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0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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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珠的这些话叫容和难过不已,尤其是知道东珠未来的命运后。

    她陪了这个女人很久,直到东珠逐渐睡去才离开。

    那药味叫她闻了难受,所以容和离开后便不舒服了很久。

    “娘娘要不然还是叫太医来瞧瞧吧?”

    见容和似乎一口气喘不过来般,青佩很是担忧。

    “无碍,不过只是因为殿内太闷了。”

    容和只当是自己心情影响了身子,故而并不曾放在心上。

    她带着奴才们离开坤宁宫后,先是去乾清宫瞧了一眼康熙。

    然而好巧不巧的是迎面碰上了值班的纳兰容若,他比起前些日子更是消瘦了不少。

    康熙给他赐婚的消息容和已经知道了,看样子,纳兰容若似乎还没办法接受此事。

    “纳兰大人。”

    容和开口叫住了纳兰容若,很显然后者有些愣住了。

    纳兰容若抿唇,眼眸顺着容和的脸望向了她鼓起的腹。

    他唇边泛起一丝无奈的苦笑来,随即轻声道。

    “微臣给德妃娘娘请安。”

    德妃娘娘四个字念得晦涩,每一个字都像是苦胆塞在他的心上。

    纳兰容若的缩在袖子里,整个人逆着光。那消瘦的身影就像是能够吞噬所有的夕阳一般,很快整个天边都黯淡了下来。

    变天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容和微微扬唇。

    “纳兰大人瞧着消瘦了不少。”

    “多谢德妃娘娘关心,微臣的身子很好。”

    纳兰容若有些愣住,他不曾想到容和竟然还会主动关心自己。

    “本宫也很好。”

    容和微微颔首,随即走到纳兰容若身前。

    “前路坦坦,大人不要再往回看了。”

    “德妃娘娘”

    纳兰容若眸中很显然充盈着震惊,他不可置信的呢喃着容和的名字,然而眼前的这个女人却无比从容淡然。

    “你应该往前看了。”

    容和又强调道,这下纳兰容若是彻彻底底的明白过来,容和在劝自己放下。

    “在这后宫之中,德妃娘娘真的安好吗?”

    纳兰容若却始终不信,容和能够真的在这个鸟笼一般的紫禁城中过得畅快。

    “本宫从未骗过大人。”

    容和轻轻点头,慢慢抚摸上自己的腹。

    腹中的孩子就像是能够感受到容和的一般,轻轻动了动。感受到孩子的回应,容和不自觉的扬唇笑了。

    这一笑如绿梅在雪夜绽放,将那原本裹挟在花苞之上的片片雪花逐渐抖落。

    纳兰容若的指微微颤抖,容和是个坦坦荡荡的女子,倘若她放下,那他们从前的那段感情便是真正的过去了。

    “微臣告辞。”

    然而纳兰容若又怎能服自己放下?他做不到,不论用什么样的法子。

    “好。”

    容和看出了纳兰容若的心思,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

    “注意身子,如果不适一定要看大夫。”

    她不想纳兰容若因为这段情伤影响身体健康,最终撒人寰。倘若果真如此,那她这一生都会觉得愧疚。

    “微臣知道了。”

    纳兰容若轻轻颔首,容和的这一句关心在他耳中听来更像是客套的疏远。

    他唇边泛起一丝苦笑,二人擦肩而过,互相走往不同的方向。

    乾清宫内,康熙正在瞧折子。

    听到外头突然开始刮起大风,便知道又变天了。

    “万岁爷,德妃娘娘来了。”

    魏珠掀开帘子,轻声道。

    康熙透过帘缝瞥见了外头黑压压的天色,一时蹙眉。

    “这样冷的天她来做什么,真是不怕给朕捣乱,赶快请进来。”

    “是。”

    魏珠见康熙话严肃,心中却是不由的关心,一时忍不住笑了。

    他转身将容和请了进来,容和脚还没迈进屋内,便已经被康熙握住了。

    “这样冷的,谁准你在外头乱跑了?”

