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65章 程京泽得知纪淮的病
前世同居十年,怎么都该是老夫老夫了,对于对方的身体谈得上了如指掌,光是看上一眼,就知道是胖了瘦了。
程京泽心里“咯噔”一声。
纪淮的上衣脱到一半,忽然不动了。
“怎么了?”他问。
程京泽脚步有些发软走上去,把他后背的衣服撩起来,发现大片红痕,微颤的指尖抚在上边,从宽厚的肩胛骨顺着脊椎向下,每个骨节都凸了出来,尚有大片红印未褪,没几处好皮,肩膀处原本的肌肉还在,却是萎缩了几分。
他的手腕忽然被男人抓住,被触碰到冰凉的触感让程京泽稍微回过神,以现在他们的关系,这种举动确实有些逾越了,于是往后退了一步,奋力想抽出手,却被越捏越紧。
“干什么?”程京泽怒瞪着他。
“别看。”纪淮把衣服从他另一只手拿出来,逼近他,似乎在辨认青年眸中是嫌弃还是难过,被这样炽热的眼眸直勾勾量着,就像被扒光了量刑,程京泽有些膈应,于是别开头,拒绝对视。
“不看就不看,谁稀罕,丑死了。”他挣脱他纪淮的桎梏,想退出去上厕所了,又觉得没什么好怕他的,于是又走两步到马桶前,拉下拉链上厕所,这般自在的神情就好像对男人的事当真不上心。
纪淮在他后面等他上完厕所,程京泽回过身想洗手,男人抬手摸上他的脸颊,指腹轻轻摩挲着揉了两下,“脸怎么了?”
程京泽顺着他的手摸上自己的脸,意识到这是自己昨晚摔在路上蹭伤的,把他的手拍掉,“不用你管。”
罢,便转身想走。
纪淮脸色蓦地一冷,忽然紧紧攥住他的手腕,那力度像是要将他的腕骨捏碎,“又要跑?”
“跑什么?”程京泽一怔,手腕被他捏出一圈淤青,拧眉“嘶”了一声,男人这才松了手,走在他前面把浴室门反锁,不让他出去。
“?”程京泽这下是彻底摸不着头脑了。
“别想跑。”纪淮冷冷地剐了他一眼,警告意味十足。
程京泽倒是没被吓到,觉得这番做法不像是纪淮干得出来的事,或者,这看起来有些幼稚?
他给马桶冲了水,把马桶盖放下来坐上去,双手环抱,微微挑眉,饶有兴致地问:“不走,你想干什么?”
纪淮边脱上衣边盯着他,肌肉线条虽没有入院之前那般紧绷漂亮,可八块腹肌还是在的,淋浴器浇洒在冷白皮上面,从脖颈处淌到精致的锁骨,在锁骨处留下一洼积水,水珠往着胸肌往下,从第一块腹肌慢慢往下滑动……
抹上沐浴露,绵密细腻的泡沫在肌肉上面漂移。
程京泽是个纯GAY。
看到这种香艳的场面,比直男看到美女出浴还要血脉喷张。
喉结上下滚动着,体内有一股燥热似火一般燃烧,所有热血刹时间灌入下腹,简直是折磨人。
程京泽倏地从马桶站起来,错开他想出去自行降火,结果刚走一步手腕处又是一紧,被人拉到淋浴器下,浑身都被滴了水,粘腻难耐。
纪淮目光往下扫了一眼,轻笑了两声,“一起洗。”
……
洗了许久。
洗到虚脱,被扛到床上。
程京泽揉着眉心,意识只剩下一丝的时候还在思考,怎么有人天生在那方面就天赋异禀呢?难道纪淮不是刚出院吗?浑身只剩下指尖还能勉强动弹,已经感受不到腰的存在了。
天色渐晚,纪淮把灯关了,留下一盏夜灯,躺在他旁边,脑袋放在他的颈窝,双手紧紧地圈住他。
程京泽浑身都软成烂泥了,天气愈凉,索性任他抱着没挣扎,闭上眼眸睡了过去。
纪淮睁眼盯着他。
还在确认是真是假,指腹从青年的眉眼、鼻尖摸到唇瓣,顺着往下,在他种下的每一个吻痕上,轻轻摁弄着,撩开被子,看他那对锁骨对的牙印,落下一个吻。
不管真的假的。就像是标记。
“快睡觉。”程京泽觉得有东西压着他让自己喘不过气,于是推了推他的脑袋,低喃着抱怨:“沉死了。”
男人回到枕头上,星光刺过落地窗,微暗稀薄的光芒在青年的眼睫印下倒影,纪淮看到他侧脸的影子在墙上,于是起身吻住了影子。
又躺回去,抱住程京泽。
翌日天方晴,程京泽没设置闹钟,近几日的工作谈不上繁忙,也算是给自己休了几天假,他睁眼时侧过头看了眼纪淮,发现对方脖颈处还有他的指甲痕,微微勾唇。
他倒是没看出纪淮有什么精神分裂的毛病,不准这是谁为了害他才把人诬陷进精神病院,但以防万一,他刚想从被子里抽出手拿手机问问助理有没有心理方面的医师介绍,就发现自己浑身都被对方紧紧箍在怀中,怪不得这一整晚都睡得不太安稳,敢情是被“恶鬼缠身”动弹不得,这才后知后觉浑身都麻了,两人靠得极近,大清早最是男人血气方刚之时,程京泽刚醒,那东西就顶在纪淮的腹肌上。
纪淮似乎感受到他的挣扎,缓缓揭开眼皮,底下的巨物苏醒,反正也顶在他的腿缝,似乎意识不太清醒,把人又抱紧了些,而后动了动想纾解几分欲望。
程京泽瞪了他一眼,屁股连忙往后退,“我肾虚,别玩。”
听到熟悉的声音,纪淮才顿住动作,低下头,脑袋往对方的颈窝钻,程京泽被他微刺的青茬扎得泛起痒意,推着他的胸膛,“起床!”
