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凌霄观想她现在就记挂着他(二合一)……

A+A-

    初春的阳光照上宫墙,瓦沿上篆刻的瑞兽栩栩如生。

    齐邯蓦地想起昨日,萧神爱曾派人给他送了几样菜,他以为是像往常给他送东西罢了。如今细想,每道都是精致的素膳。

    当是怕他昨日用不得官署膳食。赫拉

    一股不知名的情绪涌上来,齐邯捏着书篓的那只手,用力到指尖近乎泛白。他垂首去看身旁的少女:“桐桐。”

    萧神爱背着手,歪头看他:“嗯?”

    唤完那一句后,齐邯却骤然失了声,手足无措站在那。

    往日里果决沉稳的一个人,竟是莫名显出了些呆滞。

    萧神爱抿了下唇角,轻声问他:“你中午想在何处用膳?嗯……去金玉阁可好呢?他们家的春饼、柳叶韭、碧涧羹都不错。”

    少女的唇角凝着一抹笑意,同他闲话着家常,声音如流水潺潺。

    她明明什么都知道的,可她却什么也没。

    只因怕他伤心。

    齐邯心尖猛地一颤,如擂鼓般狂跳不止,挣扎许久后,他蓦地伸出手,紧紧将她攥住。

    “好,去金玉阁。”他答道。

    那只手纤细而柔软,带着点微微凉意,他仿佛抓住了此生最旖旎的一个梦,半丝都不肯放开。

    从金玉阁用了膳食,在车上齐邯又给她上了次药,萧神爱依旧是抗拒的,但俩人在马车里,很轻易的,她便被那人给桎梏住了。

    “你轻一点呀。”萧神爱软着声音撒娇,垂眸看齐邯往她手心抹药粉,“好疼……”

    齐邯抬起眸子,却见她眼睫颤巍巍的,卷翘纤长的睫羽上,还挂着几滴泪珠。

    欲坠不坠,最为惑人。

    他的呼吸都凝滞了一瞬,眸色略暗几分,手上的动作轻得不能再轻,然萧神爱还是呼痛:“好疼啊,不涂了好不好?”

    齐邯将她试图蜷起来的手摊开,轻声:“等过两日,结痂了就不疼了。”

    萧神爱撇了撇嘴,上好药后缩在车厢角落里头,捧着手默默掉眼泪。

    她蜷缩成了一团,茜色的裙摆铺散开,右手捧着自个的左手,泪珠啪嗒啪嗒往下掉。也不出声,只悄无声息抽噎着。

    齐邯无法,将人搂了过来,轻声问:“怎的哭了,可是还难受着?”

    萧神爱一边抹眼泪,一边哽咽道:“都怪你,你太讨厌了!”

    齐邯怔住,不知自己怎么又招惹了祖宗,不敢贸然搭话。

    她今日太乖巧贴心了些,贴心到他都差点忘了他的秉性。

    事实上,她今日能不作不闹这么久,已经是极限了。齐邯觉着,他不能再奢求别的。

    “你昨儿不是来东宫了,怎的不告诉我有块砖翘起来了?”萧神爱气咻咻的质问,恼道:“都怪你。”

    齐邯:……有点意外,但好像又不是很意外。

    深吸了口气后,他拿着帕子,替萧神爱将泪痕轻柔的抹去,温声解释:“桐桐,我昨日并未见着……”话到一半,他觑见萧神爱的脸色,忽的改了口,“都是我不好。下回再走过时,定要仔细留意那些青砖。”

    他认错认得太快,以至于萧神爱都怔了许久,神色恍惚了一下。

    但萧神爱是什么人啊?真要作起来的时候,就是萧晗也能头疼,她才不会因此就轻易低头呢。回过神后,她一扬下巴:“行吧,既然你知道错了,那就算了。”

    “我要吃核桃!”想了想,她便颐指气使的了句。

    她睫毛上还挂着泪,颤巍巍的想要往下坠,却偏要骄纵的着这番话。

    齐邯哭笑不得,垂首问她:“我这会子剥给你?”

