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05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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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宽大华贵, 底下的垫子柔软,是上等的绸缎缝制,坐着很舒适,手指微微触碰到, 一片光滑。

    车内散发着冷淡的香味, 一丝一缕在鼻尖萦绕, 她知道, 那是他身上的味道。离得近时,她闻到过,很舒适。

    食盒放在脚边, 她不安坐着, 眼神慌乱无处安放,只好低头垂眼,盯着自己脚尖看。素净的手指绞在一起, 稍稍用力,指腹便留下自己的指甲印。

    心跳的厉害, 扑通扑通, 就要到了嗓子眼。她咬咬唇, 深吸一下,又松开,唇色更红。

    气氛沉默了许久,逐渐透着压抑,让她喘不过气起来。

    孟采悄悄抬头, 余光瞥了他一眼,触及他探究地目光又迅速收回, 不安的情绪多了几分。

    她其实想问,你饿不饿?可要吃东西?

    可是她不出口, 她不想听到他拒绝。

    又是一阵沉默,两人相对而坐,愣是一句话没。

    她在等,他也在等。

    直到马车缓慢停下,外头传来林平的声音,才破压抑的沉默。

    “世子,到了。”林平贴着帘子,心生疑惑,怎一点声音都没有,太安静了,不正常。

    沈翼盯了她一路,眼眸发酸,下车前看了她一眼,平静道:“下朝后再同姑娘清楚。”

    孟采点头,想跟着下去,却被林平阻止,“世子的意思是让姑娘在这等着。”

    “嗯。”

    她抬眸,望着红墙绿瓦下的背影,一阵恍惚。不管是侯府还是皇宫,都是和她不相干的地方,可却是沈翼生长的地方。

    他应该很喜欢吧!

    孟采咬唇,又钻进了马车,安静等着他。

    此时车帘开,她能看见步伐匆匆上朝的人,别人自然也能瞧见她。好些个大人伸长了脖颈去看她,而后凑在一起议论纷纷。

    猜测她和沈翼的关系,那些审视的目光让她不自在,缩着脖子往里靠。

    林平见状,跃上了马车,稍微挡住她,这才免了那些人的目光。他瞅瞅她,不敢怠慢,可又忍不住心里的好奇,迟疑问道:“姑娘和我们世子很熟?”

    他问得很委婉,孟采还是听出了他的意思,她不想回他,因为张阿树严肃叮嘱过她,别再乱话,免得沈翼误会她。

    遂以,她是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

    孟采摇头不语,反而问起林平来,“听他失踪了半年是吗?那他提起过吗?”

    林平笑着摇头,凝视她,眸色正了正,“姑娘这问是何意?”

    “没事。”

    她瞧见林平的脸色变了,立刻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食盒,又看看林平。而后从里面拿出一碟琼叶糕,放在他面前。

    …

    沈翼上朝心不在焉,下朝也是匆匆离去,垂着眉眼朝前走,身后人连喊了几声,他才听见。

    俊逸的眉皱起,不耐转身,“二皇子。”

    李慎扫他一眼,问:“方才上朝就见你心事重重,发生了何事?”

    想着宫外有人等着,他便急着将李慎发了,“无事,不过是想着送郡主什贺礼?”

    “嗯。”李慎满意点头,面色温和,“有心了,你送的淑怡定会喜欢。”

    什贺礼不贺礼,只是他的借口,他只想着赶紧回去而已。

    沈翼点头笑笑,就当他的话是真的,拱手道:“先走了。”

    “去吧,不耽搁你时间。”

    他转身走得飞快,到宫门口看见马车时,脚步不自觉一顿,神色复杂。

    身旁同僚向他挥手道别,他勉强笑着,应付几下了事。

    日光比清强烈,马车也被晒得热乎,坐在里头的孟采出了细细的汗,身上开始黏答答地,有些难受。

    她扭了扭肩膀,然后一抬眸,就撞进冷漠疏离的漆黑眸子里,那里头是她不熟悉的冷淡。眼底映着她讶异慌乱的身影。

    孟采扭开眼,连忙坐正,待他上来后又往旁边挪了挪,离他远些。沈翼盯着她的动作,一言不发。

    马车走得很慢,不似平时的速度,像是故意的。

    须臾,忍了一早上的沈翼终于开口,“姑娘来京城多久了?”

    孟采就知道,他肯定要问个仔细的,“一个多月。”

    不知他信了没有,总之沈翼是接着问她,跟审犯人一样,“姑娘那日你是我夫人?”他笑着,目光凌厉。

    孟采抿唇不语,垂在身侧的手指扣着底下的软垫,抠扁了一块,自己不知。她没回沈翼的话,只是沉默。

    安静了好一会,也没听见她吭一声。沈翼微叹,换了个姿势靠着,“从哪来?来京城做什?”

    “找你。”

    闻言,沈翼一下笑出了声,这次回得倒是快。他掀起眼皮,笑意收敛,饶有兴致的看着她。编,看她怎编。

    孟采咬咬牙,不让他一个一个问,自己把该的都了。完,盯着他看,眸子亮晶晶的,无辜澄澈。

    她问:“还有要问的吗?”

