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63章 卑微怯懦的纪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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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京泽忘记自己是怎么从精神病走出来的。

    出来时雨已经停了,皮鞋里还淌着水,里衣带着雨水的潮湿贴在每一寸皮肤上,被风吹过激起一层鸡皮疙瘩,脑袋有些沉重,眼皮快揭不开了,走了五公里路的双腿也开始发软。

    他抬脚每一步都走得沉重,或许是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踢到石头,皮鞋被磨破了前端。

    鞋里进水,不吉祥。

    他直接脱了鞋,赤着脚在大街上走着,夜晚静谧无声,云翳不知何时被拨开些许,月亮露了出来,照着他的背影,将影子长长拉在前头。

    他顿住脚步,积在路灯的雨珠汇成大颗水珠,“啪嗒”一声滴在他的头上,在发旋里积成一湾水,顺着发梢落到地上,水花溅起时,他盯着地上的影子失神,醉意有三分,他想和影子来个拥抱。

    倒在湿润的地上,贴着脸,丝毫不在意那些灰尘与泥沙弄脏自己,他走得累了,乏了,后悔重生。

    清起来卖菜的大爷差点没给吓死,想上前扶却又怕被讹钱,人越聚越多,交头接耳着什么。有人笑着拍照,分享到朋友圈一块看热闹,有人指责他败坏市容,嗜酒成性定是不顾家的废物,有人他背影眼熟,具体是谁又道不出名字。

    昨天的积水已然褪去,天空仍有些灰度,蜻蜓飞得与人齐平,太阳露出去,光却不那么骄燥,微薄的暖意被寒风稀释,吹到人的身上时犹如刀子。

    程京泽的脚被人踩了一下,似乎在试探他的生死。

    他揭开眼皮,浑身就像是被汽车碾过一般,四肢百骸有断裂骨折般酸麻,意识回笼,寒意瞬间袭卷而来。

    眸光清明不少,想爬起来但一条腿架在另一条腿,这个姿势躺了一夜,左腿不出意外麻了,稍一动弹便犹如电流流过,于是手撑着地面,半撑起身子爬起来。

    他的记忆在与陆洋推杯换盏时断片。

    对于自己如何来到此处有些茫然,他下意识往后看出,视线很快从围观的人群游离到精神病院,男人痛苦的眼神像一颗子弹瞬间刺过他的脑海。

    他把皮鞋提起来,往前走了两步放进垃圾桶。

    周围人以一种看疯子的眼神望着他。

    程京泽走到马路招了招手,身上的衣服还是潮湿,脑袋有些烫。

    计程车司机一看他头发蓬乱,衣衫不整,灰头土脸,摇头表示不接客。

    就这样拦了十几辆车,司机要么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从身边驶过,要么以一种奇怪的眼神量他,最终拒绝载客。

    程京泽按着原路返回,酒意已退,步伐缓慢而沧桑,看背影犹如一位迟暮老人,他寸步走得艰难,不少人驻足探究他,有人拍他的照片传到网上,配字落汤鸡美人。

    他走了将近两个多钟头,在风衣兜里掏出车钥匙,坐到主驾驶捏了捏眉心,很快驶回酒店。

    肖峻有他酒店房间的房卡,给他做了鲫鱼粥,等了一夜都没有等到人,电话只在喝酒,再后来过去,手机已经关机了,他寻思着程京泽平日应酬不少,应该是与合伙人在外头喝酒谈项目,没替他着急,等到后半夜干脆睡着了。

    没想到醒来,程京泽还没回来。

    他边洗漱边给程京泽又去几个电话,洗漱完正算去程京泽公司里找找人影,刚开门,青年带着泥土与雨水的湿气扑面而来,肖峻往后退了一步,认清来人是程京泽时,瞪着他:“滚哪去了?在大街上盖报纸睡了?”

