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0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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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胤礽诧异的双眸,容和尴尬的抿唇,缓慢的伸出摸了摸孩子的脑袋,轻声道。
“总而言之,你千万不要听信人谗言,明白吗?”
“好,多谢德娘娘,儿臣知道了。”
胤礽乖巧的颔首,那颗原本动摇的心此刻因为容和的这番话稍微安定了一些。
然而此事在容和心中,却没有这么容易过去。
翊坤宫,佟妃正坐在殿内午睡。她怕热,故而殿内放了不少冰笼。寒气充盈着整座宫殿,可以是极尽奢华。
她素来是会享受的,冰块之上堆放了不少瓜果,不是用来吃,而是用来闻香味。
“娘娘,德妃娘娘在外头呢。”
封儿紧张的掀开帘子,低声禀报。
佟妃下意识的坐起来,一副心虚的样子。
“她来做什么?”
“不知道,但是德妃娘娘瞧着怒气冲冲,来者不善。”
佟妃冷冷蹙眉,轻声道。
“她从未来过翊坤宫,如今突然过来显然没好事。就本宫已经歇下了,叫她改日再来。”
“佟妃妹妹为何这般害怕本宫呢?分明还醒着,却不敢相见?”
然佟妃没想到的是,容和居然已经推开房门走进来了。
佟妃心虚的往后退了半步,随即故作镇静的扶了扶发髻。
“德妃的这是什么话,本宫又没做什么,为何要害怕呢?”
完,佟妃给封儿使了个眼色。
“还不快给德妃娘娘上茶。”
“是。”
封儿连忙颔首,转身去端茶水过来。
容和倒是不客气,施施然的坐到佟妃的对面。她上下打量着佟妃,瞧出了她的心虚。
“德妃姐姐怎么突然有空到翊坤宫来,这样热的天,姐姐还是应当多多心自己的身子和肚子里的孩子才是。”
佟妃轻声笑道,话里带着恶毒。
“妹妹放心,本宫的孩子自然能平平安安的保下来。万岁爷向来最重视子嗣,谁要是敢动皇嗣的主意,谁就得死。”
容和浅浅一笑,温和的望着佟妃。
“德妃姐姐的怪吓人的。”
佟妃尴尬的笑笑,她猜的没错,这容和果真是为了胤礽一事来的。
“你还年轻,如今也还算得宠。与其在别人的皇子身上下功夫,倒不如好好钻研自己的肚子。多寻几个太医问问,为何宜嫔两三个月侍寝一次便能怀胎,你却不行。”
容和话的直白,一段话的佟妃脸都煞白起来。
“德妃姐姐的话未免也太难听了些。”
“忠言逆耳,趁着年纪还能调理。等日后渐渐大了,只怕连老母鸡都不如。”
容和冷声呵斥道。
“本宫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警告你,倘若再敢在胤礽面前三道四,仔细你的舌头。”
“本宫与你同为妃位,你怎么敢!”
佟妃嘴硬的回怼道,然而看着容和似笑非笑的双眸,却由衷的感觉出一丝害怕。
“你若不信,大可试试。”
容和撂下一句话,便站起身扶着肚子慢悠悠的走了。
封儿的茶水刚端过来,正巧同准备离开的容和迎面。
“这茶水还是给你家主子漱漱口吧,省的她学了几句恶毒的话便到处学舌。”
封儿震惊的看着容和。
德妃虽然得宠,然素来清冷,很少发怒。今儿这是怎么了,她竟这般肆无忌惮的骂起主子来。
封儿不敢反驳容和的话,只敢急忙的跑到内殿看出了什么事。
却见佟妃一脸悲愤的坐在榻上,那架子上放的琉璃盏已经被她砸的粉碎。
“娘娘这是怎么了?”
“本宫要杀了德妃!”
佟妃怒声吼道,脸上的癫狂让封儿都感觉到害怕。
“娘娘”
封儿轻声劝慰道,哪里敢话。
“包括她肚子里的孩子,本宫一个都不留。”
佟妃的指甲狠狠的抠着桌角,双眼中的愤怒几乎要喷射而出。
“封儿,现在写信送出宫。”
“是。”
封儿无奈的转身,叹了口气。向来适才德妃对主子的不是好话,否则主子怎么会这么疯狂。
不过想要动德妃谈何容易,这些日子以来,主子明里暗里收买过不少次永和宫的宫人。可那些人连主殿都靠近不了,更遑论给德妃下毒了。
永和宫就是铁板一块,刀枪不入的。
然而在封儿看见佟妃写下来的那些话后,还是震惊了。
“娘娘,果真要这么做吗?”