    “嗯。”萧神爱如猫儿般轻应了一声,眼帘低垂,瞧着焉耷耷的。

    她被齐邯半揽着,一只手抵着他的胸膛。虽是孟春,但齐邯穿得单薄,她能清晰感受到,心脏在里头蓬勃而沉稳的跳动着。

    萧神爱唰的一下红了脸。

    她慌里慌张的,挣扎着想要坐稳些。然一只手受了伤,仅有一只能使上力气,一个脱力,她便径直跌进了齐邯怀中。

    只是这一次,齐邯却将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上。

    他的手掌温度炽热,萧神爱被烫得心尖一颤,怔然抬首看他。

    却见齐邯垂首,同她的距离越来越近,她的身子骤然僵住了。

    俩人气息交融缠绕,苏合香萦绕于呼吸间,独属于男子凛冽的气息将她裹挟住,霸道的不肯放松半分。

    萧神爱紧紧攀住了他的衣襟,手心与他胸膛紧密相贴,呢喃了声:“子彰。”就在她怔神的当口,车架停了下来。

    齐邯动作一顿,眸子里闪过一抹戾色,闭了闭眼,覆在萧神爱手背上的那只手缓缓移开,替她拢了拢衣襟,动作轻柔的扶正了她的身子。

    而后猛地掀开车帘。

    他眸子里的阴鸷之色,虽是一闪而过,却仍被萧神爱清晰捕捉到了,她便顺着他的视线朝外看去。

    却见车马停到了谢府门口。两名少女相携着从中走出,正是娇俏爱笑的年纪,却穿着身素净的衣衫,眉眼低垂。

    萧神爱倒识得那俩人,是齐邯的两个庶妹。

    随着俩人出来的,是一名言行举止皆是上等的仆妇,那仆妇走到马车旁行了个礼,轻声道:“五郎,夫人不想见了故人感伤,今个就不去了。只劳烦五郎带两位娘子同去,让她们尽尽孝心。”

    这仆妇是李初柔的陪嫁李媪,故而她对着齐邯时,还是照着从前在平凉侯府的称呼。

    齐邯点了点头,淡声道:“知道了。”又看了眼李媪后,他将车帘放下。

    齐嘉良薨后,他的几个姬妾各谋出路。

    齐丹玉和齐丹影的生母都改嫁了,她们便跟着嫡母李初柔过活,一直在谢家养着。

    待两个姑娘上了后面一辆车,队伍重新行驶起来。

    齐邯的手不知何时扣在了萧神爱的腰上,哑着声音问:“桐桐,你方才唤我什么?”

    萧神爱脸上浮现一抹绯色,羞得连指尖的粉都浓了几分,转过了身子不理他。

    齐邯又哄了几句,她含糊道:“没什么呀。”

    “是么?”齐邯在她腰肢处,不轻不重的按了下,声音带了几分笑意,柔下来哄她:“桐桐,再唤我一声听听。”

    萧神爱抬眸瞥了他眼,又飞快的垂下眼帘,掐了掐指尖,轻声道:“子……子彰。”

    子彰,是齐邯的表字。

    寻常的两个字,从她口中出来,端的是婉转缠绵,惹人遐想。

    齐邯猛地一顿,随即轻笑了声,低声应道:“嗯,我在呢。”

    车架行驶途中,到底有几分颠簸。顺着这份颠簸,萧神爱便觉俩人愈靠愈近,而他的那只大掌,更是紧揽着她不放。

    一阵东风拂过,将纱帘掀起一角,微凉的风便顺着那间隙灌了进来。

    她却一点都不觉得冷,反倒有种松口气的感觉。

    极为清新舒爽。

    “齐邯。”萧神爱百无聊赖的抠着他衣襟上的暗纹,声音轻柔,“你从哪儿学坏啦?”

    齐邯侧首,不动声色的望着怀中少女。

    萧神爱往日都是直呼他齐邯的。若是撒娇时,则会喊他哥哥,倘若不高兴了,则是连名字都懒得喊一声。

    却极少唤他的表字。

    俩人之间已经够亲密了,甚至连太子都默许了此事,可他犹嫌不够,妄图索取更多。

    他捻了下少女的指尖:“桐桐告诉我,哪里坏了?”

    哪里坏?还需她告诉吗?