    康熙搓了搓容和的双,瞪了一眼容和身后的青佩。

    青佩被这一眼瞧的双脚发软,正准备解释,却被容和抢先。

    “万岁爷可别吓唬臣妾的宫女,她是个胆子的。若是吓坏了,万岁爷还能找到这么一个贴心的人给臣妾使唤吗?”

    康熙听了,不由蹙眉。

    “紫禁城这样多的奴才你想要哪个不行?哪怕是花溪,你若想要也大可讨了去。”

    “那臣妾可不要。”

    容和却摇头,将自己的抽出来。

    “怎么?你同花溪不是一向要好吗?”

    “好虽好,然花溪姑姑明年是要出宫的,臣妾可不想耽误她。”

    容和莞尔一笑,顺势将花溪的事情在康熙面前点明了。

    康熙本是真的忘了这件事,听到容和这般提醒,适才反应过来。

    “起来,朕也的确答应过她,明年便放她出宫的。”

    魏珠在一旁听了,不由喜形于色,高兴极了。

    “万岁爷还是天子呢,自己的话都能忘。倒不如将此事交给臣妾来办。”

    容和嘟嘴,轻轻的推了一把康熙。

    康熙一时失笑,“不过出宫而已,有什么要操办的。”

    “哪里只是出宫,花溪姑姑也算是臣妾的师傅了,更是臣妾的好姐姐。”

    容和装出生气的模样来,康熙连忙赔礼,她方才又道。

    “花溪姑姑原有一位郎君,这次出宫臣妾想着得风风光光的将姑姑嫁出去才行。”

    “这倒也不是不行,只是你身子这样负累,朕怕你吃不消。”

    康熙这是担心容和过于操劳,伤了胎气。

    “臣妾可不舍得这么早就让姑姑走呢,至少要等喝了孩子的满月酒再出去不迟的。”

    容和明白,自然是让花溪越早出宫越好的。

    然而她私心里却还是想让花溪看看孩子,在分娩之时也希望花溪能够在身边。

    “行行行,都听你的。”

    康熙轻轻的摸了摸容和的头发,语气宠溺。

    “万岁爷还不快看折子,臣妾陪您坐回。”

    容和笑着颔首,推着康熙回到位置上。

    ——————————

    魏珠出了门,趁着容和陪康熙的空当,赶紧将这样的大喜事告诉了花溪。

    花溪原本在烹茶,听了此话,险些烫伤了。

    “你心些,多大的人还这般冒失。”

    魏珠赶紧伸将那滚当的茶壶给推开了,花溪倒是没被烫伤,只是他的指红了大半。

    “哎呀,你真是的。”

    花溪一时担忧,赶紧拉过魏珠的瞧。

    “没事,我本来就是皮糙肉厚的,烫了一下而已。”

    魏珠有点不好意思的看着花溪,试图往回抽,然而花溪握的却很紧。

    “谁不是爹娘养的,都是血肉烫一下如何不疼?你等着,前儿德妃娘娘特意派人送了些药膏,我去给你拿来。”

    花溪皱眉,她单是看看魏珠那烫红的便觉得疼的厉害。

    看着花溪转身去找东西,魏珠将放在嘴边吹了吹。适才他不疼,自然都是假的。

    这茶水滚烫,适才他又接的着急,一块皮都快烫掉了。

    只不过魏珠也是真的替花溪觉得高兴,熬了这么多年,总算是能够出宫了。

    “来了来了,你坐下,我来给你擦。”

    花溪拿着药膏走回来,魏珠乖乖的坐到花溪身前。

    她拉过魏珠的,用药膏轻轻的抹上去。

    魏珠一点声响都没发出来,“你若是疼便叫出来。”

    花溪抿唇,却见魏珠只是扬唇一笑。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

    花溪听了这话,一时沉默。

    想起魏珠刚进宫之时,还只是一个太监,被梁九功压得抬不起头来。

    又因为他是个颇为敏的,所以被梁九功看做眼中钉。

    明里暗里不知道磋磨了他多少,冬日淋雪水,将他的脚按进炭里,可怕的紧。

    那个时候魏珠也叫疼,但是只要发出一点声音便是一顿耳光。

    故而渐渐的,魏珠便也就再也不叫了。因为知道,叫只会挨得更狠。

    他疼的厉害时,便会叫花溪给他唱曲听。

    “像我阿姐。”

    魏珠当时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好了好了,烫的是我,你怎么还难过起来了?”

