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每百年就要进行一次例行考核, 因此路西菲尔在这次的君主天使会议上主要布置考核事宜。

    天使分为三阶九等。上三阶分别是炽天使、智天使、座天使；中三阶分为主天使、力天使、和能天使；下三阶是权天使、大天使和天使。

    最初的天使受出身所限，阶级比较固定, 却也不是一成不变的。下阶的天使领悟力到了一定程度可以自动升高阶级，羽翼变为相应的蓝色或是金色，但中阶和高阶的天使想要获得更高的位阶, 就要通过直接加翼或者在战斗中突破自身原有界限达到目的，可是在天界和魔界战事不多的情况下, 通过战斗突破极限的情况也很少了，所以中高阶天使们提高位阶的主要渠道就是自身的领悟并且通过位阶的考核, 获得神的祝福。

    百年复百年，总有领悟力较强的天使比较平稳地升上高位阶, 也总有一些差了那么一点点, 时间久了也就放弃了。

    考核由乌列以外的六名君主天使轮流做主考官，今年的主考官是加百列。

    会议接近尾声的时候，加百列眉飞色舞地了个响指, “我赌一千个蓝宝石，这次考核的通过率不会超过万分之五。”

    沙利叶马上响应，“赌一千个蓝宝石, 万分之五以上。”

    加百列丢给沙利叶一个你竟然和我作对的眼神, 挑衅般地, “有意思, 还敢和我赌？”

    沙利叶淡定地靠在椅子上，一千个蓝宝石他才不在乎，他想要的是气氛。

    加百列兴奋了, 把手指捏得嘎嘣嘎嘣响，红唇一翘，“再加一条，输的一方要接赢的一方一百招。”

    “一百……就一百！”沙利叶潇洒地一甩银发，“来吧！但是如果我赢，我不想让你接我一百招，只要你给我朗读一本书就行。”

    加百列不屑地哼了一声，“你知道我讨厌念书，好吧，什么书？”

    沙利叶：“还没想好呢。”

    “没想好也不要紧，我还不想知道呢，不要超过100页就行。”

    “可以。”

    拉斐尔听放下手中的散文，摇了摇头，“沙利叶，不要冲动，上次和你过的新研制的伤药我还没配好呢。”

    沙利叶大惊，拉过拉斐尔悄声：“你怎么不早，我话都放出去了……”

    拉斐尔一脸抱歉，“最近有事耽搁了。”

    “那个……我们收回刚才的赌吧？”沙利叶转向加百列，连额上的邪眼都要笑开了。

    “不行！”加百列抚了抚纱裙上的褶皱，“好的就不能改了，否则你的信用在哪里？！”

    梅丹佐和米迦勒对视一眼，又为沙利叶捏了一把汗，不过不知为什么，他还挺期待加百列读书的。明明长得漂亮，身材也比较娇，偏偏喜欢暴力，像拉斐尔一样多读读书不是很好嘛。

    趁加百列和沙利叶赌的时候，路西菲尔把过去三千年的考核记录翻了一遍，不知是怎样的巧合，加百列主办的考核总是通过人数最少的，几乎没有达到过百分之五。

    考虑到沙利叶确实胜算太低，路西菲尔道：“加百列，一百招有点多，五十吧。”

    萨麦尔看了看沙利叶并不魁梧的身板，掩着笑意：“就是，一次把他怕了也不好，要细水长流才是。”

    加百列瞥到路西菲尔无比认真的表情，又见萨麦尔这么热心，点点头，“好吧，好吧，五十就五十。”

    成功为沙利叶抵掉一半的拳头，路西菲尔和萨麦尔马上收到沙利叶感激的眼神。

    众人正在你一言我一语地笑，路西菲尔发现雷米尔一直坐在远处不发一语，好像在出神的样子。

    雷米尔是目前八个君主天使中唯一的智天使，曾经是炽天使拉贵尔的副手。拉贵尔不幸在光暗之战中阵亡，雷米尔就代替他成为了第二重天的代理君主天使，为了摆脱代理的局面，雷米尔早就参加过无数次考核，希望晋升为炽天使，但直到现在仍没有通过。

    没有办法，下阶天使想要获得提升相对比较容易，而到了智天使这一级别，想要提升为炽天使简直就是和自己过不去。

    加百列顺着路西菲尔的目光看到雷米尔一脸心如死灰的模样，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哎，雷米尔，别灰心，这次也要加油哦~”

    雷米尔眼中滚动着无奈的泪水，不想在命运面前认输，顽强地：“生命不息，战斗不止，总有我成为炽天使的一天！”

    沙利叶安慰他，“成不了炽天使也没什么，正因为你一次次不气馁地参与，才有那么多天使也在不气馁地奋斗。他们想要超越你的时候，会激励自己：看，这次我通过了考核，而雷米尔大人还没有；他们遇到困难想要安慰自己的时候，就会：看，雷米尔大人还没通过，我没通过还有的是机会！”

    加百列横了他一眼，“你这是在安慰人吗？”

    萨麦尔推了沙利叶一把，为雷米尔抱不平，“我们有幸在初生之时就是六翼炽天使，何曾经历过雷的历练？假如他成功了，他就是第三个由智天使晋升而来的炽天使，我们几人当中也只有米迦勒和加百列才有资格评论他。”

