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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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到这一步他也是情非得已。

    压制黑暗神格的意识必然会牵制自己的力量, 可与被它蛊惑导致的失控相比,神认为这样类似暂时昏迷的代价是值得的, 因为这种感觉不会束缚他太久时间,他或早或晚便可以摆脱它彻底苏醒。

    现在就是苏醒的时候了。

    心念所至,神意识之中的混沌开始坍塌, 神识顺着天使之书的力量回溯,眼前便出现了路西菲尔的样子。

    他看到天使长正端坐在桌案的一侧, 手中捧着一本黑色的大书,他丰润的唇瓣翕动着, 吐出神语。正是这如同召唤般的念诵,让神由于压制黑暗神格而封闭的意识受到牵引忽然苏醒。

    看到天界风平浪静, 路西菲尔的灵核也没有大碍, 神感到一阵欣慰。

    然而欣慰之余神才发现自己的视角和平时不太一样,以前大多处于俯视,视角很宽, 而现在介于仰视和平视之间,视角狭窄得他难以适应。他刚想如平时一般随心所欲地转移视角或是发散神识,却发现没能办到, 他的神识仍被什么东西紧紧束缚着。

    神这时才发现自己的意识正附着在一只的白鸟身上。白鸟站在窗台上, 透过它的眼睛才让自己看到了想看的一切, 只是他的神识似乎苏醒得不完全, 意识被束缚在鸟的体内,一时还出不来。

    虽然不喜欢被束缚的感觉,但他还是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结论。世间万物都由他创造, 世间万物都可以是他的眼睛,他毕竟是神,鸟的身体根本束缚不了他多长时间。

    须臾间,神的意识便开始全面支配鸟的身体,鸟扑扑翅膀,摇摇晃晃地飞到了水晶吊灯的上方。这里几乎是它能落脚的最高处,良好的视野让他可以俯瞰到房间的每个天使。

    恶魔之书的鉴定持续了好一会儿。

    看到路西菲尔鉴定时认真而投入的表情,沙利叶觉得有戏。

    假如真的是恶魔之书,他就立了一个大功,这么重要的东西,不要落在恶魔手里最好。

    像对沙利叶的想法有所感应,一直目不转睛的梅塔特隆幽幽地:“据天使之书与恶魔之书合在一起就能看到过去与未来,有预知的力量。”

    这时路西菲尔抬起眼,问沙利叶是怎么得到这书的。

    沙利叶回忆了一下,和他讲了大概。

    原来他在完成抓捕利维坦的使命之后就在魔界逗留了一阵。这期间,他去了莫斯提马的自由赌船。

    莫斯提马是魔界比较有名的堕天使,堕落前已达到座天使的位阶,虽然堕天使在魔界地位低下,但他在魔界经营的赌场却非常有名,因为他自己就是赌博的行家,在魔界有赌神之称。他订立了规矩,在他的赌船上,不论身份与种族,一切以筹码的算。

    开始魔王们还有所担忧,但莫斯提马的管理能力和战斗力都很出色,来赌博的客人们虽然种族众多,难免会有冲突,但从没搞出大事件,久而久之魔王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心安理得地收起了莫斯提马交上来的巨额税赋。

    所以即便沙利叶是天使,在他的赌船上也没有受到敌视和针对。

    沙利叶几次去魔界时都去了赌船。他对赌博根本没什么兴趣,不过但凡赌场附近总有很多当铺,赌在兴头上的魔族失去理智,什么好东西都舍得当出去,那里真是淘宝贝的天堂啊。

    他就是在赌场上遇到了那个拥有恶魔之书的魔族,并听到他想把书进献给魔王亚巴顿。

    本着不能让魔王得到恶魔之书的原则,沙利叶花了不少功夫,用了不少钱收买恶魔帮他出面,才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恶魔之书弄到手。

