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 他和同为天使长的拉贵尔走得很近，几乎无话不谈。而那个时候的他, 为了准备对魔界作战，也经常和他留在军队里，一起练习魔法和武技。

    拉贵尔唇边带着淡淡的笑, 用一种玩笑般的语气：“路西，你有没有一点喜欢我？”而他眼中的期待却掩藏在花朵的影子里。

    没逃过路西菲尔的眼睛。

    路西菲尔垂下眼, 他有点想不起自己是怎么回答他的。

    喜欢？不喜欢？

    他只依稀地记得，自己摘下一朵盛开的白蔷薇伸向天空, 看着它被落下的光辉所染，从内到外散发着金色。

    ——喜欢与不喜欢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在被创造的那一天, 他的心就只属于至高天上那高高的存在。

    时间悠悠而过，天使的考核在第五重天北部的梦幻森林开始了。

    这片森林处在一片山坡之上，由于经常下雪, 树木上积雪厚重，经常是白茫茫的一片。

    加百列身着君主天使纯白镶金的正装改良过后的长裙，坐在山巅早已准备好的主考座位上, 手里把玩着萨麦尔最新制造的鞭子, 眺望天使向遥远的山脚处聚集而来。

    忽然, 一只戴着紫色徽章戒指的手从后搭上他的宝座, 接着一个人贴到他的身旁。

    “加百列，你今天好漂亮啊！”

    加百列侧过头，毫不意外地对上沙利叶充满赞美的目光。

    “是来亲眼看看自己怎么输的吗？”加百列用手中折叠的鞭子把他往外推了推, 扬起下巴，让他看山脚下汇集的天使，有中阶的有高阶的，其中也有智天使，不过最抢眼的依旧还是雷米尔。他是天使中位阶和职位中最高的，却是屡战屡败的选手。

    “这一轮符合考试资格的有三十万名天使，万分之五也就是，会有一百五十个可以在天亮之前来到我面前，还真有些期待。”

    “我也期待。”沙利叶看到加百列的旁边还准备了一个座位，惊喜地：“真体贴，还为我准备了座位。”

    加百列白他一眼，“别自作多情了，副君殿下要来看看，特意为他准备的。”

    沙利叶的屁股还没挨上椅子，忙抬了起来，“副君殿下也要来？”

    “是啊。”

    话音刚落，他们就看到天边驶来一架银白色的马车，由四匹飞马拉着，车厢上着圣光六翼徽章。不久，马车在山巅停靠了下来，路西菲尔走到他们身边。

    “殿下，你很准时嘛。”加百列从座位上站起来。

    “时间到了的话就开始吧。”路西菲尔看天光渐暗，对加百列，“这次我只是旁观的，不用顾及我。”

    “是，殿下。”加百列向前走了几步，站在山巅最陡峭的地方。

    他口中念诵了一段咒文，顿时天空中的余晖仿佛都集中在他一人的身上，倏尔梦幻森林的魔法阵被启动，光明能量藉由树木交缠在一起的根系迅速流动，在梦幻森里形成强大的能量场。

    树梢上的冰雪开始融化，原本白皑皑的森林渐渐呈现蓬勃的景象，仿佛一瞬之间变成了另一个世界。

    “啪”地一声，加百列落下的鞭稍在空气中划出一道蓝色的闪光，发出巨响。

    听到这个信号，山脚下蠢蠢欲动的天使们开始冲向山顶。

    “呦，这是老萨制作的最新武器吗？挺帅的。”沙利叶开始对鞭子好奇了，“借我看看。”

    “萨麦尔很宝贝它的，心弄坏要赔哦。”加百列把鞭子递了过去。

    夜幕才刚刚降临，到了黎明恐怕才会有第一个成功到达山顶的天使。早就有所准备的加百列在自己的宝座上支着头，百无聊赖地望着星空。

    路西菲尔看着山脚下的天使们已纷纷消失在森林当中，站起身来，对他们二人：“我到周围转转。”

    加百列知道路西菲尔有时喜欢自己一个人独处，也就点了点头，不再管他。

    路西菲尔刚离开不久，米迦勒就和梅丹佐组队过来了，又过了一会儿，拉斐尔和萨麦尔也到了。

    看着炽天使们都到齐了，加百列原本的瞌睡被讶异一扫而光，“你们怎么对这次的考核这么有兴趣？约好的吗？”

    米迦勒笑笑：“想看看沙这次会不会被揍啊。”