    “你误会了，老萨。”沙利叶万分诚恳地，“我想表达的意思是：即使没有炽天使的光环，他也身负君主天使的职责，是不可替代的。所以完全没有必要有任何顾虑，尽自己所能就是了。”

    米迦勒拉过雷米尔，“兄弟，希望你早点成为我们当中的正式一员。”

    雷米尔也想啊，可从智天使到炽天使是鸿沟一般的距离，只有他知道有多么不容易。

    会议结束后不久，加百列就带着和沙利叶的赌，乐颠颠地回第五重天准备考核去了，其他天使也陆续散了，只有雷米尔没有回到自己的府邸，来到了原动天南边的一座宫殿前。

    这片宫殿的花园里种了许多白色的蔷薇，蜿蜒的藤蔓成片地缠上年代久远的灰白石柱，在上面撑开了叶，绽开了花，有一种庄严、静谧而又凋败的美。他在花园里逗留了一番，拿出一把剪刀细细地修剪，虽然他人长得十分高大，配上麦色的皮肤，看起来比一般天使要粗犷得不是一点点，却偏爱园艺和种植，性格也和他手下的花卉一般温柔。

    将花园外的枝叶修剪整齐后，整个花园的面貌焕然一新。雷米尔满意地放下剪刀，推开宫殿大门，走入大厅。虽然宫殿已闲置了许久，但其内的所有摆设都摆放如初，一尘不染。

    这是拉贵尔曾经的府邸。许多年前，雷米尔以副手的身份多次出入这个宫殿，却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的长官会离开他，这个宫殿就这么空置到今天。

    那场战斗，假如自己能再早点支援就好了……

    站在宫殿的台阶上，雷米尔冲着拉贵尔挂在楼梯墙边的画像深深一礼，埋藏了许多年的内疚和自责全都涌了出来。他闭上眼，满眼都是邪恶的火光和魔界深处挥之不去的黑暗。在他远远看到萨路西斯的剑穿过拉贵尔的胸膛之时，一瞬间，他真实地感受到了战争带给他的绝望和恐惧。

    他背负着这样的恐惧与使魔作战，直到光明神取得了胜利，天使辉煌的羽翼照遍了魔界的天空，他一直在颤抖的心才终于恢复了平静。

    但这个时候，他也知道了自己的信仰还并不那么坚定。

    成为炽天使，谁不想呢？可是在内心深处，他知道为什么自己明明有了足够的实力，就是仍无法通过考核。本该对战斗毫无畏惧的他，竟然也恐惧过。

    雷米尔低叹了一声，“拉贵尔大人，你一定觉得我是个胆鬼，可我就是做不到。”

    叹息声刚刚被宁静吞噬，宫殿大门被轻轻推开，雷米尔诧异地回头，正看到路西菲尔手里拿着一朵白蔷薇缓缓走了进来。

    宫殿顶端的玻璃窗落下斑斓的彩光，扫过天使长的白衣金发，迷离了雷米尔的眼睛，直到路西菲尔步上台阶站到他的身侧，他才想起转回视线，“殿下，你竟然也来了。”

    “我就知道你又到这儿来了，你经常会来理花园。”路西菲尔仰望着拉贵尔的画像。画像里的天使穿着军装，灰发碧眸，英气十足，却笑得那么温和。

    “我想来看看他。以前我是他的部下，现在我能为他做的事情只有这么多了。”

    路西菲尔：“神赐给我们可以永生不灭的灵魂，所以即便它被黑暗摧毁，它的碎屑也会变成宇宙的光尘与我们同在。”

    雷米尔没有话。他看到路西菲尔手中托着的蔷薇被一团白光托着缓缓上升到拉贵尔的肖像跟前，然后渐渐盛开，在最艳丽的时候化作纤细的光尘，在空气中犹如焰火般绚烂。

    路西菲尔兀自下去：“你是拉贵尔最为器重的部下，他一定不愿看到你在这里停滞不前。所以阻碍了你的，不管是什么，你都该找出来解决它，不要让拉贵尔失望。”

    雷米尔坐在台阶上，有点不确定地，“那个时候的我……”

    “那是那个时候的你。”路西菲尔断他，“如果换作现在，你一定不一样了。”

    雷米尔抱住脑袋，“可那改变不了什么。”

    路西菲尔站在光芒中：“虽然改变不了过去，但你可以改变自己。”完，他走下台阶，离开了宫殿，留下雷米尔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拉贵尔的肖像前。

    宫殿外的白蔷薇开得绚烂，就像一簇簇点缀在绿叶间的光团，虔诚而圣洁。

    走出宫殿，穿过花园的路西菲尔停下脚步，驻足欣赏这一片生命力旺盛的花朵，耳边刮过的风声里好像送来了多年以前拉贵尔在这片花园里的低语：

    “路西，你有没有一点儿喜欢我？”

    “喏，这是送给你的。”

    路西菲尔盯着这一片蔷薇花园，忽然有些恍惚。时光交错，他的视野当中依稀有个银发碧瞳的天使手中捧着圣洁的花朵，向着他大步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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