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亦然并没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何不妥，静静地躺了一宿，次早仍如常起身穿衣，哪知霍哲毅却在寝室楼底下等着他，是邀他吃饭。

    林亦然没想到对方还挺较真，看来是被家里逼得狠了，难怪会使出假结婚这一招。那他更不能怠慢，总得将任务完成好了，才不负雇主的期望。

    霍哲毅本想邀他去校外一家有名的茶楼，哪知林亦然还要上早课，两人只得在食堂将就。

    霍哲毅头一遭来食堂，只觉处处新鲜，看着林亦然熟练地告诉他哪些窗口物美价廉，哪些窗口猪都不吃，侃侃而谈的模样，他实在忍俊不禁。

    最后当然只随意就好——霍家的厨子都是五星级酒店请来的，至于其他饮食的价钱差别，霍哲毅可谓一窍不通。

    他却想不到这顿六块七毛钱的早餐会如此美味，热腾腾的正好入口，称不上精致，但格外能令胃里舒坦。

    林亦然便认真告诉他，这里的豆浆是用石磨研磨出来的，没有豆浆机那样细腻，胜在新鲜，口感也好。

    霍哲毅点头表示认可，饱餐一顿后，本来该在这里解散，他却忽然突发奇想，算同林亦然一起去上早课。

    林亦然当然很高兴，正好请教一下霍哥是怎么学习的，哪知到了教室后才发现，霍哥连书本都没带。

    霍哲毅：……其实他倒不是忘了，他那些教材都是全新的，翻都没翻过，毕竟他自学的阶段总要超前一些。

    当着林亦然那张求知若渴的脸庞当然不便这样，霍哲毅只能默默撒了个谎，跟林亦然共用一本书，做出认真探讨的架势。

    殊不知这副景象在同窗看来无异于天塌地陷，自视甚高、目无下尘的霍大少爷会跟林亦然坐在一起，还愉快地假装学习，简直像童话故事。

    无形中当了一回灰姑娘的林亦然并不知自己成了焦点，他念书向来是沉浸式的——天赋不高，因此便需要更高的努力。

    霍哲毅努力将视线集中在密密麻麻的文字上，但……终究是徒劳，他发现许多从前没发现的事实，譬如林亦然的鼻子本来就这么翘吗？嘴唇还带点天然的弧度，稍一用力便会嘟起，他还有唇珠，别的男孩子都没有。

    心猿意马了四十五分钟，直至铃声响起，霍哲毅才如梦初醒，叩了叩林亦然的手背，“出来一下，我有话和你。”

    室内顿时哗然，实在这两人的气氛过于黏稠，让旁观者不得不瞩目。

    林亦然也有点紧张，心想霍哥莫不是要变卦，或者压价？老实陆子皓给他报的价位已经超乎想象，就算是个对折，林亦然想自己也是能接受的。

    霍哲毅当然不会做那样没品的事，他是个言而有信的人，不过，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还是趁早把证领了更好。

    半开玩笑地对林亦然道：“结婚证是国家级证书，能加学分呢。”

    林亦然傻傻地道：“真的吗？”

    “当然是假的。”霍哲毅忍不住轻敲他额头，怎么这么好骗？

    林亦然没想到霍哥还会做这种事，跟陆子皓的那个他完全不同么……

    正恍神间，霍哲毅转换了一副口吻，认真道：“你能弄到家里户口本吧？”

    林亦然微露愠色，不要把他得像孩子，结婚要户口本这个他还是知道的。语气不由得生硬了些，“当然。”

    霍哲毅也鲜少见他这副辞色，大感新奇，本来还想趁机再逗弄一会儿，无奈家里来了电话，他只得先放下手头的事，转而一心一意思考起如何给那老两口一个“惊喜”。

    林亦然看他离开，倒悄悄松了口气，不知怎的，跟霍哥在一起老让他有点紧张，体温也比平常高些。

    他想他应该是发烧了。

    *

    周末的时候，林亦然回了一趟家，向林兰讨要户口本，但并未透露自己是要结婚，一来只是走个形式，将来还得分开，不必大张旗鼓；二来，林兰未必会同意，当然她也未必不同意，根本她现在心心念念都是继子，周孝安越调皮，她越得将他引上正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这句话是不错的。

    霍哲毅就在校门口等着他，远远地便朝他挥手，林亦然脸上不禁热起来，虽然是假结婚，看起来和真的没两样。

    他一路跑到了跟前，霍哲毅又皱眉道：“急什么？大冬天出一身汗，待会儿恐怕得受凉。”

    伸手到他颈子里摸了摸，林亦然一激灵吐起舌头，霍哲毅又笑了，心中暗道：挺可爱。

    他量林亦然的时候，林亦然也正量着他。霍哲毅本就生得身材高大、相貌英俊，今日还着意扮过，穿着驼色大衣，长长的围巾从颈上披落下来，愈显得气质不凡。

    相比之下，林亦然还是平时的休闲装扮，似乎有点敷衍。

    他一时有点踌躇，霍哲毅却不介意，自然而然地牵起他的手，“做戏就得做全套，是不是？”