    萧神爱怔了一下,旋即又耳根子发烫:“你…你哪里都…都…”这样意味不明的话,她听了便心尖发颤。

    看着她羞恼的模样,齐邯不忍再步步逼迫,只笑了几声,将人往怀里带了几分。

    出城后,齐邯一面给她剥核桃,一面问起了今日学堂里的事。

    “听是起来了,可有伤到你?”齐邯问。

    萧神爱摇了摇头,声:“没有呢,是弘文馆那边闹的,就是得太可怕了些。”她神色略有怔忡,掐了下指尖,似是惊魂未定。

    齐邯眉宇微拢。

    弘文馆里具是皇室亲眷。虽夫子都是顶好的,勤恳读书的也多,但里头的浪荡纨绔还是数不胜数。每日除了招猫逗狗,似乎没什么旁的事做。

    又或是合起伙来作弄人。

    齐邯从前养在宫禁,一开始就是被安排在弘文馆进学,很清楚里头是什么情况。

    他刚去时,馆中不少人看不惯他,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的。齐邯至今都记得,有一人曾以袖掩面,拒绝与他同桌:“他身上带孝,跟他一块儿会过了晦气。”

    他直接将那人提着领子揍了一顿,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单方面殴。

    彼时他父亲新丧不过三月,皇帝怜惜,朝臣舆论也偏颇,非但没有任何惩处,反倒是将那人赶回了家中。

    至于那人后来如何,齐邯倒是有些想不起来了。被皇帝不留情面从弘文馆赶回去,只怕已经被家族放弃了。

    齐邯很清楚,依靠皇帝的怜惜,是最不牢靠的。帝王情绪多变,那点子怜惜,转瞬就会化为乌有。

    想让人敬他,唯有先让人畏他、惧他。

    再后来,他每一样都是翘楚,是馆中众人难望项背的存在。弘文馆无人再敢轻视他、欺辱他,全都对他毕恭毕敬,将他的话奉为圭臬。

    只因他们不但读书读不过,就连最擅长的架闹事,在齐邯面前也仿佛只是过家家。

    校场演练,他很轻易的便能以一敌多,将他们揍得找不着北。他纵然也浑身是伤,但那浑身的煞气、还有眸子里的阴翳,能骇得人夜半惊醒。

    然在皇城这样肃穆的地方,弘文馆那群人再顽劣,也极少发生斗殴。

    齐邯蹙了蹙眉,轻声问:“是何人在闹事?”

    “啊,他们全都起来了。”萧神爱掰了掰手指,竟是想不出没参与的人,“先是我叔了霍余几拳,六叔家的哥哥去给霍余帮忙,后来人就越来越多。”

    齐邯握着她的手,轻声问:“是霍余得罪了越王?”越王那暴躁性子,又是被宠惯了的幼子,上头的兄姐都能当他爷娘了。能跟人起来,倒也不奇怪。

    一听他提起这个,萧神爱噌地就窜上来了几分委屈。

    她揪了揪绦带,像是找到了靠山一般,开始告状:“霍余欺负我!”

    齐邯剥核桃的动作一顿,却听她又道:“我告诉了我叔,他气不过,就将霍余给了。然后……”她摊了摊手,“然后就是这样了。”

    齐邯知道越王同她关系一向不错,会为了她架,实属常理。

    “霍余如何欺负你了?”齐邯声音轻柔的问她,只是那语气里头,却隐隐夹杂着几分怒意。

    萧神爱将宫绦揉皱成了一团,委屈到眼眶都红了圈,声:“他用角球扔我,还在背后拿我取笑。”

    齐邯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眸中敛着戾气,手掌微一用力,一颗山核桃顷刻间粉碎。他冷声道:“此獠,太过放肆。”

    “还好啦,反正我也拿角球砸了他。”萧神爱揉了揉眼睛,声嘟囔,“看着还挺疼的诶。”

    还是一击即中!

    看来她前段日子苦练投壶,真是没白费功夫啊!

