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浴池上方的六翼浮雕, 路西菲尔让身体往水里沉了沉。炽天使的工作主要是传达神谕，既然这样, 还是把一切都想得简单些吧，他只要能一直这样陪在神的身边就好。

    正在路西菲尔泡在浴池里享受热水澡时，从星痕宫离开的梅塔特隆已临时改变回第八重天的想法, 转到米迦勒在耶路撒冷的府邸去了。

    “咦？你这么晚过来，有事吗？”

    米迦勒见到梅塔特隆有些讶异, 据他了解梅塔特隆晚上倒是很少串门的。

    “没事就不能过来找你啦？”

    “当然不是这个意思，随便坐。”米迦勒代理副君时已和梅塔特隆混得很熟了, 也就不和他拘那些节。

    “我刚从殿下那里来。”梅塔特隆兀自走到露台上，隔着鳞次栉比的房屋, 遥望耶路撒冷城热闹的街市。

    米迦勒走上来, 端了一个精致的茶壶和两只茶杯也走到露台上。

    “咦？什么时候你家里也有茶具了？你不是爱喝果汁吃甜食的吗？”梅塔特隆看着米迦勒给自己倒茶，很不适应地问。

    “受你的影响呗。”米迦勒平和大方地，“和你在一起喝茶喝得多了, 不知不觉也开始喜欢这清香的味道，口味变淡了。”

    “嗯，既然这样, 我就经常来找你啦。”

    “行啊。”

    两人坐在露台的凳上, 望着天空的星星, 一直没有话。

    忽然梅塔特隆呷了一口茶, ：“我今天去星痕宫，正好碰到神念降临。”

    “神找殿下是有什么事吗？”

    “一提到和政事沾边的话题你就这么上心，难怪你在天使中的名声比我好呀, 可你也见到了，我也是天界劳模中的一员。”

    米迦勒很严肃地点头，“不错，见识过了。”

    见米迦勒如此严肃认真的样子，梅塔特隆也不好意思再吹了，“殿下受伤了，神要他好好休息。”

    “咦？殿下受伤了？！”

    梅塔特隆把神的话简要复述了一遍，安抚了一下他的情绪，：“看起来似乎没有大碍，这事神既然没有公布出来，我想仅限于我们几各炽天使知道就好了。”

    米迦勒表示明白。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米迦勒忽然想起什么事来，让梅塔特隆继续喝茶，自己去取东西。

    梅塔特隆一个人对着满城灯火百无聊赖地坐着，回想当初，竟想不起来米迦勒是什么时候开始真正走进自己的视线的。

    和一般的炽天使不同，米迦勒诞生时并不是炽天使，只是一个智天使。

    因为炽天使得天独厚的地位，最初他对米迦勒的印象只停留在表面。米迦勒长得阳光帅气，一头红发特别显眼。那个时候因为他还是智天使，并没有具备现在这样翡翠色的六翼。

    但那时候他留给自己的印象就是坦诚和正直。

    武斗见长的米迦勒虽然在其他方面似乎没有什么天赋，但走到哪里都是一副谦虚好学的模样。更能动人的，是他单纯爽朗的笑容和宽厚的性格，所以他和谁都能很好地相处，也很容易得到天使们的信任与支持。

    还有时不时会表现出来的细致和温柔。这一点和路西菲尔有些像。

    只是有时候他不太会拒绝别人，外表看着强硬，但心里太过柔软。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才让自己有了了解他、保护他的欲望。他的身边正缺少一个自己这样的人啊……

    “嗯……”梅塔特隆轻飘飘地吹了吹茶水上的热气，觉得好像是这么回事。喜欢一个人，就是从喜欢包容他的缺点开始的，虽然米迦勒身上没有什么缺点。

    梅塔特隆正在星空下浮想联翩，米迦勒已拿着一本书回来了，一把塞到他的怀里，“你的书，还给你。”

    梅塔特隆一看是那本禁*书，忍不住板起脸逗他，“看了很多遍吧？”

    “才没有，刚看了一遍就让殿下发现了。”米迦勒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我有多倒霉啊啊啊。”

    “什么？！殿下发现了？”梅塔特隆不淡定了，“你把我供出去了没有？”

    “我从始至终没有你的名字。”

    梅塔特隆重重地拍了拍米迦勒的肩膀，“好兄弟，我没看错你……”

    “但是……”

    梅塔特隆加重了语气，“不用但是，我相信你。”

    米迦勒声：“但是，殿下似乎猜到这是你的书了。”

    “……”一听到路西菲尔知道书是自己的，梅塔特隆也怂了，“殿下后来怎么？”

