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论徒弟的自我修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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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气翻腾, 裴庚侧脸看着柏青霄,若有所思。
柏青霄本不想理会,但这家伙明目张胆, 看的特别嚣张。他反倒成了不自在的那个,“你看什么?”
裴庚张口就来,“看您好看。”
柏青霄被他的直白噎住, “虽然你的是事实, 但为师怎么觉得这话从你嘴里出来特别奇怪。”
裴庚拉住他的手,想要牵手, 却被拒绝了。
“师尊……”裴庚改为扯他袖子,“为什么不给牵手?”
柏青霄被他的厚脸皮弄笑了。
要以前他肯定就给牵了, 但是也不看看某人先前某人过什么话, 他哪里还敢配合些暧昧不明的举动。
保不准一个举动,以后就成了他为老不尊、人面兽心的证明了。
裴庚皱着脸,苦闷不已, 连忙御剑上前和他并行,追问,“真的不可以吗?为什么?弟子长得不好看吗?天资不够好吗?灵石我也可以赚, 弟子哪里不够好了?”
“还是师尊也和那些师姐一般, 觉得裴庚在空口大话?在玩闹?弟子分明一直都很认真。”
“外人当不当真,弟子也无所谓。可师尊不能把弟子做的的当玩笑。”
“你还不是在玩闹,哪对师徒会做出不伦之事,别如今不行,古往今来就不可以!”柏青霄想起这个,胸腔没来由积了一股气, 是发散不得的郁闷, 不清道不明的燥意。
他原本觉得自己性格还不错, 现在被裴庚弄得像个火药桶,一点就炸。
“为师把你拉扯大,教你本事,本还指望你带我飞!结果你居然和我,你想……咳咳!”
柏青霄还有点脸,不出那几个字。
裴庚却敢,“没事的,师尊。你嫁给弟子,弟子也能带您飞,还能让您骑身上,飞哪都行。”
“你、孽徒!”柏青霄甩开他的手,一时急的语无伦次,“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是你爹!”
“噢!”裴庚恍然大悟,眼里冒光,十分兴奋,“那不是更刺激了吗?”
柏青霄:……
他至今不知道,自己当初到底收了个什么玩意。
柏青霄直接把人丢在剑派门口,火急火燎转身就跑,背影充满了落荒而逃的味道。
裴庚装出的插科诨的喜色,在柏青霄离去后消散的一干二净。他耷拉着肩,还舍不得就这么走,站在剑派门口,定定看着柏青霄的身形离去。
那青色的一点很快消失在云层间,不见了。
他还是在思考那个问题。
他进一步,师尊就退一步,怎么都走不到对方边上去。有时候他也恨自己的嘴巴,总是笨的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只能追着师尊出心里最直白的感受。
他在师尊身上学到不少东西,可没有一个教他怎么正儿八经地追求心上人,也没人告诉他应该怎么做,怎么做都好像充满一股无力感。
裴庚有照过镜子,他觉得自己长得并不算差。师尊也夸过他天赋极好。
师尊需要灵石炼丹,还经常炸炉,他以后也能赚很多灵石给师尊的。而且再往前一点,他和师尊明明相处的也很不错。
其实他也可以选择一直对师尊好,一直好到师尊离不开他,日久生情。可裴庚也怕,怕生的是亲情,是温情。到时候师尊真心实意把他只当做一个弟子,那就更难扭转了。
天天喊他‘孩’,但其实裴庚认识柏青霄的时候年龄就已经十九岁了,这年龄在凡人里已经是可以当爹。
柏青霄脸看着年轻,人也很风趣。裴庚很早就曾过,有时候他会更想把柏青霄当做自己的兄长之类的角色,而不是什么父母爷爷奶奶祖宗这样的长辈。
他是当真这么想的——哪怕柏青霄觉得自己可以做他祖宗。
两个人的思维立场截然不同。
裴庚从没有什么师徒恋情是不伦的认识——也许与他才进修真界不过几年的经历有关——他始终无法理解师徒间的因果难道一定要比作父母长辈吗?
为什么不能是恋人呢?
