光。

    可祝清圆再定睛一看,才发现光芒点点不尽是水中月华,闪闪烁烁的萤光飞往天际,穿梭于远山密林。

    祝清圆惊异于这流萤漫天,欣喜地转过身道:“你看!”

    长帛从姑娘肩头滑落,随夜风吹拂至郎君手背。

    李衎眸色渐暗,记忆中烟火盛放那夜的光景复现脑海,与此刻重叠。

    他走过去,轻柔地将姑娘耳畔碎发撩至耳后,低声问道:“今日开心吗?”

    “开心!”

    祝清圆笑得眉眼弯弯,她已经许久未像今日这般轻松,就差手舞足蹈起来。

    而后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低头从荷包里掏出一盒梨糖,拈出一粒塞进李衎嘴里。

    “给你吃糖!”

    郎君将梨糖含于舌尖,甜润袭来。

    可姑娘却依然仰头看着他,手停在李衎颌边,温热的指腹轻轻按在郎君唇上,神情怔怔,似娇若嗔:“李衎,你的嘴唇好软呀——”

    李衎眸色渐暗。

    下一瞬,祝清圆便瞪大了双眼。

    郎君那样软的唇印在了她唇上,身侧暖烘烘的烛光将他高耸的鼻骨与长睫下阴影。

    太近了。

    祝清圆心如奔鹿。

    李衎睁开双眸,带着笑意扫了她一眼,流光潋滟。

    她呼吸一凛。

    郎君轻轻咬开姑娘的唇瓣,梨糖的甜香贯通心肺。

    远方流萤模糊于夜色,祝清圆的五感中,只剩下郎君握在自己腰间的,指骨分明的手,松雪般清冷的气息,与唇齿濡沫之声。

    “圆圆。”她被李衎揽在怀中,耳尖红透地听着郎君低哑的嗓音传来。

    “你的唇也很软。”

    祝清圆趴在郎君肩头,害羞得不敢抬头。

    半晌,才声开口:“我走不动了。”

    李衎轻笑,将姑娘横抱起,一步步走回楼。

    最后二人一齐坐在楼的台阶上,赏着深林清泉、流萤飞舞的夜色。

    “这个给你。”祝清圆将那只杨梅香囊塞进李衎手中。

    还是目光闪躲,不敢直视他。

    香囊里苍术与艾叶的气味已经消散了大半,大约已经做好很久了。

    李衎摩挲着香囊上针脚细密的红色杨梅,噙笑看向她。

    祝清圆莫名心虚,好似自己的心意已被全部探看干净。

    看着看着,姑娘干脆恼羞成怒起来,软软地“哼”了一声,转过身去背对李衎。

    郎君将那枚香囊系在自己腰间,起身进屋。

    就在祝清圆以为李衎是失去了哄她的耐心时,她的后背却跌落进一片温和暖意中。

    郎君从身后拥住她,抬起她的手,将一只温润的圆镯戴了上去。

    羊脂白的玉镯在灯笼下泛着藕糯色的光。

    祝清圆发现这玉质与祖父送给自己的及笄簪一样。那簪子传闻用的是与当朝玉玺同源的玉料,那这镯子自然也……

    簪子毕竟是用边角余料做的物,可这样一只玉镯,必用大料。

    联想到其与玉玺之间的关系,以及李衎的身份,祝清圆突然惶恐起来,第一反应便是拒绝收下——

    结果她刚有所动作,便被李衎握住了手腕,沉声道:“不许摘下。”

    祝清圆僵着身子:“为什么?这太贵重了,又不是送聘礼……”

    “那便当它是吧。”

    “什么?”姑娘脑子今夜晕晕乎乎,有些转不过来了。

    “我给圆圆的聘礼。”

    祝清圆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站起身来,满脸平静对李衎道:“你等我一会儿。”

    她挺直脊背,缓缓步入寝间。

    越如此越反常,李衎思索片刻,还是决定跟去查看。

    只见姑娘钻入丝被,头尾都蒙在里面,鼓鼓囊囊地正在床上翻滚。

    疼得滚?

    常年习武的世子殿下,一时间只能想起这个。

    李衎皱眉快步走了过去,俯身询问:“怎么了?”

    榻上动静顿时停歇,半晌,姑娘才从丝被下露出半张脸来,两颊绯红,眼眸炯炯:“私定终身,这太刺激了。”

    “……”

    郎君突然开始反思,自己是否太急于求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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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分可爱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