    魏珠看见花溪眼中的泪花,朗声笑道。

    “嗯,不难过。”

    花溪也擦好了药膏,她用纱布帮魏珠缠起来。

    “你马上就要出宫了,到时候德妃娘娘会给你最大的体面,风风光光的出嫁。出宫之后好好过日子,多买几个丫鬟伺候你。”

    魏珠低声絮叨道,花溪打断了他。

    “其实也不是非要出宫。”

    “胡什么?”

    “出宫之后,咱们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了。不仅是你,还有德妃娘娘。”

    魏珠沉默了一瞬,随即用缠着纱布的轻轻敲了敲花溪的脑袋。

    “只要大家都能过得好,哪怕是不见又有什么?”

    “可是。”

    花溪犹豫,魏珠却猛地起身。

    “别啰嗦了,只有傻子才会愿意待在紫禁城里头。”

    魏珠转过身,“我还要回去伺候万岁爷,待会再聊吧。”

    看着魏珠头也不回的离开,花溪无奈的笑了笑。

    “这子,还是这么喜欢逞强。”

    她将药膏收起来,望着屋外飘飘而落的雪花,一时心中不出的舒畅。

    她不舍得魏珠和容和,可这座紫禁城她却也实在是呆够了。

    宫墙这样高,高到将天都隔断。

    马上,她就能飞出去了。花溪扬唇,眸中只剩下憧憬。

    ——————————

    二、

    年关一过,天气却还是没有暖和起来。

    算算日子,容和已经怀孕九个月了。

    她这段时间谨慎了不少,甚少出门,每日却还是要扶着青佩的在院子里走上两圈。

    为了避免地滑,每日永和宫上下都要用热水浇地,将冰块彻底融化。

    只不过事情总有疏漏,这日综合照例在院中散步,也不知道是哪个宫女偷懒,冰块没有铲干净。

    容和不心失足,好在青佩及时垫住,容和跌的不重。

    然而却还是动了胎气,疼了好一阵。

    此事惊动了康熙,康熙自然也颇为生气。很快揪住了那个做错事的宫女,厉声便要将其压出去乱棍打死。

    “万岁爷,这丫头并非故意的,您又何苦惩罚的这么严重。”

    容和肚子虽然还在疼,却还是出声制止道。

    那宫女名叫茯苓,已经在永和宫伺候了两三年了。素来都是默默无闻的性子,这次也的确是因为身子不适方才偷懒。

    “分明就是她自己躲懒,不必替她求情。”

    康熙摇头,茯苓险些害的容和母子出事,他又如何能忍的下来。

    “万岁爷,臣妾不想孩子还没出生便见血光。”

    容和咬唇,实在是不希望因为自己害死一条人命。

    “你终究还是心肠太软。”

    康熙叹了口气,拉过容和的来。随即狠狠瞪了一眼跪在下头吓得瑟瑟发抖的茯苓,“自己出去领三十个板子,这次看在德妃娘娘的份上就留你一条贱命。”

    “是。”

    茯苓吓得声音都在抖,甚至走不动路。三德子没办法,只好叫太监将她拖了下去。

    “怎么样?现在还觉得疼吗?”

    康熙拉过容和的来,颇为关心的问道。

    容和摇头,“臣妾其实没有什么大碍的,是万岁爷太过关心了。”

    “这几日好好将养着,不要再出去散步了。今儿好在有青佩,否则若真的出事,朕就算是拉着整个永和宫陪葬都难解。”

    在康熙嘴里,奴才的人命算不得什么。

    容和也知道按照他的性子不是做不出来这些事,故而她乖巧的点了头。

    “臣妾明白了。”

    自从那件事后,容和果真听话的整日都躺在榻上,不曾再出门了。

    茯苓那丫头挨了这么重的板子,瞧着也颇为可怜。

    故而容和特意叫青佩去给她送膏药,茯苓独自一人躺在屋中,瞧着可怜。

    “你日后还敢偷懒吗?”