    梅塔特隆虽然平时给人的印象是严肃又庄重的样子，但骨子里有些傲娇。才华什么的不单单停留在嘴上，他也真心这么认为的。但天使之中，他最服气路西菲尔，因为路西菲尔不仅是文武全能型人才，而且比较有见解，甚至在神的面前也能保持主见，这是极为难得的。

    这固然得益于神的偏爱，但也不得不，也许正是由于他的这一点，才赢得了神的偏爱。

    米迦勒以为梅塔特隆在为这事担忧，安慰他道：“殿下后来什么也没，神念出现了，所以他急着去至高天，后来也没提起这事。”

    “嗯，这是殿下对你的信任。谁都知道你在殿下那里一直信誉良好，关键时候他都把最重要的事交给你。”

    米迦勒点头。梅塔特隆得没错，代理副君是这样，把通往人间界的咒语交给他也是。

    路西菲尔很信任他。

    梅塔特隆欣赏地看了看米迦勒，了个哈欠，“好困，十几天没睡了，今天又跑了好几个地方，懒得回家。可不可以在你府邸蹭一下。”

    “没问题。”米迦勒一拍胸脯，“客房睡吧。”

    不知怎的，梅塔特隆特怀念枕在米迦勒大腿上睡觉的感觉，但这是可遇不可求的事，只能期待下次机会，这次就用客房来凑吧。

    也许有那么一天，他能蹭到主人的卧室去？

    至高天上，耶和华从路西菲尔的议事厅里收回视线后，又将整个九重天都放置在自己的眼界之中。他更注重维护天界的基础法则，所以相比起来，倒是很少这样泛泛地去关注天界的芸芸众生，看看他们都在做什么什么。

    神的视野之中，一重天的夜很深很深，清冷的月光落在鳞次栉比的房顶，铺洒在青色的大理石街面上，给天地间抹上一层银色。没有睡觉的天使正聚集在广场上，街道上，三五成群地聊着天，笑着。

    随着视野的变动，神的耳边同时传来许多天使的话声：

    “嘿，考核又快到了，你这次有把握升为力天使了吗？”

    “没有，不过我已经努力过了，运气嘛，我会向神祈祷的。”

    “明年我就要去魔界服兵役了，现在想起来真有点兴奋，虽然不太喜欢魔界，但也想去体验一下身在魔界的感受……”

    “怎么样，要不要试试这个水晶手链？用记忆水晶磨的，每一颗珠子都可以储存一段记忆哟。”

    “太贵了啦。”

    “与珍贵的记忆相比，这手链不算贵啦。时间之砂当然更好用，但那才是真的贵，这个相比起来性价比不错的……”

    ……

    神的目光沿着九重天的最下一层一层层向上看，第四重天的北境，创界山巅已一片寂静，而距它不过百里的耶路撒冷城被星光眷顾着，充满了活力。街道上灯火通明，商铺仍然都开着门，店门口依旧聚集了许多天使。

    神念在熙熙攘攘的街头扫过，忽然被两个坐在街边长凳上的能天使吸引住了。

    其中一个能天使正兴致勃勃地摆弄着买来的画材，对另一个能天使，“季德尔，这次我终于买齐了需要的颜料，回镇里后可以接着把壁画画完了。看了拉斐尔大人的作品，真的好想成为他那样的艺术家啊，假如有一天我能成为他的学生该多好。”

    他一个人正自顾自地着，忽然感到肩头一重，原来他的同伴已经累得睡着了。

    他微微一笑，不再话，只是轻轻地把同伴的身体放倒在自己的大腿上，然后脱下披风盖在他的身上。

    耶和华看到这一幕，忽然有所触动。路西菲尔有没有按照吩咐休息呢？

    惦记着路西菲尔，神就没有了在九重天转悠的心思，将视线直接投向了原动天。

    原动天正笼罩在玫瑰紫色的天幕下，路西菲尔月白的宫殿安静地伫立在浮岛之上，坐落在湖水之畔。星痕宫外把守着执勤中的座天使，只偶尔有几个天使在走动，整个宫殿好像沉睡了一般。

    每次看到路西菲尔的宫殿，耶和华都会感到莫名地愉悦和舒适。

    路西菲尔的星痕宫可以称得上是天界的中枢，但正是有这个中枢的存在他才能如此闲适地摆脱许多杂事的烦扰。

    正想释放神念突破星痕宫外的魔法壁障再去看一看他的天使，他忽然灵机一动，转过视线，将目光投向神殿侧边那个他复制出来的卧室。路西菲尔卧室的空间已经和至高天的暂时叠加在了一起，所以想要看到他的天使根本不用那么麻烦。

    他的目光穿过卧室的大门，只看到空荡荡的卧室里摆着一张空荡荡的大床，路西菲尔根本不在。

    难道他没来休息？

    循着天使的气息，神的目光穿过与卧室相连的浴室的大门，在偌大的浴室当中，找到了路西菲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