    沈翼摇头,她了许多,但是对于那日成亲的事,愣是没提,其中定有蹊跷。而且,她的这些,谁知真假。沈翼眯着眼,凝视她,良久没话。

    孟采瞥了眼食盒,犹豫半响,:“我做了点琼叶糕。”

    她拿出来,刚放到他身旁,就听见林平喊道:“世子,到了。”

    “嗯。”沈翼睨了眼糕点,没算收,他抬抬手,道:“孟姑娘,别整这些把戏,方才你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没有,都是真的。”

    沈翼起身,明明笑着,可她却感到一丝凉意,“你你是宁乡县来的,我怎觉得,你是苗疆来的?”

    不然,他怎跟中蛊似的?

    孟采脸色微变,清亮地眸子暗了暗,慌忙摇头,“什苗疆?我没去过。”

    “哼。”他往前靠靠,挺拔的身影笼罩她,宽大的马车瞬间显得狭,连他的气息也浓郁些。

    孟采紧张的颤抖,心一慌,下意识的攥住他的衣袖,抬眼与他对视。

    靠的太近,她的馨香如此清晰,让他心底一动,迅速挪开,面上稍稍掩饰后,冷静道:“我自会派人去查,孟姑娘回去吧,别再来了。”

    话音落,他便下了马车,留下她一个在马车上。

    林平干站着没话,等着她自己下来。孟采咬咬唇,忍着泪没落下,慢慢收拾了食盒,拎着下来。

    她失魂落魄的低头走,走了几步又停下,将食盒给了林平,“你吃吧。”

    方才他吃得挺欢,应该是喜欢,反正她吃不下,就给了他。

    林平没接,挠着头没看明白怎回事。食盒孤零零的放在地上,人却已走远。

    他瞅了眼,还是拎着进了府。

    沈翼换了衣裳,悠闲喝茶,抬眼瞧见了食盒,冷哼了声,“你倒好。”

    “那姑娘就走了,这不是,世子,可要尝尝,还挺好吃。”

    林平殷勤走过去,面上又是那副嬉皮笑脸,“我吃了,没毒。”

    他翻个白眼,杯盏重重放在桌面上,光听声音都知道有人不悦。林平收回了手,拎着食盒转身出去。

    不过几息,又被人叫住,“林平,去办件事。”

    林平立马回身,“世子请。”

    “找个可靠的人去查查,那姑娘到底是哪来的?”

    “是方才那位姑娘?”

    沈翼瞥向他,眼神透着不耐和冷意,“还有哪个姑娘?”至今为止,只有她敢那些话,是他沈翼的夫人。

    真是不怕死。

    “是是。”

    林平跑得飞快,一刻也不敢耽误。

    …

    袅袅炊烟,飘散在半空,院中的石榴树随风摇曳,花蕾火红妖艳。树下一对璧人相对而坐,目视对方。

    桌面上放着一碟糕点,闻着味是香,就是不知味道如何。

    女子捏着一块糕点,咬了一口,随即皱眉,咽了下去。

    “好吃吗?”旁边公子问,“是糖放多了?”

    “不是。”

    那公子跟着拧起眉,心翼翼问,“糖放少了。”

    女子苦着脸摇头,笑道:“放错了,你放的是盐,哈哈。”

    “是吗?”他拿了一块放进自己嘴里,咸味遍布口腔,本该香甜的味道,此刻吃出来不伦不类的,难吃得紧。

    “别吃了。”

    女子开怀大笑,弯起的眼睛像月亮,明亮漂亮,“以后我做给你吃。”

    “好。”

    笑声在继续,可是画面一转,来到了伴晚,破旧的桌上放了一盘红烧鱼,香飘四溢。一条大黑狗飞快跑进来,叼了鱼就跑。

    女子从屋内追出来,焦急大喊:“大黑,大黑,回来。”

    “大黑又把鱼叼走了。”她朝灶边的人喊了声,气得脸色绯红,“以后不吃鱼了。”

    男子没话,转头看了眼自己去河边摸的鱼,还在晒得鱼干。

    起身道:“那些鱼干只能送人了。”

    “阿冬哥…”

    女子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带着娇嗔的意味,久久不散。

    …

    沈翼猛然惊醒,从软塌上坐起,还未从震惊中回神,便看见林平推门而入,“世子。”

    他擦擦额头的汗,对方才的梦感到诧异,又是她,又是她,两次都是她。昨日才见过孟采,今日又梦见,显然不是偶然。

    沈翼稍稍缓神,问林平:“昨日她送的糕点呢?”

    “扔了。”

    “捡回来。”他毫不犹豫道。

    林平张着嘴,面色为难,随后了实话,“回世子,我吃了。”

    “啧。”沈翼下了软塌,绸衫贴在背上,挺括的背脊若隐若现,“去找条黑狗来。”

    “是。”林平哆嗦,庆幸他没追究,不然有的受。听他的吩咐,赶忙去找够。

    还未跨出房门,又听沈翼道:“让查她的人回来,直接去宁乡县。”

    “世子的意思是,不去苗疆了?”

    活了这多年,直到此刻,沈翼才觉得,自己竟有不开窍的时候,“不去,去宁乡县。”

    她不是从宁乡县来嘛,最好没骗他。

    沈翼端起过夜的凉茶,一口喝完,“怎还不去?”

    “是是,这就去。”

    林平跑得很快,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他心里纳闷了,今日世子太不正常了,当差还是心点,免得引火上身,自己倒了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