纪淮松开他,就像是执行命令一般火速下床,穿好拖鞋,发现程京泽的拖鞋在昨晚干坏事时不知被踢到哪去,深深看了程京泽一眼,走出去顺便把房间门锁上,从玄关处取来一双新的拖鞋,整齐摆在床下。
程京泽正想睡个回笼觉,没看到他出去又回来的动作,看见他帮自己拿拖鞋还有些意外,睡意很快被散,他坐正缓冲了两三秒,下床趿着拖鞋去浴室洗漱。
全程,纪淮都跟个跟屁虫似的紧紧跟在他后面。
程京泽毛发细软,下巴的胡须差不多两天才刮一次,纪淮不一样,一天不刮的话胡须就又硬又直,扎得人又痒又痛。程京泽刷完牙,纪淮也跟着吐水放下牙膏牙刷跟在他后面,他一回头,发现纪淮今天居然不刮胡子,于是好心提醒地刮胡机器放到他手里,顺便把剃须膏抹了一点在他新长出来的胡茬上。
纪淮动也不动,堵着门没让他出去。
“干嘛?”程京泽失笑,“怎么跟着孩子似的走哪跟哪?”
纪淮眼眶微红,抿着唇没话。
程京泽的表情比考古学家挖到恐龙化石还要激动,纪淮会哭简直比活了千年的公鸡忽然下了颗鸡蛋更加离谱,他盯着那双幽深晦暗不明的眼眸,确认里面盛着浅淡的泪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老爷们,你哭啥?”
纪淮喉结滚动,盯着他:“别走。”
“不走就不走呗的,我的天啊。”程京泽拍了下额头,难道这就是纪淮的第二个人格?
听到这话,纪淮的脸色才算缓和几分,不过眸中仍有几分质疑与戒备,没把路让开。
程京泽倒没在一旁干等着,帮纪淮抹上剃须膏,像哄咳似的帮他刮青茬,眼睛紧盯着他的下巴,生怕使错劲把人刮流血了。
洗漱完,他到厨房看了一圈。
和之前一模一样,冰箱里除了啤酒就只有一颗臭鸡蛋,他来一次就要丢一次,环视了一圈,发现这么大的地方才根葱都没有,于是低下头准备叫个外卖,纪淮却不知从哪里又掏出一把面到他眼前。
“你要吃面?”程京泽忽然想起了不太美好的回忆。
上回分别,两人前一夜在厨房里吃面条。
吃着吃着,就玩起了他身上的围裙。
吃着吃着,纪淮就吃了他下面。
那次是他第一回 被纪淮这样服务,更多时候都是他主动做这种事,那晚很舒服,像是在被讨好,像是纪淮在祈求他什么,可他总觉得是错觉。
第二天,离开时也很决然,半点不带犹豫的洒脱。
那时又怎么会想到,两年后的自己照样陷进去,还破天荒跑去精神病院翻墙,把男人救出来,住在男人家滚床单,第二天起来煮面。
纪淮就像是他生命中逃不开的一道诅咒。
他调酱料的时候,忽然又想起了那本日语书。
第一句的意思。
他盘算着吃过饭后一定要好好查一下。
纪淮把厨房的门锁了,坐在餐桌等着他,看他的背影,手杵着下巴,目光里写着看不懂的情绪。
程京泽回过身没与他对视,将发烫的碗端到桌子上,坐下开始嗦面条。
纪淮吃的每一口,眼睛都不加掩饰地盯着他。
程京泽到最后实在忍不住,感觉那眼神快把他额头烧出一个洞来,怒摔筷子,“我长得就那么下饭?”
