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漾整个人失去了理智，不顾远处的岳持，对着不能移动的沈雁行猛地踹了两脚，失智地怒吼着。

    “贱人！”

    “都怪你！”

    岳持立时就要从对面冲过来，卢漾浑然不觉，关键时刻那些正埋伏着的匪徒蜂拥而上。子弹擦着岳持的脚边过，生生遏制了他的脚步。

    这些人也无暇顾及是否隐藏自己的行踪了。

    卢漾这个蠢货，果然是不中用的花瓶Omega。该谈的事情一件都没有提，不该谈得却桩桩件件都记得清楚，看来果真是用他们在给自己报私仇。

    领头的一个眼色，便有匪盗冲上去将卢漾架到了一边，卢漾脸色煞白，不住地叫骂着。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让我杀了这对贱人！”

    岳持站在不远处，头顶是鲸座飞艇掩映下的大片阴影。在装备精良的全套防护用具下，匪盗们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然而愈发辛辣的朗姆酒正预示着这位Alpha的心情逐渐糟糕。

    “放人。”岳持重复了一次。

    阴沉的语气里已然有风暴在酝酿。

    领头的匪盗一挥手，后面便有弟把沈雁行拎了起来。他方才背卢漾踢中了腹，疼痛之下只能佝偻着身子，用水汪汪的眼睛看向岳持。

    岳持的心也在不停颤抖。

    领头人自认为拿住了人质，倨傲无比。方才卢漾都能让他下跪，此刻要他一条胳膊想来也没什么。

    “岳将军。”那人冷笑，“脱了你的防护服。”

    没有了这身装备，他就会大咧咧地暴露在所有的匪盗枪口之下。对面有将近二十个人，他就算有三头六臂都挡不住一轮的子弹。

    岳持自然不傻，更何况他已经被激怒了。

    “刚刚我已经按照你们的要求做了，但是你们伤害了我的爱人。”岳持的语气冷漠无比，比未开发的寒部地区还要令人发抖。

    他高高扬起手，带着黑色皮套的手就好似一轮锋利的屠刀。

    手放下。

    上方的飞艇传出阵阵惨叫，鲜血的脓腥在一瞬间甚至压过了朗姆酒的气息。而是几个杀人不眨眼的匪盗都被这凄厉的惨叫声震慑住，双腿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七颗人头从洞开的舱门中滚落下来。

    七具无头的尸体鲜血汩汩地滚落。

    那是一副何其可怖的画面映照在沈雁行的眼中，昏暗的光线下，尸身和头颅分离，尸体上的断口就像是井口泉眼，鲜血那样澎湃地涌动着。

    将半边天幕都染得红透。

    将正片土地变得粘稠血腥。

    原来这才是在战场上杀伐决断的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岳持岳上将，他治兵带军靠的可不是仁慈。

    “你！你怎么敢！”领头人一声爆喝，挟制着沈雁行的匪盗将枪口紧紧贴住了他的脑袋，枪械里细的机械走动声是如此清晰，声声催命。

    岳持用温柔的声音对沈雁行道。

    “别怕，他们不敢怎么样。”

    这年头还有敢比绑匪先撕票的家伙，还有敢威胁绑匪的人质家属。

    身为匪盗的尊严遭受了严重的侵犯，领头人怒吼一声：“卸他一条胳膊，给岳将军看看！”

    然而那人的枪口刚刚从头上转向手臂，空中兀地又滚下一颗人头，一具残尸。

    岳持不卑不亢的声音却更加令人不寒而栗。

    “你试试？”

    十几个匪盗，竟没有一个敢动作了，卢漾甚至已经捂着胃部，扶助旁侧的巨石狂呕起来。

    他是真正来自地狱的修罗。

    如果他愿意，人命比蚂蚁更不值钱。必要时他会因为人性，因为固定的人设，因为不能令身边的亲友恐惧，岳持会压抑自己杀戮残忍的本能。

    可是面对敌人的时候，他会比敌人更加恐怖。

    战场上哪来的良善人？谁更善良，谁就先死。

    “你们还有一百零四位战俘。”岳持道，“只要你们死得起，尽管对人质动手好了。”

    领头人被岳持一整套动作吓住，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动作发号怎样的指令。更别提抓着雁行的匪盗，手里的枪哆哆嗦嗦都不知道指向哪里，仿佛他才是被逮住用枪威逼的人。

    见对方还不动作，岳持便低低笑起来，声音震破空气，似乎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我知道你们这一趟来要什么人质都是幌子。”他着话，从洞开的舱门中此时缓缓落下一个人，身上捆着粗长的绳索，被悬吊在半空，好似用来钓鱼的饵。

    沈雁行也睁大眼努力看了看，原来是上次挟持了一整船孩子的匪盗头子。

    那个刀疤脸。

    而此刻他定睛一看，才发现了端倪——原来这个刀疤脸跟瓦喆首领的面容又积分相似，看起来是有血缘关系的。

    “你们杀人不眨眼的瓦喆团哪来的什么兄弟义气，不再背后放黑枪已经算是良心未泯了，还要什么兄弟换什么战俘。”岳持不停地揭穿这群人的真面目，冷笑着道，“也就是这个还算有点拯救的必要——是瓦喆的兄弟对吧。”