    沙利叶刚栩栩如生地讲完他的故事,就听见“砰”地一声,那本恶魔之书在路西菲尔的力量下自爆了。

    不用,这又是一个赝品。

    梅塔特隆笑着建议:“殿下,沙再让你鉴定东西,一定记得要先收费……”

    加百列凑过去安慰沙利叶,“不用难过,这本‘恶魔之书’制作精良,竟然能在殿下手中坚持这么长时间才爆掉,魔族也是费了大心思的,你的钱也算没白花。”

    沙利叶苦着脸,一大把钱又了水漂,不过神物就该是神物,他的期望原本也不高,不过是侥幸想捡个漏罢了。只是魔族的高仿真是气死人啊。

    萨麦尔摸摸沙利叶的脑袋,安慰他:“再厉害的收藏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虽然你已经走眼好几次了,不过我愿意多给你几次机会。”

    天使们都知道沙利叶喜欢倒腾东西,爱不释手的就收藏了,看腻了的最后就被出售,安吉尔城和耶路撒冷城都有他的店铺,而且生意一直很好,谁让他在收藏方面确实有些眼光呢。

    萨麦尔暗中算了算,在君主天使里面,除了殿下的财产属于未知数,就数沙利叶最滋润了。沙利叶总能在平凡中找到宝贝,不像自己总是把好好的宝贝拆成废物。

    鉴定恶魔之书不过是聚会上的插曲。在炽天使们聚集在路西菲尔书房里的时候,庄园的草地上已摆好了长桌,铺上精致的桌布,放好了烛台和菜肴,一切准备就绪,便有天使前来通知宴会可以开始了。

    很快,天使们都随着路西菲尔离开了书房,也就此离开了神的视线。

    站在吊灯上的神发现他们竟都没有感应到自己,自己的神识果然没有完全恢复,苏醒的时候还是出了点问题。

    在吊灯上站了片刻,白鸟飞出窗外,跟着天使们来到了庄园前的草地上,站在距离他们最近的一株橡树的树枝上。

    天使们宴会的礼仪很到位,吃相都很优雅,让人看起来赏心悦目,在场的天使们身份高贵,彼此间都比较熟络,并不那么拘谨。

    天使们在席间交谈着,只是耶和华的神力受限,听得并不真切,不知道他们具体在聊些什么话题。神很少看到炽天使们举办这样的聚会,这会儿正好也没有别的事可干,就干脆站在树杈上看他们吃东西。

    正餐之后,随侍天使们就在另一张桌上摆好餐后的酒品和点心。天使们端起酒杯在庄园内随意走动交谈,乐师也在喷泉边奏起音乐,气氛也就更加随和惬意了。

    月亮在灯光、酒盏、谈笑声中悄悄爬到了天空的最高处,天使们把盏言欢之时,路西菲尔从晚宴中抽出身来,独自来到另一棵橡树下,那里有一把木制长椅。

    路西菲尔坐在长椅上,一身白色的礼服在月光下泛起浮光,皎洁的月光照在他的周围,宛如一片白纱隔绝了这个世界。远处的交谈声仿佛都弱化了下来,整个世界的中心就是这个面色平静,但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的天使长。

    神张开翅膀,从一个枝杈跳跃到另一个距离他更近的枝杈上,恍然间觉得现在好像路西菲尔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主宰,而自己才是他的朝圣者。

    假如……自己不是拥有神格的神祗,没有那与生俱来的荣耀和力量,也许……也会这般想要靠近他,毕竟,他在天使的领域已近乎达到了极致。

    这一切,既是自己赋予他的,又何尝不是他自己获得的?