纪淮:“没有。”
程京泽把碗里的汤给喝了,坐在原地揉肚子,“那你盯着我干嘛?”
纪淮把他的碗收拾到洗碗池,随口:“好看。”
“哈?”程京泽差点把眼睛瞪出来,“你谁好看?”
“你。”纪淮转过身确认厨房有被锁上,顺势瞥了他一眼。
“我好看?”程京泽怀疑他被魂穿了。
这家伙是怎么面无表情从嘴里吐出这种漂亮的油腻话的?
许是洗碗的水声太大,纪淮没回答他。
程京泽低下头给助理发信息。
【李助,帮我找个心理医生,最好在A市。】
助理工作效率杠杠,看到程京泽给他发来的消息一愣,难不成纪总一出事,自家总裁也伤心过度出现忧虑症了?
【程总,你心理也有问题?怎么回事?我这就联系人找找。】
程京泽气笑了。
【什么叫也?还有,我心理没毛病。赶紧找。】
助
那边一直在输入中,最终回了个表情包。
【收到JPG.】
两个碗,两双筷子和一个锅,纪淮洗得很快,程京泽解了围裙,把围裙挂好,纪淮刚好洗完,走过去开了门。
程京泽狐疑地睨他一眼,“关门干什么?”
纪淮没应他,走到客厅倒了杯水递给他。
程京泽坐到客厅看起了电视,大概十几分钟,助理那边就来信了。
【程总,找着人了!】
程京泽看了眼消息,又抬眸看了眼纪淮,寻思着纪淮不知道愿不愿意去看医生,这难免有伤男人的尊严,但也没想太多,至少先找着医生才是。
【联系方式,约一下晚上八点。】
【收到JPG.】
程京泽昨晚没睡够,看了会电视很快又睡过去。
没能发现纪淮给他的水里有安眠药。
沉沉睡到黄昏薄暮,醒来时纪淮坐在他旁边,沉默着盯着他的脸。
程京泽揉着太阳穴坐起来,看了眼外边的落日,肚子又开始叫了,“我睡了多久?”
“十个时。”纪淮淡道。
“我靠。”程京泽瞪着他,发誓以后再也不过度纵欲,第二天腰酸,还不起精神嗜睡,“都怪你。”
“吃饭吧。”纪淮把外卖放到他面前。
两人用过饭,程京泽去洗了个澡,找了身纪淮的休闲服穿,虽然都有些大,都等会去见医生总不能没有理,又把纪淮拉去洗澡。
捣拾好一切,他瞟着纪淮,语气有几分谨慎,“等会和我去见个人。”
纪淮顿了顿,“和你?”
程京泽发现他脑回路和关注点都很清奇,轻笑了两声,看了眼时间,七点二十分。
“对。”
“什么时候?”纪淮问。
程京泽拎起车钥匙,“现在。”
纪淮很快跟上他的步伐,出门时忽然牵住他的手,程京泽怔了怔,回过头看他一眼,“干嘛?”
纪淮把他的手放进自己的口袋。
下楼时才发现外边下雪了。
两人在同一时间停住脚步。
白雪覆在发顶,肩侧。
程京泽下意识抬手接住一片雪花,而后目光不受控制地往纪淮身上看。
上一世他又想过这一画面,只不过每逢下雪,天气会变得寒冷,也意味着他的病情加重。而将近年关,纪淮的公司也会越来越忙。
他们住在一起十年,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停下来,好好欣赏一场雪景。
他前世有过一个卑微的愿望。
想与纪淮同淋一次雪,即便不能共白头,也算此生无憾。
可他仍然记得,下雪的那一天,各大新闻网站上播放着纪淮订婚的那张笑颜,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当时在场的人太多,让纪淮的笑看上去有些牵强,之后他死了,记忆定格在他们交换订婚戒指的画面。
分明还是同样的地方,还是在庄心区,身边还是同样的人,守门的保安依旧是那个啤酒肚的大叔,身后的花也没变,但有什么东西在潜移默化之中变得不同。
程京泽在看雪,纪淮在看他。
“走吧。”程京泽垂下眸,他不敢再有什么奢望白头,他足够累了。
“等等。”纪淮牵着他的手紧了紧,没让他走。
程京泽微蹙起眉看他,此时雪有些大,可见度二十米,只是咫尺之距,他觉得纪淮有些陌生。
或许是生病让人变了性子,他能感受到纪淮从昨天离开精神病院那一刻直到现在对他都有几分莫名的依赖。
等到两人的头上淋满白雪,纪淮抬步才同他上车,“走吧。”
程京泽坐进主驾驶的位置,系好安全带,忽然被揉了揉头发。
“湿了。”纪淮道。
“能不湿吗?淋那么久。”程京泽斜了他一眼,但没有揶揄的意思,启动车子往助理给的地址过去。
独玉西餐厅,程京泽不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
上一回和陆洋来的也是这里。
这是一家情侣主题餐厅,可惜当时程京泽醉翁之意不在酒,对陆洋没意思。
他垂眸看了眼信息,才知道这个心里医生还带了对方过去。
大概十几分钟的路程,下了车,纪淮抬眸看了眼餐厅,显然也看出这家餐厅主题,别过脸看了他一眼。
程京泽忙不迭撇清自己,摆摆手:“那医生带了对象过来,你可别误会。”
纪淮怔了一瞬,而后反问:“我该误会什么?”