    青佩将药膏丢到茯苓面前,冷声问道。

    “再也不敢了。”

    茯苓淌着眼泪,轻声回应。

    “这次是德妃娘娘心好,适才留了你的一条狗命。”

    青佩想到那日的凶险,便气不打一处来。德妃娘娘脾气好不责骂茯苓,她却是忍不下这口气的。

    “奴才谢德妃娘娘。”

    茯苓咬牙,心中却委屈的厉害。

    其他的娘娘们哪个怀了身子不是乖乖在榻上躺着,偏偏她们家的主子爱作怪。非要在这样冷的天出门散步,她们每天天不亮便起来铲雪化冰,累都要累死了。

    那日她不过只是一时忘了而已,便受了这样重的刑罚,她心里恨极了。

    “你也不必做出一副可怜的样子来,这次病好了就给我提着十二分的心伺候。否则别娘娘了,单单是我都不会饶了你。”

    青佩一眼瞧出这宫女是个不安分的,故而又放了两句话警告。

    一通话完之后,青佩心里的气方才消了些。

    她转身离开了茯苓的屋子,顺带着猛地关上了她的房门。

    屋内一下子变得安静了,茯苓皱着眉头,艰难的伸拿过那个药膏,随即拼尽全身力气狠狠的砸到房门上。

    “我不要你的施舍。”

    你德妃从前不也一样只是个宫女吗?如今做了主子便这般磋磨人起来了,我定要叫你好看!

    ——————————

    在容和规规矩矩的这些日子里,春色也渐渐的来了。

    很快到了二月份,外头春意盎然,天气也干燥了起来。

    容和的产期将近,身子也越发疲倦。每日竟是要睡上八个时辰,总还是一副浑浑噩噩的样子。

    她如今是自愿留在榻上了,这样重的身子实在是拖不起往外走。

    “青佩,瞧着倒像是要下雨了一样。”

    这日二月初三,正是惊蛰时分。容和倚在贵妃榻上一边看话本子一边吃瓜子,听到天边扯过一道惊雷,瞬间吓得坐了起来。

    “是啊,今天是惊蛰,估计要下大雨呢。”

    青佩掀开珠帘,将果碟搁到容和面前。

    “娘娘不必担心,外头的紫藤三德子早就盖上了,不会淋坏的。”

    “那就好,你们也少出门。”

    容和点点头,将里的话本子重新捧起来瞧。

    外头的雨下的越来越大,那雨滴大的像是要砸碎瓦片。

    坤宁宫内,许久不曾起身的东珠罕见的穿戴整齐,坐在正殿内。

    她穿的不是皇后的服饰,而是自己做姑娘家的时候穿的衣裳。只是这一身如今穿起来,已经松松垮垮了。

    东珠实在是瘦了太多,风从大门吹过,将她宽大的衣袍吹得鼓起。她那一副瘦弱的身子被衬托的越发可怜。

    “娘娘,你怎么坐在风口里。”

    沈儿端着药走进来,吓得赶紧跑上前来,试图将东珠扶起来。

    东珠却轻轻的抬示意沈儿不要动她,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本宫只是突然想起来瞧瞧。”

    东珠气若游丝,单单这几个字便已经叫她呼吸困难。

    “您的病还没好呢,等日后咱们的病好了,想去哪看都行。”

    沈儿摇头,似乎已经预感到了什么,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东珠笑着望着沈儿,她原本一双圆圆的杏眼此刻凹陷进了骨头里,只剩了一双毫无光彩的黑瞳。

    “沈儿,我的病不会好了。”

    “姐!”