“嗯。”
佟妃颔首。
“她德妃既然敢让本宫不好过,那本宫便要回敬十倍百倍的痛苦。”
佟妃很显然已经失去了理智,容和的那句不下蛋的母鸡,就像是一根针狠狠的扎进她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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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酷暑似乎要比往常的时间更久些,到了八月末还是没有半分放缓的意思。
往常这个时候都是要换上厚重些的衣裳了,然而今年却还在用冰块。
容和即将临盆,故而这几日都不曾出门。
她歪着榻上看话本子,面前还堆着不少康熙特意命人在全国各地的茶楼里搜刮来的新本子。
鬼怪传奇是容和向来最爱看的,只可惜像聊斋那样好的本子却不多。
“这本也不好看。”
容和有些嫌弃的搁下中的那一本,挑挑拣拣了片刻,却怎么也寻不出一个好看的。
“娘娘,不然叫外头戏班子给您唱戏听?”
青佩见容和实在无聊的厉害,便笑着提议道。
“不必了,本宫听戏总是睡着。”
容和蹙眉摇头,瞧见窗外的烈日炎炎,原本想出去转转的心思便又歇下了。
“起来有好几日没有收到花溪姑姑的信了,姑姑应当已经生了吧,为何一直没有消息。”
她轻声道,眼眸中带了几分疑惑。
“奴才去催一催。”
青佩扬唇笑笑。
“好,你直接去找魏珠便是。魏珠这几日应该能派人出宫,顺便将本宫亲绣的这个虎头帽交给他。”
容和如今的女红已经炉火纯青,那虎头帽瞧着已经十分栩栩如生了。
“娘娘对花溪姑姑真好。”
青佩接过那帽子,轻声感叹道。
“等你日后出嫁有了孩子,本宫也给你的孩子绣一个。”
容和轻笑道,青佩却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
“奴才出宫还早呢。”
“只要有意中人,什么时候出宫都行的。”
容和看出青佩的女儿心思,笑着打趣道。
“娘娘”
青佩越发不好意思,拿过虎头帽便走了。
她刚走出殿门,便瞧见三德子气喘吁吁的正在喝水。
“你这是做什么去了?为何满头的汗。”
“青佩姐姐,我刚从乾清宫回来。你这个虎头帽是?”
三德子见是青佩,提前没忍住叹了口气。
青佩举起自己上的帽子,低声道。
“这是娘娘要我送去给花溪姑姑的,娘娘适才还念叨着呢,花溪姑姑这几日都没有来信,是不是已经生了。”
三德子见状,双眸竟通红了。
青佩一时慌了神,三德子竟哭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
青佩忙脚乱的帮三德子擦眼泪,她还是头一回瞧见男人哭的这么厉害。
“花溪姑姑姑姑她已经没办法再写信了。”
三德子哭的极为伤心。
青佩正六神无主的不知道该些什么,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沉闷的落地。
“娘娘!”
原来是容和想起还有一条抹额忘了给青佩,故而她便起身走出来准备叫住青佩,却没有料到正巧将三德子的话听了进去。
她眼前一黑,双腿没理由的发软,随即便瘫倒在地。
“快去叫太医!”
青佩大声喊道,一时慌乱间,中的虎头帽也掉落在地。
匆忙的宫人们将那原本崭新的虎头帽踩得变形满是灰尘,容和一把拽住三德子的胳膊。
“你花溪姑姑到底怎么了?”
“娘娘,您还是先顾及自己的身子和腹中的皇子吧。”
三德子又害怕又伤心,哪里还敢再。
“本宫问你,姑姑到底怎么了!”
“姑姑她,她昨儿晚上难产去世了母子都没留下”
三德子哭着在容和耳边轻声道。
容和听了此话,只觉有一把钝刀狠狠的割着心口。此时此刻,下身的疼痛似乎都感受不到了。
她沉默了半分钟,双目放空,整个人都好像行尸走肉一般。
“娘娘,请您节哀。”
三德子轻声道,他鼻音很重,恍惚间容和看着他,就好像回到了在乾清宫过得第一个冬天。
她们一起饮酒嬉闹,仿佛就在昨日。
一股热流涌上脑门,容和悲痛的哭出了声。她弯着身子哭的不能自已,全身上下都被悲伤裹挟,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万岁爷来了!”
康熙急匆匆的将容和搂在怀中,可此时此刻不管他什么,容和都已经听不进去了。
“是谁将此事告诉她的!”
康熙厉声呵斥道,看着此刻悲痛到极点几近晕厥的容和,康熙心疼的指尖都在发抖。
“奴才有罪奴才有罪。”
三德子一边跪下,一边扇自己耳光。
“给朕滚出去!”