    然而这样的思索不过倏然一瞬,另一个天使就踏入这个让他朝圣的世界,成为了不速之客。

    “殿下……”

    来者正是阿撒兹勒。

    “殿下,你一个人坐在这儿?”声音穿过夜间微凉的空气传入神的耳膜,其中隐含着谜一般的颤抖。

    “喝一杯么?”阿撒兹勒指了指手中抬着的酒杯,里面有八分满的琥珀色酒液。

    “好。”

    阿撒兹勒将自己手中的酒杯递给路西菲尔,路西菲尔:“你今天的扮很帅气。”

    被长官一,一直稳重的阿撒兹勒终于端不住了,脸色微红地,“殿下认为得体就好,上次你要举办宴会,我……也是穿给你看的。”

    “当然很好,坐吧。”路西菲尔指了指身边的空位,“既然这只是宴会,就不必拘束。”

    阿撒兹勒早就期盼能与长官这样单独相处,具体的动机他还不能完全得上来,但崇敬、濡慕这样的感觉都会有一些。和每一个崇拜路西菲尔的天使一样,他也希望长官能够多关注一下自己,不论是工作还是生活,外在还是内在,兴趣还是特长。

    稳坐在路西菲尔身边,阿撒兹勒展开了有计划的聊天。眼见路西菲尔和阿撒兹勒亲密地交谈,枝杈间的耶和华心里忽然升起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仿佛自己最喜爱的东西被人占据了一般。

    神怎么都觉得阿撒兹勒的目的不单纯。

    不过身为神祗,这些感受一闪而逝。他是万物的创造者,才不会与一个天使争风吃醋,这样的感觉也不过归结于谜一般的过度敏感。能让他感受到威胁的只有路西菲尔体内的黑暗神格和沙卡利曼的诅咒。

    白色的鸟把头对准了夜色中的浓浓阴影,金色的眼睛剔透而深沉,仿佛那里存在着他潜在的敌人。

    夜深了,月亮沉了下去,庄园的阴影也有了变幻。

    阿撒兹勒和路西菲尔天南海北地聊了半个时,终于意识到再这样聊下去只能等着被长官委婉地撵走,只好恋恋不舍地主动离开了。

    阿撒兹勒离开后,路西菲尔并没有走。他靠在长椅上,目光投向橡树浓密的树冠,一瞬间耶和华还以为他看出了自己。

    “呵,你一直站在那里听我们话?”路西菲尔把空空的酒杯放在长凳上,对着树杈间的它话,没有站起来的意思。

    路西菲尔一直是谦逊有礼的,假如认出了自己一定不会仍是坐着。意识到这点,耶和华拍了拍翅膀,算作回应。

    “要不要吃点东西?”路西菲尔指间金光一闪,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块饼干,托在手里。

    耶和华对路西菲尔微有不满。不好好开自己的宴会,躲在这里和属下聊天然后调戏一只鸟……

    神的意识并没有对吃做出任何反应,但从下午一直没有进食的鸟已经饿坏了,本能让它受食物的引诱飞下了树杈,落在了路西菲尔的手腕上。

    耶和华:“……”

    神力已经被束缚到这种程度了么?竟连一只鸟都没有控制住?!

    脚爪上传来路西菲尔皮肤的触感,温热温热的。虽然鸟的躯体很,从他的视角看去一切都放大了,但路西菲尔的皮肤仍然很光滑细腻,脚感自然是不错的。而且天使袖口传来一阵沁人心脾的熟悉而又浓郁的体香,恍然间就让神回忆起拥抱着天使裸*躯的情景。

    老实来那些回忆其实相当美妙,性*行为本身也不应该有任何过错,但任何脱离了理性的行为对神来都是洪水猛兽,被欲望任意支配更是奇耻大辱,本能地有所抵触。

    不过神仍然是理智的,甚至更加理智。他知道这一切都是黑暗神格想要脱离自己的伎俩,路西只是恰巧成了被它利用的工具。他当然不会把这件事迁怒到路西菲尔身上,相反,他开始思考到底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路西。

    灵光一现间,他甚至推想到另一个可能——假如自己和路西菲尔的欢爱没有脱离理性的范畴,也就是,他是出自本心地想要拥有他,与其享受欢爱,那么一切又会怎样?

    假如告诉了路西,路西菲尔会接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