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下傻眼的恶魔, 耶和华带着路西菲尔返回至高天。

    他径直走到神殿之后，把路西菲尔平放在床上。

    上次和路西菲尔做*爱后, 耶和华就再也没有走进这个因一时冲动而创造的房间。

    他不需要睡觉，当然也不需要床。

    不过这个空间他还一直保留着，没想到这么快就又用上了。

    神侧坐在路西菲尔的床头, 手指从天使的腹部向上滑到他的胸前。天使腹内的灵魂因至高天充沛的光明元素而稳定了下来，但依然很虚弱。

    即使在沉睡之中, 路西菲尔好看的眉头依然微微皱着，好像还没有从深渊的境遇里走出来。耶和华几乎想也没想, 抬手抚上他的眉心，为他抹去眉宇之间的忧愁。

    他的天使不该有如此痛苦的神色。

    见路西菲尔的眉头在自己的手指间慢慢舒展, 神也轻松了些, 但现在还不是他可以彻底放松的时候，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身为炽天使的路西菲尔虽然拥有孕育生命的体质，但孕育生命将损耗相当巨大的力量, 会对天使产生非常明显的影响。

    现在新的灵魂还处在十分微弱的状态，一旦强大起来，恐怕不用等到他降生, 拉斐尔等治愈系的天使都可以早早发现路西菲尔的异常。

    最重要的是, 炽天使孕育生命目前还没有先例, 到时会发生什么变数还不知道。

    神将路西菲尔的手摊在掌心, 看着他手心上那些细细的伤痕，思索着要如何处理才能最大程度降低对他的影响。

    考虑良久，神决定要提前把诞生的灵魂从路西菲尔体内取出来, 越早越好。

    最初，天使的灵魂虽然由神的力量所创，但是生命树孕育了他们。既然这样，路西菲尔体内的灵魂由生命树来孕育，也是没有问题的。

    虽然这样设想，但路西菲尔和灵魂的状态目前都不太好，所以取出灵魂只能再缓一缓了。

    侧靠在床上，神的头和天使的头贴在一块儿，金色的和银色的长发就纠缠在一起，像极了一副和谐而美丽的画。

    路西……

    神托起路西菲尔的手，在他的指尖轻轻地吻了一下。

    天使的手指抖了抖。

    发觉天使的衣服碎得很厉害，神想了想，一件款式简单的睡袍就出现在他手中。

    把残破的衣服替路西菲尔脱了下来，神又把睡袍帮他套上。

    天使的正装非常繁琐，但睡袍都很简单。

    穿戴完毕，耶和华就这么坐在路西菲尔身边，摩挲着金色的发丝，等待他的灵核彻底稳定下来。

    云霭在脚下飘过，这个空间的时间概念依然不明显，但刚刚差点失去路西菲尔的感觉在神祗的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竟有种时间也会很宝贵的错觉。

    他很久很久都没体验过这种感觉了，时间对他来是无穷无尽的，除了沙卡利曼的潜在威胁，他甚至都没有死去的风险。而曾经面对陨落的可能，他也没有任何惧怕。

    可他如今却对失去一个天使有些患得患失了。

    在云海中呆坐了不知道多久，确定天使的灵核并无异样，他才准备回到神座去了。

    衣袍带起脚边的云霭，让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停下了脚步。

    神瞳浮现出银白的颜色，转而整个空间在他的意念下以可见的速度发生了极大的变动。

    洒下的光芒不见了，飘在脚边的云朵也不见了……

    环视一番变化后的空间，神颇感满意，这才推开门离去了。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多年前肩部的伤口虽然不痛，但又渗出血来。洁白的袍子已沾上了一大块金色的血痕。

    果然在彻底合并黑暗神格之前，他是不该贸然去魔界的。

    耶和华按住伤口，金光闪过后，伤口已经停止流血了。

    他随意地扯去袍子，又在虚空中拿出一件套上。

    他重回神座，进入冥想。

    ***

    黑色的烟雾在面前膨胀，仿佛要侵入他的神魂控制他的意志。忽然那黑烟当中伸出无数细长狰狞的触手，如同丝一般地将他缠紧，不得脱身。

    他听到黑雾的深处传来低沉的如梦魇一般的声音——

    【路西菲尔，你的神已经抛弃你了……】

    【呵呵呵呵，我抓到你了！】

    感觉到危险，路西菲尔奋起抵抗那魔音，想要挣脱束缚，然而无济于事……

    所有的意志和力量都集中在一处，他反射性地睁开眼，身体紧绷着从床上坐了起来。意识完全回归时，才发觉自己已冷汗涔涔。

    刚才的一切都是梦吗？

    他低喘着环视了一番四周。

    白色的床单，轻柔的羽被，简单优美的装饰品，还有四周放下来的素色窗帘，这是他在星痕宫并不常用的卧室。却是个能让他感到安心的地方。

    房间里非常寂静，好像能听得见时空之外发出的细微的响声。这样的寂静可以隔绝焦虑和紧张，把一切都修饰得平静安详。

    但他并没有放下心来。黑色的烟雾，无穷的威压，这些不完全是梦，而来自于他在深渊的经历。

    他隐约记得在深渊中的遭遇。

    他记得自己看到了一柄黑色的神剑，在触碰它时被剑上的幻象攻击，就在快要支持不住的时候……神出现在身边，接住他软倒的身体，而那围着他就要将他撕碎的黑暗力量只好无奈退去。

    魔音不过是要扰乱他的心智罢了。幻象就是幻象。

    被神抱在怀里的感觉是那么安心踏实，他的神，怎么会抛弃他？！

    路西菲尔闷闷地想，这次多亏了神及时赶到救了自己，否则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看来从前他太过于自信，对魔神留下来的神物缺乏应有的警惕，所以这次才会陷于险境。