所以师尊到底为什么对他的告白避之不及?
难道是……修为吗?也是,他区区一个金丹,这样的修为,哪里配得上一位元婴真人。
裴庚自认为在重重困境里窥的一丝通透,并且顺着这偏僻路越走越远,思路越来越开阔。
也对,若他修为足够,师尊想必就不会再这么轻易把他抛下了。
从拜师开始,裴庚就想不通,为什么他常年处于有师尊却经常被师尊扔下的场面。
师尊的理由总是显得十分有服力,要炼丹、要去出诊、有事等等。
然后把他单独撇下,自己跑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裴庚表情凝重。
如果他修为足够,是不是就能把师尊绑在身边了?师尊被绑住的模样想必很好看,就像再遇见国师宗措那日,就像那条锁仙链。
对了,那锁仙链,师尊挣不开,只能用他的剑削开。那锁仙链至今应该还被留在山洞里。毕竟除了他们两人,没人知道那条被遗忘的锁仙链。
裴庚开始起了那链子的主意。
不不不,现在要紧的事情是怎么早日提高修为。他必须尽早把修为提升到和师尊差不多才行。裴庚摇摇头,转身默不吭声往牌匾内走去,思考着问题。
苍穹剑派的门口人来人往,自然也就有话声。
一对师兄妹路过裴庚身边。
矮的那个愁眉苦脸,“这次云天秘境开启,我修为不够,恐怕进不去了。那里头足年的灵草灵兽特别多,好可惜。”
高个子安慰她,“没事的师妹,云天秘境是剑派弟子独有历练之所,你可以等下一次开启。况且师兄这次也去,你看你需要点什么,我给你找找?”
云天秘境?足年的灵草灵兽?
裴庚停住了脚步,侧首。
柏青霄回到忘忧堂,找到绯星,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要闭关。”
第二句话,“出关后渡劫。”
最后,“忘忧堂有没有合适的地方?”
绯星被他这信息量极大的三句话连着砸下来,懵了。
闭关需要清净无人扰。
而渡劫时万不能有别的修士在场,每个修士的劫雷都是一定的,若有别的修士在场相处,劫雷只会增多,最后一起死的概率更大。
因而遇见劫雷,大多数修士都会避开。
绯星回过神来,自是惊喜不已,“师叔!您要渡劫了!您放心,师侄这就下去安排!”
渡劫,意味着过了这一门槛,往后修为剧增,而寿命也会延长。
柏青霄自上元婴还不到两百年,就已经要迈入化神,这等修炼速度放修真界任何一处都是世所罕见的天之骄子。
柏青霄也没想到自己进展之快,只能是一路奇遇不少。
然而想到某个家伙,三年不到从凡人成为金丹修士,柏青霄面上的笑容一僵。
不,他才不和破壳即金丹的神兽比!那是人吗?那是神兽啊!光吃就能涨修为,不能用常人去估量他。
绯星给柏青霄选了忘忧堂灵气最为充沛也是最少人到的地方,作为暂时的洞府。
柏青霄道了谢,把门一关,设下外人不得进的禁制。
他在洞府内走了一遭,方才盘腿坐在石椅上,理了理衣襟。
窗外的阳光在地面落在光斑。
柏青霄凝神,法力在运转下周游全身,一遍一遍冲刷着经脉,最后回汇到丹田处。
丹田里那的元婴长得与他一模一样,盘腿凌空而坐。身下的木灵根旺盛而生,莹绿的枝条交杂成精致的底座而上,贯穿丹府。
他很快沉下心,在这静谧里,神识远离了肉身,全然沉浸在即将水到渠成的法力上。
时间在他身上仿若凝固,只有窗外日升月落证明着时间并非已然停止。
转眼两年即过。
忘忧堂已经遣散所有的弟子,剩下绯星和明池住着。
空空的院落里没有半点人气。
明池长得很快,抽条一样拔高,已经有七八分成年的模样,只是身体尚且显得单薄,面容青涩,远远看去倒有些雌雄莫辩。
但他一开口,那变声期沙哑的声音,一听便知不是女孩。
这日,窗外的街道冷冷清清,摊还没摆起来,只有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
明池正坐在窗口边上津津有味地看书。时不时卷起书来看,露出书籍封面几个大字——《论徒弟的自我修养》,柏七著。
昨日绯星师姐有事出去,他把师姐送到外面,回来时就在摊上看到了这么本奇怪的书籍,和话本摆在一起,书面简简单单几个大字,比起旁侧话本,这本书显然卖的最火。
据老板,此乃两年来修真界畅销书籍,光进货他都跑了十几遍了。
明池忍不住好奇心,开一页,惊道,“离谱!”