    沈儿的泪终究还是夺眶而出,就在这时天边闪过一道巨大的闪电,几乎要将不远处的乾清宫劈裂。

    “我如今去了,唯一放不下的人终究还是你。”

    东珠却只是笑,神色间没有一丝难过。

    “我哪里都不去,我只陪着姐你。”

    沈儿摇头,紧紧的握住东珠的。可那双如同骷髅一般,硌的她难受。沈儿哭的更加厉害。

    “你记得去永和宫找德妃,就是我叫你去伺候她的。德妃是个顶好的人,她不会亏待你。”

    东珠没有理会沈儿的哭声,自顾自的交代着。

    “我死后,你要将我亲做的孩子的衣裳偷偷放一件在我的棺材里。不然我怕下去了,找不到他。”

    “还有,倘若你能见到我的阿玛和额娘,记得告诉他们,我已经尽力了。”

    “只是这大清的后位实在太冰冷了,我很想念额娘亲做的糟鸭掌,只是可惜再也吃不到了。”

    沈儿哭的渐渐没了声音,她的头埋在了东珠的膝盖上。

    “还有我妹妹,从前总是要来宫里。你可千万记着告诉她,不管嫁给谁都不要进宫。”

    东珠想了片刻,眼神竟有些涣散。

    “姐!”

    沈儿见没了声音,赶紧抬起头,大声喊道。

    “还有跟皇上,我的名字是钮祜禄东珠。”

    东珠并没有要见皇上,她唇边有一丝苦涩的笑意。

    完这句话后,她便缓慢的闭上了眼睛。她安静的躺在椅子上,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沈儿哭的歇斯底里,一双狠狠的握着东珠的,试图将她喊醒。

    可是直到整个坤宁宫的奴才们都被惊动的跑了过来,她的姐也再也没有动过一下。

    “皇后娘娘薨了!”

    此话一出,响雷震彻云霄。

    永和宫内,容和突然觉得一阵头疼。

    “怎么了娘娘?”

    她放下了话本,抬眸看向青佩。

    “你适才可曾听到什么?外面是什么声音这般吵闹。”

    “奴才这就出去瞧瞧。”

    青佩摇头,她也有些迷茫。

    随即她放下了中的针线活,打着伞走了出去。

    容和靠在窗口,透过窗缝,心中没来由的觉得害怕。二月初三,她声念叨着。

    随即整个人都僵硬住了,脸色沉了下来。

    “娘娘,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薨逝了。”

    青佩此时也推开门走了进来,瞧见容和脸色不好,连忙担忧的冲上前来。

    “娘娘,您没事吧。”

    “本宫没事。”

    容和摇头,她同东珠的关系还不至于到悲痛的地步。

    只是如今眼睁睁的看着身边人离开,终究还是有所冲击的。

    “本宫去瞧瞧。”

    “娘娘不行啊,您这临盆在即,不可乱动。”

    “若是不去,本宫终究心中不安。”

    容和轻轻摇头,低声道。

    “至少等雨停了再。”

    青佩急的跺脚,然而容和却是铁了心非要出门。

    眼瞧着拦不住,她远远的却瞧见魏珠来了。

    “魏珠公公,您可算来了。我们家娘娘非要出门去坤宁宫呢。”

    “我知道。”

    魏珠点头,随即大踏步走到容和面前。

    “德妃娘娘,万岁爷有旨,命您不得外出,专心养胎。”

    容和愣了愣,没想到康熙这时候还能想着自己。

    ——————————

    三、

    她没有办法违背圣意,只得歇了去坤宁宫的心思。

    坤宁宫内,康熙正焦头烂额。

    好在内务府的人还算得力,也并非是头一回处理这样的丧事,所以动作很快。

    不到三日便已经将坤宁宫收拾好了,而东珠的遗体也放进了棺椁中。

    之后便是丧仪,妃嫔们皆要参与。

    只有容和一人情况特殊,不必过去。

    自那场大雨之后,天气便一日比一日的好了起来。

    春日才算是真的来了,外头莺飞草长,就连亭子上的紫藤花也比去年茂盛了许多。

    花溪被康熙派来陪容和,也实在是康熙害怕容和乱跑。

    “今儿便是守灵的最后一天了,娘娘您也放宽心。”

    花溪低声道,容和点点头,没能去送东珠一面,她颇为遗憾。

    “先喝药吧。”

    花溪了解容和的性子,她素来是个真挚良善的。

    “不想喝药,这孩子马上都要生了,还有什么好喝的。”

    容和摇摇头,轻声道。

    “娘娘又开始胡话了,越是要生便越要多补补,否则生产那日娘娘哪来的力气呢?”