康熙狠狠的踢了三德子一脚,心中却知道,他不能惩罚三德子,否则容和会更难过。
“皇上。”
容和总算看清了眼前人,她用力的抓住康熙的胸口。
“姑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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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容和像是失去了至亲的孩子,无助的泪眼望着康熙,几乎要将康熙的心揉碎。
“朕还在,朕陪着你。”
康熙低声道,然而面对容和的难过,他的这几句话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姑姑死了”
容和绝望的闭上眼,而就在此刻,她的腿间也逐渐流出了红色的血。
林太医在一旁吓得惊呼出声,“娘娘恐有血崩之迹象。”
“倘若今日德妃和皇子有半分不测,朕便让整个太医院陪葬。”
康熙一字一顿,的极为平静,却比大吼大叫都要惊人。
怀中的容和已经再次晕了过去,然而那血却并未停止。
“如今必须要让娘娘醒过来,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林太医焦急的看着康熙,他素来温吞,今儿着急的额上满是大汗。
“怎么做?”
康熙慌乱的望着怀中一动不动的容和,轻声问道。
“微臣要施针,还请万岁爷恕罪。”
林太医低声道,他要在容和的后脖处强行扎针,迫使容和醒过来。这一针会很痛,
“并且稍有不慎便会伤及脊骨,可能导致娘娘日后无法自由行走。”
“这样的法子你也敢出口?”
康熙厉声呵斥道,双眸若猛虎,一个眼神便像是要吃人。
“这已经是微臣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倘若继续拖下去,可能”
林太医不敢再往下,也不敢再往下想。
若是永和宫的娘娘真的没了,别整个太医院陪葬,恐怕他家是要被诛九族的。
“太医院养的全是一群废物吗!”
康熙怒声吼道。
“皇帝此刻这般生气也无济于事。”
太皇太后不知是何时过来的,整座永和宫内,也只有她老人家保持着最后的冷静。
“林太医你就按照你的法子做吧,如果这是唯一的解决法子,怎么着都要试试。”
“太皇太后!”
康熙蹙眉,并不赞同祖母的提议。
“皇帝,术业有专攻。你如今在此处拖延着,并无半分好处。你素来最懂得权衡利弊,怎么今日头脑这般不清楚?”
太皇太后温和的劝道,随即亲自走到康熙身前。
“还有,妇人产子你如何能在身旁?这沾惹上晦气可就不好了,皇帝还是出去等着吧。”
康熙低眸看向怀中面色苍白的容和,重重摇头。
“朕不出去,朕要陪着德妃。太医,一定要有十分的把握,否则朕诛你九族。”
林太医吓得哆哆嗦嗦的应下,连忙凑上前,在康熙和太皇太后的双重凝视下施针。
好在林太医医术高超,一针下去,容和果真痛苦的哀叫出声。
“好孩子,先将旁的事情都忘却。”
太皇太后蹲下身子,轻轻拉住容和的。
“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倘若你再这般难过下去,孩子便活不了了。”
老人的声音很轻,却莫名能够叫人镇静。
她慈祥的望着容和,这么大的年纪,竟还能这般关心后辈。
康熙看着太皇太后佝偻起来的后背,一时酸了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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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殿之中,其余的妃嫔们也接到了消息迅速赶了过来。
佟妃穿戴整齐,华丽异常,同其余几个素服的妃嫔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们一个个的做什么哭丧着脸,德妃吉人自有天相。”
荣嫔瞧见那些妃嫔们一个个装出难过的样子,便十分看不下去。
佟妃斜了荣嫔一眼,冷冷一笑,并未接话。
转眸瞧见胤禛也被青佩牵着走了进来,按理来皇子是不能过来的。
但是胤禛人鬼大,心中实在担心额娘,故而便吵着闹着要来这里守着。青佩拗不过他,只好带过来。
这佟妃见到胤禛,就像瞧见了宝藏一样,眼睛瞬间便亮了起来。
她拉过胤禛的,轻声道。
“本宫瞧瞧,胤禛长得越来越像万岁爷了,难怪你皇阿玛疼你。”
胤禛冷冷的看着佟妃,并不想跟这个衣着华丽的女人话。
“胤禛啊,本宫问你,若是你额娘生了新弟弟,不疼你了怎么办?”