    “我要是一枪爆他的头——你们回去大概也要偿命？”

    岳持着又是一抬指，从船舱中飞射出一颗的光电在众人的目光所不能及的时刻，已然在刀疤脸的腿上爆开一朵血花。

    他哀嚎了一声，凄厉地叫骂着。

    “王八羔子你们在等什么！赶紧把老子换过去，这他妈不是人呆的地方！”

    “怎么样？”岳持问。

    现在的他看起来更像是准备撕票的绑匪，简直衬托得对面的匪盗无比的讲道理，无比的和善可亲。

    岳持已经完全掌控了局面。

    “换，我们换。”领头人唯唯诺诺，再也不敢耍心眼拖延。

    他四处望了一下，用枪口点点卢漾。卢漾这一会已经被岳持的种种举动吓丢了魂魄，颤抖着站在匪盗身后，恨不得缩成风中的尘埃。

    “你过来。”那匪盗命令道。

    此刻的卢漾才明白自己再这群人眼中是多么的微不足道，即便他委身依附了瓦喆首领，在他的兄弟严重自己恐怕也只是一件随便可以扔的旧衣服。

    只是事到如今他已经没得选了。

    领头人傲慢地命令着，把一把枪塞到他的手中。

    “你来看着人质。”

    然后转头对岳持道：“我们换人。”

    “你放了我们的兄弟，让我们的飞船离开行星，我们的人自然就会放了你的情人。”

    岳持并没有迟疑，随着他抬手一招，巨大的鲸座飞船后移几分，缓缓落地。舱门处落下长而宽的栈道延接在地面上，变成倾斜的走台。

    一个接着一个的俘虏飞奔而下。

    匪盗们的飞艇已经在半空悬浮，落下悠长的软梯。一得解放的俘虏们就像是放归山林的野兽，咆哮着发出令人惊悚的声音。

    而卢漾用枪指着沈雁行。

    他们被遗忘在角落里，匪盗并不允许他们上船，只有他们被留在行星上牵制岳持，其他的人才能够安然无恙地离开。

    卢漾清楚，自己终究成为了一颗弃子。

    他悔不当初，却没有回头的岸。

    匪盗俘虏已然被全数放归，领头人找到刀疤脸，低声询问鲸座飞艇上的兵将人数。刀疤脸给了他一个很满意的数字，看起来岳持这次出动诚然带了不少的人，那么他们的主力进攻兵区大营，可以是易如反掌。

    匪盗的飞艇缓缓升空，只剩下卢漾压着沈雁行还停在原地。

    他抬头望着逐渐远去的飞艇，分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早该料到的，与虎谋皮者，终究要献上自己的人皮。

    “你不要过来！”卢漾端着枪毫不迟疑地向岳持发射了一枚子弹，正中胸口。却连一秒都没能阻挡岳持前进的步伐。

    有赖于这身独特的装甲外衣，软合金的硬度足以抵抗任何近身子弹的冲击，岳持毫发无伤。

    他缓缓向前，安抚道：“卢漾，放下枪，放开雁行，我承诺对你从轻发落。”

    卢漾的心理防线完全溃败，他望着岳持，瞳孔时而颤抖时而缩紧。眼见无法击穿岳持的防护，慌乱中他收枪回手，再一次将压满子弹的枪抵在沈雁行的头上。

    “滚回去！”卢漾红着眼睛对岳持咆哮。

    很显然，用沈雁行来威胁岳持比直接伤害他自己更有效果。岳持当场停住了脚步。

    “你不要激动。”他。

    卢漾得了一丝喘息的机会，他甚至因为岳持难得的让步生出了能够逃脱的妄想，却不知自己已经失去了最后活下去的机会。

    作为昔日同僚，岳持给了他一次又一次活命的机会。

    然而他没有抓住任何一个。

    兵团的作战需要各种特定的手势来相互配合，在飞船上埋伏的狙击手接收到了击杀的指令。

    岳持稳稳地站着，忽然开始拆解身上万无一失的装备。

    “这样吧，你不是想要我的命？”

    “我脱了这身防弹衣，随你。”

    这是一个诱惑——致命的诱惑。卢漾想杀沈雁行么？当然想——可是他更想杀岳持。相比被拿捏在手随时可以爆脑袋的沈雁行，杀掉岳持的机会只有这一次！

    卢漾早已经不清醒了，否则他不会忘记参军时训练过的——不要让你的枪口离开人质。

    当岳持开始拆解头上的面罩和头盔时，他的每一个动作在卢漾的眼中变得无比缓慢，似乎在诱惑着他将岳持一击毙命。

    鬼使神差地，卢漾调转了枪，在岳持拿掉头盔的一瞬间！

    一颗子弹离弦而去，敲碎坚硬的颅骨，发出了短促沉闷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