    核桃肉堆了满满一盘子,精白的细腻瓷盏衬着琥珀色的核桃肉,极为赏心悦目。

    他剥好了,萧神爱却又嫌太硬了,硌得牙疼。

    她刚才想吃核桃,不过是在闹而已。齐邯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只笑了笑,将那碟子核桃肉收到一旁,以备她待会要吃。

    离凌霄观还有一段距离,齐邯估摸着时辰,把人给哄睡了。

    她将脸埋在他怀中,双颊睡得红扑扑的,身子随着呼吸而微微起伏着。

    显然是睡熟了。

    齐邯凝着她看了许久,待到确认以后,方才掀开纱帘唤了赵硕过来:“那霍余是霍家哪一房的?”

    “是霍家长房的。”赵硕刚才就去跟清檀听了一番,闻言立马回了句。

    霍家长房,那便是安定伯府的了。齐邯顿了一下,他依稀记着,安定伯与皇后非同母,同皇后的关系也远不如卫国公亲近。

    怀里的人似乎动了动,齐邯立刻感受到了,他垂眸看去,发现她只是轻微翻了个身,方才放下了心。

    “知道了,你着人盯着些。”齐邯静静想了一会,淡声吩咐了句,随即便要放下纱帘。

    赵硕应了声是,不经意间抬眸时,便见那美人被他家侯爷揽着,整个人都窝在侯爷怀里,只能隐约瞥见几绺如云的乌发。

    怔神间,他突的感觉头顶一凉,惊得他慌忙抬起头,却见齐邯一手掩着怀中人,垂眸看着他,眼神阴沉得骇人。

    赵硕顿时头皮发麻,咽喉像被扼住了般发不出半点声音,他急忙收回了目光,片刻后,方才感觉顶上汇聚的视线有所转移。

    竟是护得这般紧,赵硕咋舌。侯爷出门惯常是骑马的,也唯有同郡主在一起才会乘车。

    又过了半个时辰,一行人终是到了凌霄观中。

    齐氏姐妹二人由婢子搀扶着下了车,立在一株老梅树下,翘首看兄长的马车,却没见兄长有半点要下来的意思。

    俩人不禁有些窘迫,不住地低头看自个的鞋面。

    清檀最是清楚自家郡主的脾性,知道她这会要是被唤醒了,定是要发作一番的。见俩人似是无所适从,她便上前笑道:“两位娘子少来凌霄观,不如先在观中逛逛呢?”

    俩人对视一眼,齐齐摇头:“多谢陆掌藏,只是掌藏平日也忙,我们姐妹不敢劳烦掌藏,还是在这等着兄长吧。”

    萧神爱唤她清檀,她们可不敢跟着唤,而是恭敬唤了她的官阶。

    这姐妹二人自寄人篱下,端的是会看人眼色,话时也带了几分谨慎微。

    清檀笑了一下:“不妨事的,我就当是在观里散散心了。”

    齐丹影架不住劝,兼之自个也对后院景色起了兴致,便借着宽大的衣襟扯了下齐丹玉。

    齐丹玉犹豫一瞬,终是应下。

    几人游玩一圈回来时,正巧碰上齐邯从车上下来。

    姐妹二人心中一凛,理了裙裾就要上前拜见,却见齐邯转身背对着她们,伸着臂膀,从马车上心翼翼扶下一人。

    那人着了身茜色泥金长裙,其上的方胜暗纹在午后阳光下若隐若现,裙带系了个酢浆草结,将她衬得明艳动人。

    身段便已够出众,偏又生得一副雪肤花貌,红珊瑚耳坠在脸侧挂着,折射出几许光芒。

    俩人忙整饬了下神情,叉着手给来人行礼。

    “免礼。”萧神爱淡声了句。

    她走近了,俩人这才瞧出她脸上晕着抹淡淡的粉色,盈盈桃花眸含着水光,明显是刚睡醒的模样。

    不禁想着,刚才许是郡主仍在休憩,兄长才未下车。

    齐郁早就候在一旁,旁边还跟着几个观中的乾道,皆着青碧道袍。见齐邯终于肯下车了,忙上前恭敬道:“兄长,已经备好了,可要现在过去?”