只见第一章正写着初遇,有个凡人少年跑去剑宗拜师,糊里糊涂拜了个一点战斗力没有的医修。
那医修十分美貌,书上用一堆华美却累赘的形容词来堆砌这位男性师父。
什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冰肌玉骨,秀色可餐……
堪称成语乱用的典范。
两人一见钟情,两见倾心,三见定情,四见双修咳咳咳……那当然是没有的,修真界的人还是传统比较多。
只写着书上两人互相有意,光引气入体指导都指导出个情意绵绵来,偏偏没有向对方开过心房。
又少年主角遇到只会喷毒烟的鼠,具体不知叫什么的魔兽,中了合欢散一样效用的毒。然后两人幕天席地,滚到一处喷泉里,就……咳咳咳!
明池震撼无比,感觉到自己的三观都塌了。这种黄文本没什么,只是怪就怪在这两人竟是师徒!
他涨红了脸,把书一合,斥道,“荒谬!简直荒谬!世上怎么可能有这种师徒!”
摊主见多了,就是这种挑战师徒伦理,前所未有的话本,才吸引人啊。骂的人一堆,可是很多做徒弟的,最后不还是口嫌体正直地人手一本,偷偷藏起来看?
他笑眯眯问,“那你还要不要?”
明池捏紧了书籍,理智告诉他这种话本看了也无益。情感上,他声道,“它好奇怪,我、我再看一眼。”
明池低头一看,就见主角醒来后,正见一夜春宵后,师父十分贤妻良母地给他烧了条难吃至极的烤鱼。于是主角决定:
不吃鱼了,吃师父!
明池倒抽了一口气,瞳孔一震,“污秽不堪!简直辱目!”
摊主忙到不耐烦了,催促道,“这是最后一本了,你到底买不买啊?”
明池一看,果然,刚刚垒起来的都被抢光了,就剩他手上那本。不少来迟的都盯着他手上的最后那本书看。
这书居然这么好卖?
明池顿了顿,他很想直接把书放回去,大义凛然几句高风亮节的话。
然而实际上,他十分羞耻地捂住脸,连忙掏灵石,“买!”
买完连忙拿着书就跑了。
回去一看,就从黑夜看到白天。熬了一个夜晚,明池精神奕奕,越看越兴奋,眼睛里的光比烛火还亮。
看到最后,他不可置信地翻了翻目录,似乎是难以置信这本书就这么完了。
这书上的时间过的飞快,两年过去,主角已经是个金丹修士,还开了神兽血脉,遍天下无敌手,搜罗了无数天材地宝,献给他师父。
明池不由感叹,果然是话本,这种现实压根不可能存在、横看竖看都写满‘离谱’二字的事情,也就只有话本里能看的痛快淋漓。
此时的主角,他终于决定借着‘真言丹’向他师父告白。
然后……完。
想要知道师父如何回应吗?敬请期待下本。
明池一口气上去了下不来,头一回这么生气,他指甲抠着书本那作者署名:柏七。力道大的几乎要把名字扣烂。
不由痛心疾首,“二十万字了,都写了二十万字了才告白!早干嘛去了!既然都写到这里了,就不能直接把后面写完吗!柏七,你好狠的心!”
“要让我知道你是谁,准给你把刀架在脖子上逼你写完!”
话音刚落,‘砰’的一声猛然惊醒了他。
这声音极大,像是木门被人劈掉的声响,忽然冲入两耳中,激的他一个冷颤。
绯星师姐今天出门了,师尊又在后面的山头清修,这个时候谁会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