    “……”程京泽选择沉默。

    肖峻没注意到他有什么不对劲,更没注意到他穿没穿鞋子,看他这样像是摔了一跤,便先把带来的粥装回去走到酒店前台麻烦加热,顺便出去外头买了热牛奶准备给他解解酒,去药店买了些处理外伤的药物。

    回来时程京泽刚洗完澡,忧在眉宇画了道川,头发还没吹便爬上床,把头伸出床的范围,正脸趴着枕头,没让湿水沾湿枕头,可枕头还是湿了。

    “起来!”肖峻把他被子扯掉,“你这胃不要的?快点。”

    程京泽脸色恹恹,肚子确实有些饿,在床上坐起来,“拿过来吧。”

    肖峻叹了口气。

    他发现自己还真是程京泽口中人妻属性。

    都这么不耐烦了还能顺着他意,帮忙把粥放到他手里,“吃不死你。”

    “……”程京泽喝完粥,躺回床上继续睡。

    肖峻给他的脚和手肘处上了药,掖了掖被子,也走了。

    夜半,程京泽闷出一身汗醒来,估摸着是肖峻给他喂了退烧药,下床倒了杯水喝。

    给手机充上电,一开机发现全是工作上的事。

    他突然想起自己被纪淮关在家里的日子。

    那时候公司已经全权被纪淮接手管理,他回去后发现公司被理得井井有条,那个时候也是每天都这么忙么?

    他电话给助理把近几日的工作推迟,进浴室洗澡,出来时换上了西装,穿上鞋才发现自己的脚被上了药。

    肖峻还真是。

    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不。

    程京泽把药撕下来,换成创可贴。

    他开车来到那家精神病院。

    虽然不知道有什么问题,但他总觉得那种治疗方案不太对劲,或者里面的人有什么问题。

    他在门前填登记访问病人,在关系那栏迟疑了两秒,填下夫夫。

    保安拿过表,蹙起眉看着他,“今天太晚了,不能来人了。”

    “太晚了?”程京泽微眯起眼,“现在凌一点,你确定?”

    保安回避他的探究,把表塞进柜子里,自己也坐进保安亭里,摆摆手,“明天再来吧。”

    程京泽心有狐疑,深深看了他一眼。

    倒没多什么,他转身就走了。

    过了几日,肖煜请他到餐厅吃饭,聊些近期项目的事。

    程京泽近几日都没睡到好觉,两人相熟,对他也谈不上客气,“把文件发我邮箱不就行了?”

    “谁和你那些破事。”肖煜没急着点单,抿了口温水,放下杯子后指骨轻敲下桌子,“你听厦美集团的事没?”

    “怎么?”程京泽眼神有些揶揄,“八卦到我头上来了?”

    “不是啊!”肖煜意识到太激动,引来周围人不少视线,忙不迭噤声,低头在手机上划拉两下,递给他,“你自己看吧,纪家的私生子已经乘风而上坐上主位了。”

    程京泽闻言一愣,一眼看见醒目的新闻标题。

    【厦美集团新任总裁:纪在舟】

    他居然一时间想不起纪在舟是谁?

    愣了三四秒,手机忽然从掌心滑落,好在肖煜眼疾手快接稳了,“我去,你溜神呢?”

    “纪在舟上位?!”程京泽差点没把眼睛瞪出来。

    如今厦美集团称得起全球一百强企业,这其中的付出自然离不开纪淮。

    他记得纪淮的母亲也姓纪,不过与他父亲没有血缘关系,厦美集团起初能成立,纪淮母亲几乎将所有资产投入进去,后来他母亲销声匿迹,厦美集团的股权转让到他父亲手中。那时候,厦美集团还是个公司,总资产不到一千万,濒临倒闭。

    纪淮大学毕业后,他父亲直接把烂摊子丢给他,所有股权转让到纪淮手中,谁知不到三年,公司规模不断壮大,确有冲出亚洲之势。这时候他父亲再想要回股权,谁知纪淮直接寄过去一纸律师函,父子俩关系从此决裂。