    齐邯颔首,淡声道:“可。”

    看着面前的庶弟,他面色略有些复杂。

    齐郁,纷郁郁其承远兮。

    取自楚辞,精挑细选。

    而他出生时,恰逢父亲得了从邯郸升迁回京的消息,兴奋之余,丢给他一个邯字。

    当年母亲没少为这事同父亲闹过。父亲同母亲不过是寻常世家夫妻,偶尔也有恩爱时光,但大多时候是相敬如宾的。

    他依稀记得,只要俩人一吵架,母亲便会拿此事出来刺父亲,父亲便会败下阵,沉着脸不再发一言。

    “你昨晚宿在观中?”齐邯问道。

    齐郁略欠了欠身子,轻声回道:“是,昨晚时辰不早了,又想着兄长今日要过来,便没回去。”

    法事昨日已经做过,是齐郁主持的,今日几人来凌霄观,只是来上柱香。

    齐邯点了点头,以示知晓,随后便带着萧神爱一路往内里殿宇行去。

    他行在前面,齐郁看着他刻意放慢了脚步,不时的同身旁美人絮絮低语。许是到了什么,那人闹起了脾气,他便俯首低三下四的哄着。

    齐郁的视线落在那袅袅背影上,神色略一怔忡。

    “这几株茱萸开得还算不错。”齐邯将萧神爱引到了殿外廊檐坐着,低声嘱咐,“等我片刻,我去去就来。”

    萧神爱点点头,轻声回他:“好啊,你忙你的,不用管我。我在这看会景色,挺好的。”

    她难得有这么懂事乖巧的时候,齐邯心底柔软一片,眉眼也于刹那间温和下来。春寒料峭,齐邯担心萧神爱受了凉,替她将披风系好后,他才转身进殿。

    茱萸的枝桠未经修剪,有几簇伸进了廊内,鹅黄的花瓣坠在枝头,于浅金色的融融春晖下舒展身姿。

    几许光透过枝桠间隙照入廊内,留下片斑驳痕迹。

    萧神爱侧趴在阑干上,饶有兴味的看了好一会,轻声:“此处景色倒是不错。”

    “是。”清檀从观中取来了茶水,替她倒了半盏,又拿出几块梅花糕,“我方才带着齐娘子二人去后院转了转,几株老松枝叶遮云蔽日,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萧神爱闻言有些意动,手指在阑干上一点一点,纠结了好一会子,终是摇了摇头:“罢了,待会再去吧。”

    既答应了齐邯在此处等着,为免他出来见不着她后着急,还是等他出来后再。

    清檀在她身旁坐下,同她一起用着那几块梅花糕:“我方才同齐娘子了几句话,俩人瞧着,都是好话的温和性子。”

    “嗯,我知道的。”萧神爱歪着头口咬梅花糕,细细应了一声。

    她从前也同这俩人相处过几次,知晓俩人性子温吞得很,若非如此,李初柔也不会愿意将她们带在身边养着。

    看着她乖巧吃糕点的模样,清檀笑了下,又替她添了半盏茶水。

    昨日做过一场法事,许多东西都还未撤去,齐邯就这这些用具祭奠了一番。

    退到旁侧后,他看着接连上前的弟妹,略有些怔神。

    人活着和死了是不一样的。

    父亲生前同母亲聚少离多,他从没觉得母亲有多在意父亲,然而父亲过身后,她却愿意替他照顾庶女。

    人一旦没了,似乎从前的一切散发着光晕,无论是好的还是不好的,一概都镀了层柔光。

    就比如他如今,不再在意母亲所抱怨的取名参差,却依稀还记得些父亲教他读书习武的场景。也还会偶然想起,父亲发觉他天赋过人后,为他寻访名师的过往。

    这大概,就是人死了的唯一好处。

    几人上完香,同道士们了几句话,商讨过供奉后,便退出了殿宇。

    庭院中春光明媚,参天银杏抽了新芽,两侧栽种的垂丝海棠缀满茜色的萼瓣,为这宏伟森严的宫观,添了几分宜人的闲适。

    少女坐在回廊下,斜倚着阑干,侧首枕着藕臂,清艳面容在茱萸枝桠后若隐若现。一簇簇光上去,衬得她恍若神仙妃子。

    齐邯勾唇浅笑了一下,眉眼一寸寸转柔。

    父母的婚姻,他半点也不向往。

    他并不想死后她才记起自己的零星一点好处来,而是想她现在就记挂着他。

    牢牢的记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