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谢安双最后还是把邢温书递来的安神茶喝完了。
因为早朝他今日不得不早早爬起床, 确实挺难受的来着,不喝白不喝。
喝过安神茶后,谢安双状态恢复些, 没多会儿便摆驾回到长安殿, 顺便拒绝了邢温书同他一起回去的请求。
邢温书稍感遗憾, 还是听从他的想法没有跟去,先一步告退回自己的住处。
然后接下来的好几日,每日闲得不行的邢温书就会时不时来找谢安双,端茶倒水,送食投喂,守夜更衣, 比之前谢安双因为中毒难受时还要无微不至。
偏偏他每日看起来心情还很好,像是真的乐在其中。
景春三年二月十七夜晚, 华灯初上。
距离暂停邢温书职务已过去六日, 谢安双终于忍无可忍,趁着邢温书短暂离开的片刻, 直接跑去了茹念的栖梧殿躲人。
“是什么人惹得陛下这么不开心?”
茹念端着茶走过来, 一眼便看见谢安双蔫了吧唧地趴在桌子上。
谢安双郁闷回答:“除了邢温书还能有谁?自被暂停职务以来, 他过得一天比一天开心, 孤都快怀疑他是不是真的不慕权力了。孤明明是在羞辱他, 他就不能表现得稍微不满一点吗?”
茹念听着他的话,倒是没听出多少抱怨的意思, 反而有种……
近似于恃宠而娇的意味?
她不知为何蹦出了这个荒唐想法, 连忙摇摇头甩去,将茶放到谢安双面前, 开口道:“陛下只是暂停他的职务, 而非免去他丞相的身份, 或许邢公子就是想明白这一点,才这般无所谓罢。
“我记得陛下过,邢公子素来是个聪明人,那他自然不会放任自己沉浸在负面情绪当中。沉稳从容,韬光养晦,这才更符合邢公子的性子。”
谢安双听完茹念的安慰,不自觉回想起这几日来邢温书总是体贴入微地让御膳房变着法给他做不同的菜肴,时不时还送来些食。
这哪是韬光养晦,分明是稻光养猪。
他腹诽一句,情绪多少比方才好一些,将茹念递来的茶水喝完,起身道:“今夜孤出去一趟。”
“嗯?”茹念似乎不太理解他的算,“最近京城中不是没有什么需要探查的事情了么?”
谢安双回答:“出去走走,总是待在宫中太闷了。”
以前谢安双偶尔也会找个晚上出门去闲逛,茹念没多想,点头道:“那行,夜行衣就放在原本的位置,陛下临出门前去换就是。”
谢安双点点头,在栖梧殿中等着时间差不多之后,才到专门安置的密室里换上夜行衣,再度偷溜出宫。
春日的夜晚尚有些凉意,浸着些回暖的湿润,落在热闹繁华的京城夜景当中。
谢安双挑选出门的时间有些早,京城中的百姓们结束白日的辛劳,这时候街道上还有不少正在欢快玩闹的孩童,三两结伴出行的行人。
他找了棵护城河畔的常青树,坐在层层叠叠的树叶之中,看着不远处欢乐嬉戏的孩们。
“嗷呜!我是奇兽,我要吃掉不听话的孩!”
一名带着獠牙面具的孩装模作样地吼一声,伸着手要去抓他面前的其他孩。
孩们纷纷四散逃走,跑得快些的还回头朝扮奇兽的孩做个鬼脸:“抓不到我抓不到我~”
“嗷呜!嚣张的孩,我要让你知道奇兽的厉害!”
扮演奇兽的孩哼哼一声,开始专门去追那个做鬼脸的孩。
“奇兽加油!”
“西快跑呀!”
“……”
旁边的孩们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各喊各的,乱作一团,好不热闹。
谢安双坐在不远处,见孩们玩得开心,眸底也不自觉多出些笑意。
他所求的,其实也不过是像如今这般安定祥和的景象。
他将脑袋靠在枝干上,在树叶遮蔽的黑暗阴影中,继续看着灯笼光照下欢笑的孩们。
一开始时扮鬼脸的孩已经被奇兽孩追了好几圈,奇兽孩看起来已经有些体力不支,鬼脸孩依然游刃有余,甚至找了一棵树利索地爬上去,带着些骄傲:“这下你抓不到我了吧,嘿嘿~”
奇兽孩显然不会爬树,站在树下抬头,气鼓鼓似的:“哼,西你等着,下次我一定要抓到你!”
“我等着呀~”被叫做“西”的孩站在树枝上摇头晃脑,显然不带怕的。
大树的枝叶因为西的摇晃跟着颤动,不远处的谢安双看着他脚下那根不算粗壮的枝干,双眼微眯。
依照他多年来在树上乱窜的经验,那样宽度的枝干应该承受不起一个十岁左右孩乱晃。
谢安双稍稍皱眉,以戒备的姿态站起身,随时关注着那名孩的状态。
西似乎也知道这个枝干比较细,嘚瑟过一阵后就准备爬下树。
然而就在这时,他脚下的树枝因为他的移动,突然发出“咔嚓”一声脆响,几乎就要断裂!