    而纪在舟,是他爸的私生子,比他了几岁,大学还没毕业,高中成绩不行,纪父用钱给他砸上一个名副虚实的大学,五年过去,还没顺利修完学分毕业。

    为人如何,不可深思。

    程京泽对他的第一感觉,恐怖。

    他和纪在舟只见过一次,却给他烙了深刻的印象。

    是在前世,彼时他正在医院进行周复检,撞上纪在舟。

    纪在舟左腿骨折坐在轮椅上,不知是被的还是摔,总之气焰照样熏天的嚣张,见人就要挑两句刺。

    程京泽不认得他,他却认得程京泽。

    被他哥成贱.狗的玩物,生得还不错。

    也怪不得一条狗能养那么多年。

    他生得不像纪父,更不像纪淮,眉宇更有他母亲那份妩媚,五官精锐,美得不太真实,妖娆中带着盎意,望进眼里就要醉三分的程度。

    他朝程京泽招了招手,笑时乖张:“过来。”

    程京泽正看着复检报告,闻言抬起头,没看到是谁在唤他,低着头边看边走,以为那声唤的不是他。

    他被什么绊了一下,瞬间磕到地上,站起来看见纪在舟,顿时呼吸一滞。

    程京泽见过不少美人,像纪淮那般的冰山美男是罕见的奇珍异宝,犹如远山不可采撷独立一支的花。而面前的人,更像是阴柔,美到了极致,光是看一眼都让人头皮发麻,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人时,就像被掐住了喉咙般不敢动弹。奇怪的是,男人分明嘴角带笑,神情温柔似水,可却有一种强烈的压迫感袭卷而来。

    程京泽顿时不知如何动作,还是头一回看人看呆了眼,他对这种浓烈的貌美有种莫名的抵触,这就像一道陷阱,引人步步入坑。

    他往后退了一步,发现男人坐在轮椅上,离他却有些远,只是微揭下颚,平视他,仍旧有种高高在上的被碾压感。

    程京泽别开眼,揉了揉摔肿的手肘,把复检报告捡起来:“你有什么事吗?”

    纪在舟盯着他的眼睛,笑了笑,“你叫程京泽。”

    程京泽蹙起眉,看得出来者不善,抿唇不语。

    “别怕。”纪在舟转动轮椅,往他的方向再近一步,却没再看他的眼睛,像是拒绝仰视,轻而易举从他手中拿走复检报告,轻笑了两声,语气听不出来揶揄,却让人不太舒服:“原来是骨癌啊。”

    程京泽很少会对一个陌生人表现出不好的情绪,可他现在强烈抵触和这个人待在一个空间,只觉得阴森恐怖,即便男人下一秒掏出一把刀,他也不意外,他忍着耐性重复问:“有事吗?”

    “没事。”纪在舟勾起唇,眸光却是黯然,语气透着几分伤怀:“我只是想他了。”

    程京泽听不懂他的话,但又莫名好奇,垂眸问:“想谁?”

    纪在舟笑容一滞,抬手扯住他的领口,将人拉着连自己平视,盯着他那张脸,咬着牙低喃:“这张脸,还真是令人不快,想毁掉呢。”

    程京泽刚想挣扎,发现他另一手果真拿着把匕首,更像是有备而来,顿时感到腿软,眸底的茫然无措被男人看见眼里,笑意重新攀上眼梢,像是恶作剧成功的喜悦,笑声清脆却是渗人心肺的寒意,“别怕,他喜欢的东西,我不会毁掉。”

    罢,便将程京泽放开,推着轮椅走了。

    程京泽盯着那道背影仍有些发怵。

    肖煜的手在他面前晃了两下,他从记忆中回过神。

    “他又溜神去了?”

    程京泽抿了口温水,抽了张纸巾把额角的冷汗擦去,“怎么了?”