    他几乎一瞬间就理解了神对炽天使去魔界下层总是加以干预的举动。一切都是为了他们好。

    只是他不明白在危机关头，自己突如其来的阵痛和一瞬间就要暴走的力量究竟是怎么回事。

    盯着天花板上熟悉的六翼浮雕，路西菲尔终于渐渐放松了下来。

    意识到自己的衣服已经换过了，天使长猜测可能是法瑞尔帮他换的，不过他不记得自己有这样一件睡袍，它朴实得和神身上的白袍如出一辙。

    想到神总是那么简朴，而自己喜欢华美精细的衣服，他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很累很疲惫，但路西菲尔一直都很爱整洁，睡觉前一定要洗澡。他是不同意法瑞尔帮他洗澡的，所以他肯定没洗。

    他计划着先休息一下驱赶疲态，然后去洗礼池洗礼，再然后去至高天面见神。

    浴池里的水温刚刚好。路西菲尔泡好了澡，擦干身体，换上睡袍。

    释然地躺在散发着淡淡清香的枕头上，路西菲尔把身体交给柔软的床，意识放空，不知不觉又睡了一阵。

    这一觉比他以往任何一次都睡得好，梦中，他置身云端，仿佛一只无拘无束的鸟儿。再次睁开眼时，他已觉得力量充沛了许多，精神力也更加敏锐了。

    这时他才发觉自己所在的空间有点不对。

    与魔界相反，天界的天层越高，能量性越强，物质性越低。他的星痕宫明明在第九重天，是能量化比较强的地方，但现在他所处的这个房间似乎已完全脱离了物质性，与至高天很像。

    难道是自己的感觉出了问题？

    他再次环顾了一番房间的布置，发觉不论是哪一个细节，这个房间都和他星痕宫的卧室一模一样。

    他疑惑地喊了声：“法瑞尔。”

    然而门外并没有法瑞尔的回应。

    他又试着用精神力向外探了探，一道光封住了门口，阻住了他的知觉。

    顾不上还穿着睡袍，他走到了门边，将门推开。

    金色的光芒照射进来，空气中漂浮着悠悠漫舞的光点，耳边婉转着虔诚的颂歌。

    这是至高天光明神殿的标配。

    神圣的光辉亘古不变，端坐在神座上银发金瞳的神祗正侧头看着他，“路西，你醒了……”

    至高天？

    虽然有些心理准备，但路西菲尔还是怔了足足三秒。

    自己刚刚在至高天的神殿里悠闲地泡了个澡，然后又睡到了自然醒的么？

    可是他的卧室到底怎么回事？难道恰巧和神的卧室撞上了？神的卧室也是这么布置的？

    好……巧……啊。

    “路西，休息得怎么样？”神的目光带着探究，落在他胸口裸露的皮肤上。

    刚刚匆忙起身，路西菲尔并没有修饰形象，所以难免衣冠随便，头发也有些散漫。

    感到神的目光正落在自己敞开的领口上，路西菲尔迅速反应，飞速将衣着整理了一遍。即便穿着的是睡袍而不是正装，他也瞬间找回了在神殿上应有的干练和庄严感。

    “很好。只是，神……我先回去换个衣服？”

    在神前穿惯了礼服的路西菲尔觉得穿着睡袍面对神真的很尴尬很不敬。

    神托着腮，手肘支在神座扶手上，半点尴尬的意思都没有，“不用，这样也挺好的。看多了你正装的样子，换换……也无妨。”

    路西菲尔：“……”又来了。

    路西菲尔的记忆短期再也承受不住神力的封印，耶和华这次便没有封印天使长在深渊中的记忆。

    杀手锏用不了了，几乎从不撒谎的神决定把深渊里的事如实告诉路西菲尔。

    就在神要开口的时候，路西菲尔单膝跪地，颇为自责地：“黑暗神念附着在那柄剑上，当我触到剑的时候受到了攻击，因为我的疏忽大意，这次深渊的任务没能完成，请您责罚。”在路西菲尔的记忆中，他并没有拿到黑暗神剑，反倒是神救了他，是他拖了神的后腿。

    耶和华发觉路西菲尔在深渊里的记忆并不完整，至少他被黑暗意识入侵的那一段不见了。

    神的瞳眸变为银色，仔细将路西菲尔的灵核辨别了一番，天使的确没有谎。

    “……”本来想要坦白的神也怔住了。

    看到路西菲尔颇为自责的神色，神宽慰他：“不过是一次临时的任务，不会责罚你。”

    路西菲尔想到他们去魔界的目的，问：“那柄黑暗神剑……毁去了吗？”

    “那剑还留在深渊里，以后……有的是机会。”

    天使长默然点了点头，回身瞥了眼神殿侧方出现的门，“那个卧室……又是怎么回事？”

    “哦，那个啊……”耶和华眨眨眼，“它是你卧室的复制品。”

    “复制品？”

    路西菲尔很快明白了过来，对于可以创造万物的神来，复制现成的不涉及灵力的物品完全可以信手拈来，即使是一座城市也不在话下。只是为了减少对这个已成型的世界的干预，避免让世界的秩序变得混乱，他才不会随意显示这样的神迹。

    对神来，创造物品简直轻而易举，只有创造高级的灵魂才是需要耗费力气的事。

    只是这样复制他的卧室出来真的好么？而且做什么用？神好像不睡觉的。

    “路西，不用这么紧张。”神似乎看出了他的忧虑，“神殿的架构比较特殊，所以对世界没有任何影响，既然我都造好了，你就在这住下吧。”

    作者有话要：　　黑暗神格：耶和华，你早就有预谋了是不是？卧室都准备好了，你你想干啥？

    神：……金屋藏娇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