    “我是被米迦勒硬叫来的。不过这里的星星很漂亮，没白来。”梅丹佐抬头看了看星空，吸着鼻子：“这里这么冷，大家还是边喝热茶边等吧，我生火……”他了个响指，寒冷的空气中蓦地升起一团红色的火焰。梅丹佐一板一眼地取出随身带着的茶壶放在了火上，然后心地取了茶杯分发给在场的几位。

    经过天国宰相的提议，炽天使们就在山顶上临时加了几把座椅，拉斐尔干脆取出自己带来的花茶，帮梅丹佐在每个茶杯里都装上不同的花，动作干净利落，好像事先排练过一样。

    沙利叶：“我不要喝茉莉花茶，我要和副君殿下一样喝玫瑰花茶。”

    “……”加百列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你们果然事先安排好的。”

    沙利叶看着他们在一边忙活着，满意地看着自己的玫瑰花茶道：“有茶喝挺好，要是有烤肉就更好了……”刚完，他就收到加百列的鄙视，“要不先来一架？把我严肃的考核现场当做午夜茶话会吗……”

    米迦勒一拍大腿，“我把蛋糕忘在马车上了，现在去取……”

    加百列：“你……”

    这时的路西菲尔已走到山顶的另一边。与梦幻森林不同，山顶的另一边是一段悬崖峭壁，视野极好，可以望得很远很远。

    悬崖之下，被冰雪覆盖的平原在眼前展开，一道暗白色的雪山横亘于视线的尽头。

    寒冷的风在炽天使的脸上和身上，虽然严寒总让人感到不那么舒适，但此时他却愿意沉浸于此。

    世间的美有很多种，春天的生机盎然固然美好，但寒彻中的宁静与圣洁也是，只是需要一颗愿意去体会的心。

    轻盈的衣袂在纷飞的雪中舞动，将路西菲尔匀称修长的躯体勾画得如同在雪中翩飞的精灵，肩膀上正托着无数星辰。

    白色的寒气在冰原上聚散，远远望去犹如一条银白色的大河在冰原上流动着。璀璨的星在冰原上空闪耀，宛如黑色幕布上撒下的细碎的银。

    漫天繁星间，忽然落下一颗亮晶晶的光点，好似坠落尘世的一粒星屑，又好像飘摇而下的一片雪花。

    但路西菲尔可以清晰地感到由它所带来的神圣力量，仿佛一道阳光落入俗尘，亿万星光的辉芒此刻都只能为它而黯淡。

    神？他讶然。

    他没想到神竟然会在这个时候降临。

    光点飘然落在身边，在释放的淡淡圣光中凝聚出神的样子。

    银发犹如凝聚的星辉，在繁星的映耀下流动着不可思议的光泽，圣光并没有遮挡神的容颜，那一双金色的瞳眸将这一片银装素裹的天地都包容了进去，依旧博大而宽广，依旧不染纤尘。

    路西菲尔刚要施礼，却被神制止了。

    “路西，你怎么不和他们在一起？你一个人在看什么？”

    神的身上笼着一层极淡的光，如同月亮的清晕，又似太阳的余晖。他虽然表情淡漠如常，但看上去又好像温柔了许多。平原上刮着夜风，但他身上的白袍在风中静止不动，他好似并不存在于这个空间一般。

    “看雪。在天界，只有这里有雪。”路西菲尔如实回答。

    “没想到喜欢冰雪的不只是加百列。”神的视线落在路西菲尔身上，神瞳里映着天使长的脸。

    神的目光似乎褪去了平日的淡漠，平添了些许兴味和感性。毫不掩饰。

    被神这样看着，路西菲尔觉得自己有种被关爱着的感觉。虽然因为职权的关系他难免受到神最多的关注，被成是最受神宠爱的天使，但他明白神此时的眼神和简单的关注似乎不一样。

    关爱。它包含了更多的情感。意味着神在对这世界保持关注的同时，为他分配了更多的感情。

    神的感情……路西菲尔一直相信神的理性始终凌驾于感情，所以这一定是错觉。路西菲尔想。

    有一段时间，神什么也没，只是把目光投向了星空中最亮的一颗星辰上。它位于天空的正中央，发出金色的光，洒下的清辉笼罩了整个平原。

    路西菲尔看着神的侧脸，顺着神的目光望向星空。从他的角度望过去，米迦勒的伴星天狼星正落在神的鼻尖上，宛如一个的萤火虫，仿佛神一个重重的呼吸就能把它吹跑了。

    路西菲尔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画面，觉得心里一阵轻松。

    星空如同一张晶莹的网，缀满了一个个命运。路西菲尔思绪忽然回到了创*世之初，他诞生的那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