    肖煜“啧”了一声,撸起袖子给他分析,“你知不知道,目前股市已经开始跌了,现在必须选出一个合适的领头人,纪在舟是不是废柴我不想知道,但他作为私生子,想独占纪淮下的产物,我第一个不同意,厦美集团的第一个合伙人是我,我亲眼看着他壮大,要是纪在舟上位,届时把我的项目通通批掉,这口饭都别想吃了,你别忘了,你和厦美集团也有合作。”

    程京泽耸耸肩,有些无奈道:“那你有其他办法?”

    “要么现在让纪淮的病好起来,这显然不太可能……”

    程京泽这才正眼瞧他,“另一个要么呢?”

    “要么……你和纪淮,现在不正好已婚夫夫吗!”肖煜搓搓手,冲他挑眉,压低声:“你来继承,名正言顺啊。何况,纪家的人我一个不信,你我还是信得过的。”

    “……”程京泽差点忘记他还和纪淮扯了结婚证这事,又抿了口温水,盯着水里浮起的茶叶转,沉声:“没用。”

    肖煜瞪着他:“怎么没用?”

    “你想想啊,不管是谁接手厦美集团,我或者纪在舟。”程京泽到这顿了顿,“仇人和弟弟,你觉得他选谁?”

    “仇人?”肖煜蹙起眉,“什么仇人?”

    “纪淮恨我。”他。

    “啊?”肖煜彻底摸不着头脑了,手机一响,是他老婆来的电话,“算了,下回再,我老婆催我给孩子买纸尿裤,差点忘了。”

    “路上心。”

    程京泽仍坐在原地,思考着肖煜前面的两个“要么”。

    无论如何,至少要先把纪淮从精神病院里捞出来。他有种直觉,那里面绝对不太正规,可能有肮脏事尚未浮于水面,能在A市立足这么多年,却屹立不倒,背后想必定有靠山。

    现在有个问题。

    是谁把纪淮送进去的?

    总不能是他自己吧?

    程京泽把杯子里最后一口水饮尽,回到车里,先给“上头”了投诉精神病院的电话,要求进行合格检查,了一大堆医院违规之处,只收到模棱两可的答案,更加剧心中狐疑。

    此时,是上午十点。

    他驱车赶往精神病院。

    保安换了个人,看见他时,刚要把登记表拿出来,微眯起眼后,又把表收了回去,“抱歉,今天不对外开放。”

    程京泽问:“为什么?”

    保安道:“今天周四。”

    “周四不对外开放?”程京泽挑起眉梢,紧盯着保安的眼睛,“你确定?”

    “不然呢?快滚。”保安大手一展,将他赶出去。

    程京泽站在门口倒没立即离开,手攀上医院的围墙,轻而易举地翻过去。

    走到209,房门锁着,里面黑的。

    程京泽心里“咯噔”一声,拧着门锁就要进去,却发现被锁上去了进不去,于是往后退了一步,一脚踹了那扇大门。

    地上的光像是金字塔,从门缝开始伸展,越来越大,最终地上光的形状成了正方形。

    窗户关得严紧,光洒在病床,男人仍在抖。

    程京泽走过去,“睁眼。”

    纪淮没有睁眼,不敢直视黑暗。

    于是程京泽抱住他,声音有些哽咽,“我来了。”

    纪淮没什么反应,像是习以为常。

    “别骗我。”男人声线微颤,早已失了先日的稳重,低低呢喃:“……你总在骗我。”

    奇怪的,看着男人长出的青茬,没理好的头发,苍白的脸色,干裂出血痕的薄唇,程京泽忽然有了耐心,哄他:“我没骗你。”

    他把缠着纪淮的镣锁解开,重复:“我没骗你。”

    于是纪淮缓慢地睁开眼,深邃的眸中盈着微弱的光芒,像是积攒的一丝希望,在看到程京泽为他解开镣铐后眸底的光渐渐盈满,“……真的是你?”