    林亦然自然无法拒绝，乖乖任他牵着，只觉对方的手掌很宽大，也很温暖。

    霍哲毅则觉得他的肌肤异常细腻柔滑，还有股淡淡的香气，不知用了什么牌子的护手霜。

    民政局的姐瞧见是两个大男生过来，也没觉得讶异，只含蓄地笑了笑，报以善意的祝福——不得不，还挺般配的。

    身高差也很萌。

    林亦然吃惊于霍哲毅居然没准备任何婚前协议，有钱人不是都得留一手么？

    霍哲毅却道：“你我这趟的计划如果成功，你就是我的大恩人，分你一半股份也没什么；若失败了，我得不到财产，你当然也一无所有。”

    好像很有道理，可怎么听他都不吃亏呀，林亦然有些良心不安，忙道：“到时候我会申请净身出户的。”

    霍哲毅笑了笑，“到时候再吧。”

    忽然觉得就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本来他就不是那种感情浓烈的人，要找个人搭伙过日子，没有比林亦然更合适的。

    如果顺利的话，也许他们可以过一辈子。

    一个星期后，全系都知道他们在一起的事，倒不是看到那张结婚证书，而是……两人光明正大地在约会。

    以霍大少爷特立独行的做派，他肯接二连三邀请同一个人就已经是示爱的表现了。

    起先林亦然有点不理解，不是只要结婚就好，怎么还请他吃饭看电影啊？

    霍哲毅的理由则是为了让家里人放心，谁叫那两口子都是老狐狸，万一看出是在做戏就糟糕了，趁此机会当然得培养一下感情，以免露出马脚。

    林亦然被服了，于是当影院里霍哥的手搭到他肩上时，他没有推开，而是犹豫了一下，轻轻环住对方的腰。

    霍哲毅望着他略带稚气的侧脸，很想亲一亲他绒毛浅浅的脸庞——嘴唇暂时还不敢肖想。

    吃饭当然也是在情侣餐厅，这个林亦然就更不会拒绝了，毕竟情侣能折呢。

    到最后霍哲毅甚至在校外租了一间公寓，美其名曰用来接待父母，请林亦然有空的时候帮忙扫一下，林亦然当然义不容辞，别扫地拖地，就连修补门窗、更换灯泡这些他都样样来得，保准能让雇主放心。

    陆子皓看在眼里，总觉得林亦然这子要被人吃干抹净了，老霍真不是个东西，还假结婚，弄得跟金屋藏娇一样。

    更可气的是还不许林亦然给他洗衣服，什么最近很忙，不能浪费时间在这种事上——什么是大事，约会是大事吗？

    不得不，陆子皓的直觉是很准确的，霍哲毅心底确实隐隐对林亦然升起好感，不过他也很难确定里头有多少爱情的成分，还是仅仅对一个早熟孩子的怜惜与关爱？

    况且，林亦然对他一直是公事公办的态度，霍哲毅轻易不敢越雷池半步，唯恐跨过防线之后，两人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中秋前夕，霍哲毅带来一个震撼消息，他父母要来京市拜访。

    林亦然立刻进入战斗模式，开始整理头发衣着，跟霍哥待在一起这些天，他的品味也有了逐步提升，想来不至于太过怯场。

    霍哲毅蹙眉道：“我想，咱们不如到公寓同居几天，不然总这样貌合神离，恐怕瞒不过去。”

    同居？林亦然心道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不过看霍哥脸色一本正经，也许是他人之心也不定。

    最后他还是答应了霍哲毅的建议。

    下学之后，林亦然破天荒地没回宿舍，而是直奔霍哥租赁的那间公寓——实在，林亦然很怀疑是不是租的，毕竟豪华得过了分，跟普通别墅有得一比了。

    他先里里外外清扫了一遍，本想等霍哥回来，哪知浴室却传来哗哗水声，起初还担心是进了贼，林亦然大着胆子想过去瞅瞅，不期然地与霍哥了个照面。

    霍哲毅裸着上身，露出强健结实的胸膛，腰上只围了条浴巾，隐约可见线条优美的人鱼肌……

    林亦然脸上热辣辣的，霍哲毅倒没觉得有何不自在，只坦坦荡荡道：“刚回来？”

    林亦然点点头，心想大概是自己太疑神疑鬼了，霍哥还犯不着用色-诱这样低级的招式，况且大家都是男人，看看也不会少块肉。

    他放下书包去冲个凉，一会儿出来的时候也有样学样，可惜身材不够霍哥那样好，纵露了也不吸引人，林亦然思忖再三，还是在头上罩了一件宽大T恤。

    殊不知这副扮在某些人眼中更是犯罪，霍哲毅望着那不盈一握的纤腰，感到口干舌燥，忽然觉得林亦然要是穿他的T恤也很不错——男友衬衫不就这么来的么？

    由于只有一间主卧，林亦然也用不着考虑睡哪儿的问题，自顾自地爬上床，在寝室大家也曾抵足而眠过，只要心怀坦荡，当然也无不妥。

    霍哲毅握着平板的手却轻轻抖了一下，本来想自己去睡沙发的，可看身边人的意思，似乎没算赶他走？

    或者，是在变相地邀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