“啊!”
“西!”
纤细的树枝彻底断裂,西连忙一把抓住了顶上的一根树枝,勉强拽着没有掉下去。
然而他握住的那根树枝比之前他踩的要更细,过不了多久也会跟着被折断!
底下的孩们被这个变故吓得不知所措,谢安双也是心底一惊,顾不得思考太多,当即用轻功跃到那棵树下,恰好赶在孩手中拽着的树枝跟着“咔”一声折断,一把接住坠落下来的孩。
十岁孩的重量已经算不得轻,所幸谢安双习武足够早,抗住了孩坠下时的冲击力,稳稳当当将他接住。
西仍紧紧闭着眼睛,直到好半会儿后都没感觉到疼,才缓缓把眼睛睁开,似乎还有些困惑。
谢安双对上他的视线,询问:“你没事吧?”
西眨眨眼,立即反应过来,连忙:“没事没事!谢谢哥哥!”
听到他这么,谢安双点点头,将他放下来,顺便叮嘱道:“日后爬树记得先估量树枝是否承受得住,下次可不一定有人正好在附近了。”
西连连点头,尚未来得及什么的时候,旁侧的孩们赶紧围了上来,又是担忧又是后怕,直到西重复好几次他真的没事之后,孩们才总算放下心。
其中那位扮演奇兽的孩仰头看向谢安双,开口道谢:“谢谢哥哥救了西!”
孩们性子都单纯,有一人道谢,其他的也纷纷跟着开口,一时间又变成了谢安双被孩们团团围住。
他并不习惯应付这样的场景,只是应了个鼻音,又:“我只是恰巧在这附近,路过顺手而为,你们不必在意。”
完他又有些不放心,继续补充道:“倒是你们,夜间也尽量少在河边这样的地方玩,所幸今日没有出什么别的事情,但以后就不准了。”
孩们都是不怕生的,也听得出谢安双话里关心的意思,一个个都乖乖地应声。
而这时,那个叫西的孩又好奇问:“对啦,哥哥为什么也戴着面具呀,是也在和别人玩游戏吗?”
谢安双下意识往西的方向看去,撞上他纯粹好奇的视线,乌黑瞳仁中映着不远处灯笼的光亮和他的身影。
他稍稍垂下眼睫,回答:“嗯。我在和别人玩捉迷藏,正藏着不让别人找到我。”
“啊。”西眼底多出些歉意,“那我是不是害得大哥哥暴露了呀?对不起。”
谢安双摇摇头:“无妨,你没有受伤就好。你们继续玩吧,记得心些。”
一旁戴着奇兽面具的孩在这时又问:“那大哥哥是要走了吗?”
谢安双想了想,如实回答:“我不走,我会在一旁看着,免得夜间太暗,等会你们又出什么意外。”
在面对陌生孩时,戴着面具的谢安双总是会更坦率一些。
一名女孩听到他的回答,又问:“那哥哥要不要来和我们一起玩呀!不然就太麻烦哥哥啦。”
谢安双还是摇头:“无妨,我今夜本就是要在那里待着,你们玩你们的,不必顾忌我。你们玩得开心就好。”
闻言,孩们也不强求,再次和谢安双道过谢后就准备继续开始他们的游戏。
谢安双这次没有回到树上,在旁边找了个阴暗的角落席地坐下,托着腮看他们恢复之前的状态开心玩闹。
偶尔也会有玩累了的孩跑到他这边来,兴致勃勃地和他聊天。
他基本都会回应,听着孩们纯真的童言童语,神情也比一开始柔和不少。
等孩们终于都玩累,已经是两刻钟以后的事情,纷纷都跑来和谢安双道别。
谢安双耐心地同他们告别,等目送最后一名孩离开后才终于站起身。
经过一晚上的调整,他的心情比之前好了不少。
果然他还是喜欢和没有心机的孩们相处。
谢安双伸了下腰,心情舒畅地准备回宫。
然而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个悠然空灵的乐曲声,曲调很熟悉。
似乎是之前一次夜晚出来探查蒙面人事情时,那个叫温然的人吹过的曲子?
谢安双站在原地犹豫片刻,还是没忍住询着乐曲声传来的方向找去,果然在不远处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坐在护城河畔。
他的身侧还支着一根鱼竿,自己则坐在一旁,吹奏手中的埙。
谢安双站在他身侧不远处,直到他一曲奏毕回头笑着看他时,才终于回过神来。
他避开了温然带笑的视线,问:“你怎么在这?”
邢温书指了指身旁的鱼竿:“当然是来垂钓啦。”
谢安双神情一下子变得困惑:“大晚上钓鱼?这钓得到么?”
邢温书看了眼河面上微微荡漾的涟漪,再次扭头看向谢安双,眼底浸着意味不明的浅笑。
“我要钓的鱼,这不就上钩了么。”
作者有话要:
钓鱼×
钓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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