    花溪笑着催促容和喝药。

    好在容和听她的话,不过心下抱怨了两句,便乖乖的将药喝了下去。

    她倒也不是嫌弃药苦,只是觉得太过麻烦而已。

    “算起来,这孩子也应该要出来了?太医不是就在这个月了吗?”

    容和摇头,嘴里刚喝了药很不是滋味。

    “这孩子大概性子沉稳,所以拖着呢。”

    历史上的雍正便是个严谨沉稳的性子,然而容和没想到这孩子居然连出生都这么谨慎。

    “这几日不生也好,毕竟还在丧期,终归不吉利。”

    花溪低声道,伸帮容和把身上的毯子盖得更严实些。

    “姑姑,已经很热了。”

    容和无奈,伸想要将毯子掀起来,却被花溪瞪了一眼。

    她怂的松开,不敢再动。

    “娘娘热就热着吧,但是不能冻着孩子。”

    花溪低声道,容和不由做出一个哭脸来。青佩在一旁捂唇笑,

    “好在如今姑姑来了,不然我们可真是管不住娘娘呢。”

    “被你的本宫好像很不听话似的。”

    容和撇嘴。

    “娘娘,您可是奴才见过的最不听话的产妇了。”

    青佩郑重的点头。

    “好没意思,等卸货之后本宫一定要好好痛快痛快。将这些日子以来你们不让做的事情全都做到尽兴,本宫要吃烤肉要吃最辣的,还要喝冰奶茶!”

    容和握着拳头,立志般的道。

    “一年内都不准喝冰的,否则对身子不好。”

    花溪轻声道,随即看向青佩。

    “你到时候一定好好盯着。”

    “姑姑,你就不能等我生完再吗?至少让我现在有个念想啊。”

    容和拉下脸来,很是欲哭无泪。

    生孩子实在是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差事,能够做母亲的女人实在是太伟大了。

    ——————————

    好容易等到皇后的丧仪告一段落了,康熙适才有时间来永和宫看容和。

    他看着容和肿起来的脚,颇为心疼。

    “这孩子怎么还没出来,太医到底怎么看的。”

    “这孩子不过也就迟了五六日,不定就在这两天了。万岁爷又何必生气呢,太医再怎么厉害,也没法子控制孩子出生啊。”

    看得出来,康熙是因为太劳累所以情绪波动很大。

    容和只好按捺着性子哄着他,康熙听罢,心情适才平复了些。

    “你这些天怎么样?身子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朕实在是太忙了,抽不出空来瞧你。”

    “臣妾一切都好,反倒是万岁爷您,眼圈子都乌青乌青的。”

    容和的在康熙眼角蹭了蹭,

    “万岁爷不然歇会吧。”

    “好,朕太久没睡个好觉了。”

    康熙点头,瞧了一眼容和身侧的贵妃榻。

    “朕就在这里歇下吧。”

    “万岁爷,偏殿内又不是没有床,何必非要跟臣妾挤在一个屋子里呢。”

    容和失笑,康熙倒是依赖她。

    “终归还是只有你在身边,朕才能睡得安稳。魏珠!”