胤禛盯着佟妃,不知道佟妃为何要这种无聊的话。
见孩子不开口,佟妃又道。
“那你的额娘要是今儿没了,你愿不愿意跟本宫一起住啊。”
佟妃话音刚落,胤禛便狠狠的咬了她一口。佟妃吃痛,一把将胤禛推倒在地。
“不准额娘,不然杀了你。”
胤禛的一个人,虽然被推倒在地,却气势惊人。
他怒声威胁着,眉眼之间竟然跟发怒时的康熙一模一样。众位妃嫔见了,一时都颇为诧异,德妃还真是会养儿子,不过两岁便已经有了王者之气。
佟妃被咬的很疼,又被胤禛一时震住,哪里还敢话。
荣嫔连忙走上前,巴巴的将胤禛扶起来,轻声道。
“四阿哥不必跟她生气,你额娘不会有事的。”
“我知道。”
胤禛自顾自的拍了拍屁股上的灰,继而又十分冷静的坐到房门口,等待里面的动静。
佟妃揉着自己的胳膊,“娘娘,要不要找太医瞧瞧。”
“他是皇子,又不是狗崽子,咬上一口算什么。等今晚一过,本宫自然有法子教导他。”
佟妃瞪了封儿一眼,随即自信满满的看向内殿。
这德妃受了这么大的刺激,能活下来的会可以是很渺茫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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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疼!”
殿内,容和费力的大喊道。她感觉得到这次生产并不像上次一般那么轻松,她的下意识的拽着康熙,全部的力气都使了出来。
产房内一片血腥,可是孩子却迟迟不愿意出来。
“去将哀家收了多年的药丸拿来。”
太皇太后见状,不由无奈的叹了口气。那药丸原本是太皇太后用来续命的,用世间最珍奇的药材制成。
当年做了这一粒,便不知道搭进去了多少条人命。
如今为了容和,太皇太后居然愿意拿出来了。
“皇帝,哀家这是心疼你。”
她低声道,看得出来康熙有多么珍视容和。倘若容和今晚真的挺不过去了,太皇太后担心康熙也会跟顺治一样
“皇祖母”
康熙抬眸,看着祖母含泪的眸子,胸口若有无数波涛。
“朕这一生皆依赖于您。”
“好了好了,你是哀家的亲孙子,又何必这些。”
太皇太后笑着摇头,随即又看向容和。
“你放松些,不必害怕。慢慢来。”
那药丸很快被送来,一粒乳白色的丸子,闻着有奇香。康熙没犹豫,亲喂容和服下。
这东西果真奇妙,不过服下没多久,流出来的血便少了很多。
而容和也逐渐觉得自己有了些力气,林太医见情况好转,连忙又开了一剂催产药给容和服下。
“娘娘有力气就好了,有力气这孩子就还能活。”
林太医欣慰的道,甚至来不及擦去额上的汗。
产婆们也继续使劲,伴随着容和的惨叫,孩子的啼哭声也终于响了起来。
“生了生了!是一位皇子!”
容和下意识的看向康熙,后者除了高兴之外满是担忧。
“容和,你又给朕生了个皇子。”
康熙激动的拉着容和的,俯身在她脸上轻吻。
“我好累。”
容和艰难的吐出三个字,便松开了。
“容和!太医!”
康熙紧张的抓着容和的,不让她的胳膊垂下去。
林太医连滚带爬的赶到床头把脉,随即又翻开容和的眼皮瞧了一眼,适才松下一口气。
“娘娘只是太累了,所以睡了过去。万岁爷不必担心,日后多吃些补身子的便是。”
“好好那就好。”
康熙原本紧绷的心弦也一下子松了下来,他将容和安稳的放平在床上,随即起身,有些足无措。
“万岁爷看看六阿哥吧。”
产婆将六阿哥抱到康熙面前,这孩子比起胤禛来,生的更像容和。整张脸几乎跟康熙没有半分相似之处,更像是调皮的容和。
“你这孩子,叫你额娘受了多少苦。”
康熙低声道。
“好了,皇帝明日还要上朝,先回去歇着吧。哀家也乏了。”
“朕就留在永和宫,太皇太后早些回去歇息,注意身子。”
康熙却摇头,此时此刻他绝不会离开永和宫半步。
“行。”
太皇太后和蔼的颔首,康熙的确成长了很多。倘若当初赫舍里皇后难产之时他也能在身侧,兴许情况会不一样。
太皇太后走出内殿,见外头还守着一圈妃嫔,尤其是穿着打扮华丽精致的佟妃格外显眼。
“臣妾给太皇太后娘娘请安。”
佟妃下意识的走上前,迫不及待的问道。
“德妃没事吗?”
“母子都平安,德妃又替皇帝诞下了一位皇子。你们这些妃嫔也应该多跟德妃学学,多给大清开枝散叶。”
太皇太后笑吟吟的望着佟妃,低声道。
“佟妃素来得宠,哀家何时才能听到你的好消息?”
“臣妾一定努力”
佟妃被太皇太后这两句讽刺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不安的往后退了半步。
“努力也要用对法子,夜半浓妆极为不妥。”
太皇太后颔首,不咸不淡的又骂了她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