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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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恪的眼睛并不是非常标准的桃花眼, 起码陷在深深的眼窝里时,并没有桃花眼应该有的宜嗔宜喜,90%都是嗔, 剩下的10%,是“卷没一切的黑暗”,起码眼角的痣首先被卷没。

    生气的时候,眼角总是红的,惨淡又妖娆。

    总是会露出“一会再找你算账”的阴森表情, 过后又好像并没有找林予贤算账。

    而是把心里一切可不可的郁愤统统攒着,有的时候攒一两天, 长的那次,直接有三年。

    在暴雨天爆发的那一刻林予贤以为自己被艹死了。

    韩恪的路人缘几乎没有,连“美荫”中最喜欢social的几位家庭妇女, 都对他避之不及。

    她们搞不清楚两件事情:一是这二位今年刚刚搬进来, 却并不与邻居往来, 据较矮的那个是某个行业的名人, 可也不至于每次有邻居敲门, 都要戴墨镜吧。

    第二件事更诡异, 个子高的出门要全副武装, 即使从别墅到车库的这一段距离, 还是不忘戴鸭舌帽、口罩和墨镜。还觉得不够似的,有时候直接戴黑色头套。

    路过的狗以为这栋的主人是鬼, 抬脚撒尿标记一番。

    第二次碰见,还是吓到狂吠不止。

    据一位好事的大妈分析, 这两个人八成是从外地过来躲债的可怜人, 剩下的两成极有可能是逃犯, 不过这条在她报警过后, 已经被排除了。

    大妈不依不饶:他们到底是谁啊。

    警察只是:个人隐私,不方便透露。

    大妈的寒意从脊背直透下来,盯向101栋的眼神,更加惶恐。

    那还有什么原因呢?难不成,是什么黑/社/会卧底吗?

    韩恪的隆准稍尖,鼻梁高高耸立,美人沟和额中央微突的血管,将那张脸一分为二。一半是沉郁晦涩,一半是山崩地裂。

    剩下的氛围感,叫“林予贤给的爱”,让他稍微不那么……人不人鬼不鬼。

    他的自来卷发,也不是支棱到毫无条理的号卷,而是温顺油亮又细软的长长弧度,垂在额角覆在太过立体刚硬的脸上时,会消解一二分的凌厉。

    后脑总是会倔强地翘起一撮呆毛,他派出自己的好兄弟——墨镜同学勾在耳朵后面,不是为了耍酷,完全是为了压毛而已。

    唇缝弯弯绕绕,经常让林予贤像闯入迂回曲折的迷宫,无法找到南北。

    唇角向下,即使笑的时候,依然带着凉薄和骄恣,好像谁都欠他百八万一样。

    183cm,1999年9月9号出生,明明比怀里的蠢货一岁还要多,却总是逼林予贤,喊他一声“哥”。

    不是“大哥”,不是“柯大药”,也不是“老郑”,不是“武”,不是“一休哥”,当然,更不是“子期”。

    他喜欢林予贤假装软绵绵的那声“哥”。

    让他想踹死他。

    海市的夏天,适合这声软软的“哥”,可以让人汗毛倒竖,解暑降温。而且踹完他,气血很顺,让人不至于在闷热咸腻的天气里,想出去裸奔一圈。

    这臭子最爱干了。

    好像对自己的身板有什么误解似的。

    蠢货。

    只能我一个人看。

    海市一个如常的夏日午后,林予贤趴在床上,脊背光滑,略有红痕,他摸了摸有点被掐痛的脖子,从喉间闷吐了一声吃痛的“我去你大爷的”。

    再这么疯我直回去!

    他摸着窗棂透进来的光斑,半虚着眼睛,把这些颜色相近的光斑,看出冷暖不同色调,甚至出现了红绿这种互补色。然后又继续靠那双眼睛,让光斑自然混合,在色光的融合下,产生多达近十种中间色,构成了超越时空的凝重。

    最后觉得自己实在是有点瞎了。

    这大房子,只有他和韩恪两个人,别还真的有点空落落的。

    一楼厨房飘出来的饭香,都飞不到林予贤的卧室。

    韩恪穿着没有一点褶皱的白衬衣,套着藏蓝色的围裙,在楼下摇着铃,声音沉厚,“祖宗,再不下来我泼你脸上。”

    林予贤拖着灌了太多铅的双腿,光脚贴着墙根,踩在鹅卵石铺就的地砖边缘。这天还算稳重,套上了韩恪大一号的白衬衣,只不过踩在鹅卵石上龇牙咧嘴的样子实在跟“稳重”二字搭不上边。

    韩恪无奈道:“你蠢吗,非要踩在上面受罪吗?”

    “那可能我就是抖M,跟你抖S莫名其妙地般配。”林予贤咬着牙,解释道:“这不是养生节目里讲过,多按摩脚底,有助于长命百岁吗,我还想活得越长越好。”

    “你脑子里每天装的到底都是什么,就你这点智商,最好不要出门接触社会。”

    被我关一辈子算了。

    韩恪双手套着厨房手套,端着超大瓷碗装的酸菜鱼,因为海市的菜市场没人片鱼,韩恪忍着血腥味,为了楼上被耗干力气的祖宗挑剔的胃,生生片了一个多时。

    最后骨节明显又瘦削的双手,泡在洗手液里十分钟后还是有股挥之不去的腥膻,他却没想靠这顿耗神费力的饭菜博得蠢货的欢心。

    可也没想到,林予贤会来一句:“我想吃上面浇热油噼里啪啦的鱼,这个我快吃腻了。”