    “是,奴才这就吩咐她们来布置。”

    魏珠连连颔首,没过多会,贵妃榻便换上了精致松软的床褥。康熙脱了衣裳躺上去,没过多久便熟睡了过去。

    看着康熙的睡颜,容和唇边渐渐扬起了笑意。

    康熙这几日也瘦了一些,下巴上还残留着来不及刮干净的胡茬。他少年老成,此刻哪怕是熟睡,眉头也紧皱着。

    短短这么几年便接连死了两人皇后,对他而言也是个不的打击。

    容和抿唇,伸将康熙的眉头舒展开来。却见康熙皱了皱鼻子,她以为康熙被她吵醒了。却没想到康熙只是伸抓住了她的,放在了怀中,继续睡着。

    “万岁爷”

    容和无奈的叹了口气,但是康熙没有撒的意思。

    她没法子,只得牺牲一下自己的了。好在贵妃榻就放在床边,容和的胳膊靠在枕头上,也不算难受。

    两个人就这么安静的躺着,殿内没有一丝声响。容和也渐渐的睡了过去,一直睡到了黄昏。

    康熙是提前醒来的,夕阳的光正巧透过窗缝打进来。有一片落在容和的左脸,她脸上的绒毛都被照的很清楚,细细柔柔的。

    容和唇边带着笑意,她睡得也很熟。康熙意识到自己握住了容和的,一时失笑。

    他将这只轻轻的放到床上,用被子盖好。容和轻微的皱了皱眉,康熙有些无措的看着她。

    但是还好容和并没有被他吵醒,康熙松下一口气。

    他撑着,侧躺着望向容和。

    眼睁睁的看着那最后一片金灿灿的夕阳逐渐消失在容和的脸上,外头天色逐渐变暗,容和那巧的朱唇微张,轻轻的抿了抿。

    这是梦到好吃的了?康熙失笑,用指腹在容和的唇瓣上点了点。

    然而容和却轻轻咬住了他的指腹,力气不大,像是风刮过一般,康熙没动。

    容和咬住之后,用舌尖轻轻的舔了舔。湿热的触感,康熙一时抿唇,不由自主的回想起同容和那些和谐的动作来。

    “不好吃。”

    容和却蹙眉,转头放开了康熙的指。

    康熙扬唇,多大的人了,还梦见好吃的。

    ————————

    “里头还在睡呢?”

    花溪中端着安胎药,见魏珠仍旧站在门口守着,遂低声问道。

    魏珠无奈的颔首,眼瞧着天都要黑了,这两个主子也真是太能睡了些。

    “娘娘到了喝安胎药的时候了。”

    花溪抿唇,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你去叫。”

    魏珠指着自己,颇为害怕的摇头。

    “我可不敢,其实吵醒了万岁爷都没什么,主要是不能吵醒娘娘。她的起床气你是知道的。”

    花溪听罢,也犯了难。

    “罢了罢了,那我再去吩咐熬一碗新药。”

    她摇头,端着药便转身又走了。

    魏珠同三德子对视了一眼,师徒两个眼中都带着笑意。

    “能睡也是福气。”

    三德子轻声道,魏珠也跟着点了点头,只是两个人还没笑多久,便听到里头传来砰的一声。

    “万岁爷,怎么了!”

    魏珠下意识的想要开门,却被康熙制止。

    “别进来,没什么事,安心在外头站着!”

    “是。”

    魏珠赶紧又将开了一条缝的房门重新关上,适才听康熙的声音似乎带了几分隐忍,莫非是两位主子睡着睡着吵起来了吗?

    “师傅?”

    三德子也有些害怕的望着魏珠。

    “嘘。”

    魏珠朝三德子摇摇头,随即整个人都贴在了房门上。这样能偷听的更清楚些。

    屋内,康熙按着自己的肚子,怨念的看着容和。

    容和刚睡醒,还朦朦胧胧的。她见康熙疼的厉害,心里却只想笑。

    “谁让万岁爷您非要亲臣妾的,臣妾一时生气便踢过来了。”

    容和低声解释道,康熙的脸色很是不好看。

    “再了,臣妾马上都要生了,万岁爷您也实在是太没有定力了。”

    康熙怒目,“胡什么呢?朕只是想亲一下你的额头而已,没想到你居然下这么重。”

    他哪怕是再想,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还把持不住。

    “是吗?臣妾还以为万岁爷您是情难自持呢。”

    容和偷笑,装出一副失落的模样来。

    “朕虽不是柳下惠,却也并非毫无定力的狂徒。”

    康熙冷哼一声,十分利索的从地上站了起来。容和的这一脚实在是踢得太疼了,疼得他走路都提不起劲。

    “是吗?”