程京泽扯了扯嘴角,“……”
还是工作日周五,餐厅里没多少人情侣,只有窗边的位置,有一对一看就甜甜腻腻的情侣,你喂一口我喂一口的,你侬我侬,狗粮味十里飘香。
程京泽光是看背影就觉得眼熟,走过去时,穿白色羽绒服的青年率先转过头,微微一笑:“巧啊。”
程京泽眼神在他们两人之间游离,坐了下来,“不巧。你们应该等的就是我。”
对面的人正是路靖泽和苏玉。
几天过去,自从医院那事两人之间把底细互相坦白精光,关系跟进一步直达菊花,次日就领了证,这速度称得上是发射火箭了,但发生在这两个疯批身上,似乎也不算奇怪,还非常合理。
程京泽还不知道他们之间什么事,只是隐约闻到了恋爱的酸臭味,这让他不得不替自己身边这位还患有心理疾病的已经和他扯了证的老公担心,怕路靖泽的出现让纪淮的病情加剧,过程中不断给苏玉使眼神,让他们两不要那么明目张胆。
苏玉挑眉算是答应了,也没有多少暧昧的举动。
反倒是路靖泽一边给他喂果汁,时不时还要亲两嘴才算罢休。
程京泽瞥了眼纪淮,见他没什么反应才算放心。
看来得个精神分裂,连白月光的醋都不吃了。
苏玉给他们点了果汁,这才开始正题,“具体什么症状?”
程京泽咳了一声,想让纪淮自己,但觉得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纪总裁应该不会把自己的软肋清晰地在别人面铺开,于是自己先开了这个口,“就…他去精神病院的事,你知道吗?”
苏玉点头。
程京泽把那里面的治疗方案告诉他。
苏玉的脸色有些冷意,“那现在是什么情况?”
程京泽往前坐了一点,苏玉也往前,程京泽凑到他耳边道:“我感觉他有点粘人……”
纪淮把程京泽拽回位置上,瞪了苏玉一眼。
路靖泽也戒备地盯着程京泽,“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而后捏了一下苏玉的耳朵,“剥虾。”
苏玉点开手机,给程京泽发过去一份文件,失笑道:“那不是刚好吗?”
程京泽没听懂,看了眼信息“什么刚好?”
“你先看看吧。”苏玉的手在盆子里洗净,开始剥虾,剥好一只就送到路靖泽嘴边。
程京泽低头看文件,直觉不是什么好事。
文件名是纪淮的名字。
他点开,瞳仁渐渐失去光芒,手都在颤抖。
上面记录了纪淮自述精神分裂的情况。
“二零二三年五月十二日,他总是来,之后又走,在黑暗里提着刀。
十三日,我在医院遇见他,但不知道是不是,没有追上去。
十四日,他从别人家里出来,看见他,避开我,他讨厌我。
十五日,第一次触碰到他,他的脚崴了。
十六日,他去看了王绿的演唱会,以前他不追星的,好像还发烧了,应该是假的。
十七日,在电梯里,他不知道在和谁电话,叫的很亲热。后面吃了夜宵,他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我们上床了。这次是真的。我怕他走,所以我先走了。
十八日,他来了,又走了,恨我。是幻觉还是真实,我分不清。
十九日,我妈来了,我知道她早就死了,可她总是在夜里来,没灯的时候,提着刀来找我。
二十日,我妈和他一起来了,他们哭了又笑,走了,又走了。地上一片血泊,我也倒下,可触到的是幻影。
二十一日,他就在前面,可惜我追不到他,油门加到最大,差点出车祸,他幸灾乐祸冲我笑。
我恨他。
……”
从上看到下,程京泽这才彻底明白,原来纪淮的噩梦一直是他,幻觉也是。
他不明白,他看不懂,为什么自己在纪淮眼里是这样的。
他想起前世的很多东西,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那道屏障似乎将要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