    韩恪:“你……”

    林予贤伸出胳膊,趁韩恪正在愠怒有些心不在焉,把他高高大大的身躯揽入怀中,大腿腾出了位置,魂不逐体地看着韩恪:“哥,坐我腿上。”

    韩恪受不了这声软款温存的“哥”,恭敬不如从命地放下瓷碗,脱下手套,颇为有条理地侧坐在他大腿肉较多的地方。修身西裤因为计划外的一坐,紧绷下出现很多细褶。韩恪因为这几个褶眉头紧蹙,就连林予贤用头抵在他的腋下蹭来蹭去都没注意。

    比盯着褶更毁岁月静好的一幕出现了,林予贤一把韩恪推开,叫道:“我天,腿麻了,你是不是该减减肥了。”

    “……”

    吃完饭,韩恪拖着已经开始瞌睡的林予贤来到车库,两人都戴着黑色头套和墨镜,既滑稽又恐怖。即使是在去昆州的省道,道路空旷,车辆不多,两侧只有零星的水果摊贩,他们依然孜孜不倦地戴着头套。

    落下车窗的那一刻,韩恪余光看见并排的车副驾,一个人投来哆哆嗦嗦的目光,还来了句“那是两个强盗吧”。

    韩恪不屑道:“什么土词,强什么盗什么。”

    林予贤没皮没脸:“强我,盗我。”

    “有病。”

    “没你有病。”

    暮色开始昏暝,狭长的天际落了几片被红染了的云。韩恪听着导航开到昆州二十二中,向看门的阿爷招呼:“叔叔,是我,我带林予贤来他的母校看看。”

    大爷看见两个黑色头套,心领神会的抬起车杆,提醒他们:“周末,学校没有人,你们可以把头套摘了,昆州虽然不比海市热,可怎么也有35度,心中暑。”

    林予贤迫不及待地撸下头套,送给大爷一个明晃晃的笑,“大爷!你怎么不早!”

    “臭子!还是没个正形!我现在严重怀疑那个在网上看见的‘林予贤’根本不是你,人家可没你这么赖皮。”

    “如假包换!”

    城市的高中本来体量就不大,更不要提排在二十靠后的。韩恪顺着唯一的一条机动车道来到停车场,理顺了自己的毛,又开始强迫症似地理林予贤的。

    他伸出手,紧握林予贤布满厚茧的手,准备向操场走去。

    林予贤隔着十几米远就看见操场上亮着LED灯,半边天都浸在箔白色的圣洁感中,疑惑不解地问:“到底来干什么。”

    韩恪突然想起什么,从车后备箱拿出两罐啤酒,一罐塞在林予贤的裤兜,一罐紧紧握在手里。

    一连串的动作下来,手一直没舍得撒开。

    就像深陷在属于两人的情深欲海,还是忍不住要把林予贤拴在床头,直到在互相揪扯中他的手腕出现细细的隐痕……还是舍不得松开。

    韩恪的脸色半明半暗,种种因为林予贤而出现的思绪,落入被寒冬包裹着的裂痕,最后次次被他那张魂牵梦绕的脸,带着穿过隙尘,来到如日之壮美的凡世。

    也可能是因为林予贤实在太吵了。

    操场到了,整个场地都泛滥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云烟雾浪。

    一匹白马站在足球场的中央,正蹂/躏着脚底的杂草。

    林予贤懵然凝住,眸若辰星,在一声浅笑里,对大型奇蹄动物的无端恐惧消弭殆尽,蹦跳着朝白马撒丫子跑去。

    “哈哈,你还记得!”

    韩恪看着他的背影笑道:“记得,在高中的操场上,骑着白马溜达,一手拿烟,一手拿酒。这么嘚瑟的人生夙愿,亏你想得出来。”

    林予贤已经贴紧马头,胳膊沿着马背上的骢毛边顺边:“呼噜毛,吓不着。我的宝贝,如果一会儿受惊,把另外那个大帅比甩下来行吗。”他转向正在款款走来的韩恪,眼角不经意间出现一抹水光,“他欠我的。”

    韩恪一手放在他的腋下,一手放在膝窝,高高举在马背上坐好。他踩着脚蹬,与林予贤弯曲的脊背紧紧贴合,头抵在他的肩窝里:“我的病暂时还没好,愿意跟我走完一生吗。”

    来之前,不过是想带蠢货出来透透气。与世隔绝了几个月,林予贤已经在那栋石头监狱里生生憋出几十幅油画。

    当然,透气之余,顺便给林予贤的愿望清单个勾。

    可当他看到林予贤在历尽跟他纠葛至深的蹉跎后,依然带着数年前的孩子气,脱口而出的却只有这句简单的请求。

    韩恪拨了拨林予贤伸到衣领里的杂毛,开一罐啤酒,掰开他死死攥紧缆绳的手,带着几不可查的一丝颤栗,把啤酒塞到他的手上。

    林予贤背后遽然一紧,隔着衬衣也能感觉到他的凉。

    他没有转身,轻道:“你早就该了。”

    这一晚,遗憾终于褪去了颜色。

    作者有话要:

    作者走剧情脑瓜大的时候,会加点文中番外的,不会很多。

    本文1.26入V,入V后12:00左右万字掉落,24、25章将倒V,鞠躬,不方便购买的宝们长评送分333,只希望你们看下去5555(新手村的卑微)

    口口加了斜线还是口口,是大型非/法bck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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