    容和见康熙这般正言辞,一时来了兴趣。她伸拉过康熙的衣带子,将人拉到了自己面前。

    “万岁爷果真把持得住?”

    这女人,实在是太得意了些。

    康熙蹙眉,“朕自然可以。”

    容和却笑,随即便吻了上去。也上下其,不过一会,室内便春意盎然颇为燥热。

    眼瞧着康熙本能的投降了,容和只是用轻轻碰了碰他的唇瓣,随即便一推开了康熙。

    “万岁爷可千万要冷静,臣妾腹中的孩子即将临盆了。”

    容和的确得意,康熙咬唇,却没有发怒。

    “等你生完,朕一定好好罚你。”

    他低声道,虽是威胁的话,语气却很是温和。

    “扶臣妾起来。”

    容和抬起,俨然没有将康熙的威胁放在眼里。

    康熙没推辞,乖乖的伸出将容和从床上扶起来。

    二人走出房门,正巧碰上花溪再次端药回来。

    “老天保佑,万岁爷,娘娘你们总算是醒了。”

    花溪朗声道,连忙将中的药碗递给容和。

    容和接过,喝了一口却觉察出不对来。

    “这药味道很奇怪。”

    在场的人皆疑惑的望着容和,唯有康熙皱起了眉。

    “这药是奴才叫人弄的第二碗,莫非是熬得时间太长了?”

    花溪接过那碗药也呷了一口,却尝不出区别来。

    “叫太医过来。”

    不管这药有没有问题,太医来瞧瞧总是保险些的。

    “是。”

    很快一向负责容和这一胎的林太医便赶了过来,林太医今年不过三十出头,十分年轻。

    他是青佩的老乡,两个人也还算相识。

    故而容和信任他,也愿意提拔他。

    林太医虽然年轻,医术却极为高超。他将那碗药拿过来,不过闻了一下,便察觉里头加了一味红花。

    “这红花极易造成滑胎,尤其是娘娘这样月份大的。虽可以催产,然而剂量若是放猛了,那便是催命。”

    林太医低声解释道,康熙脸色铁青,杀意渐起。

    反观容和倒是冷静许多,“本宫适才喝了半口,应该没事吧?”

    “微臣先给娘娘把脉。”

    林太医不敢确定,把过脉后适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娘娘喝的少,并没有伤及到身子。只是可能会有些催产的作用,娘娘应该准备起来了。”

    容和听罢,顿时有些紧张起来。

    “你的意思是,本宫的孩子可能会有所动静了?”

    “正是如此。”

    “既如此,那便赶紧准备起来。将整个永和宫封锁住,不准任何人进出。朕倒是要看是谁有这样大的胆子敢在朕面前动。”

    康熙开口,每一个字都带着杀伐决断。

    容和转眸看了一眼康熙,后者拉住她的右。

    “别怕,朕会一直陪着你。”

    这么多年来,康熙从未陪过任何一个妃嫔生产。

    今晚他本来要去商议这个月堆积下来的朝政,然而此时此刻康熙已经将这些事情抛在了脑后。

    容和没有平安生产之前,他哪里都不会去。

    “林太医,你今日不必出宫。”

    “是,微臣一定寸步不离。”

    林太医连连点头。

    众人都颇为紧张的盯着容和,这倒是叫容和的压力越来越大了。

    她没有心思用膳,一直熬到了戌时三刻,容和的肚子才开始疼了起来。

    这一疼便极为厉害,容和整张脸刷的一下便白了。

    随即便感觉到腿间有一股热流,羊水破了。

    “玄烨!”

    容和紧张的忘记了规矩,拽着康熙的大声喊道。

    众人听罢,皆震惊的瞪大了眼睛。德妃娘娘竟然敢直呼万岁爷的名讳!不愧是宠妃。

    “朕在,别害怕。”

    康熙赶紧迎上前来,紧张的瞧着容和。

    “我不会死吧,我害怕。”

    容和还是头一次感觉到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