    “不是假的。”程京泽莞尔。

    “……不是假的?”

    纪淮被他拉着站起来,几名警卫姗姗来迟,程京泽拽住纪淮的手,“一起走。”

    纪淮怔了一秒过后,忽然紧紧反扣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不太确定地问他:“这次…是一起走?”

    “愣着干什么?”程京泽拉着他往前跑,纪淮也跟在他脚步后,渐渐地,二人并肩,纪淮边跑边侧眸看他,嘴角有了笑。

    保安和警卫在后面追,有警报声,喧嚣无比,和走廊跑到楼梯,再到一楼,程京泽翻上墙后,回过头伸手,有些急促地叫他:“上来,走啊。”

    纪淮拉住他的手,极轻松地越过围墙。

    程京泽早有准备,钻入主驾驶,刚要开车,发现副驾驶没人,回头一看居然站在主驾驶的车外,“你要开车?”

    完,又皱了皱眉,“滚副驾驶去。”

    纪淮得允,才敢上车。

    一句话不,怕破这虚像。

    这里做梦都不敢想的情景,手掌尚有余温。

    程京泽启动车子,没看到他俯下头,虔诚般吻了手心。

    他轻声问:“是真的?”

    后面的车按了一声喇叭,程京泽没听到他的问句。

    精神病院的人或许是做贼心虚,出了院门就再没敢追上来。

    程京泽本想把他接到酒店,又想起酒店里没有他合身的衣服,这阵子估计在里面没人替纪淮理过,必须得好好洗一洗,于是调转车头开到庄心区。

    到了地方,他开门下车,纪淮也紧随其后,跟着他并肩走。

    想触碰,不敢。

    泡沫五彩斑斓,但易碎。

    程京泽也是,亦真亦假。

    来来回回,这一次有愿意和他一起走的程京泽。

    无论是真是假,他都不敢有多余的动作。

    甚至不敢大口呼吸,怕这是黄粱一梦。

    程京泽是注意到他灼热的目光,侧过眸瞥他一眼,觉得这眼神和平日里的不太样一样。

    怎么感觉有点……卑微?

    谁不成纪淮还有双重人格?

    一个倨傲浑身傲骨,一个性子卑微怯懦?

    他顿住脚步,纪淮也跟着顿住脚步。

    他凝望着男人的五官。

    耳朵有些红,眉目有些许湿意,嘴巴微抿着绷成一条线,鼻尖微红,大抵是冻着了。

    他停下来看了眼纪淮的衣服。

    单薄的病号服。

    于是牵起他的手,温度跟冰块似的,他捂紧了些,把他的手放到自己口袋,嘴上仍不饶人,“冻死你。”

    他想把自己的手从口袋里抽出来,发现纪淮牵得很紧,便放弃挣扎了,乘坐电梯到五十八层。

    到了门前,程京泽走在右边,密码锁在左边,是纪淮的方向,而纪淮却站着不动了。

    程京泽只当他是手冷懒得伸手,白了他一眼,抬起另一只手摁下指纹,“嘀”一声开了锁。

    纪淮想看看他进门的样子,哪怕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情景,也要将这道进门的背影记住,于是他把手从程京泽口袋里抽出来,往后退了一步,看着他走进门,脱鞋,换上拖鞋。

    就好像他们生活在一起。

    程京泽换好鞋,回过头发现他还杵着不动,啧了一声,把人拖进屋,“不会走路了是吧?”

    纪淮没话,唇角有道浅显的笑。

    “滚去洗澡。”程京泽一靠近他,就闻到那股男人强烈荷尔蒙的味道,也不知几天没洗过澡了。

    纪淮换好鞋,确认他还没有要走的意思,走到衣橱间拿衣服,时不时瞄一眼客厅,也不在主卧的浴室洗澡,走到客厅的浴室,没完全关门,留了道缝盯着外边。

    程京泽水喝多了,刚坐下想会游戏,尿意来袭,开浴室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