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056 ·
里头的男人拍着房门, 力道比方才了些,因为怕惊动旁的人。喊了她几声后没什么反应,也知硬的不行,要来软的。
他扶着门框, 对外头的人道:“孟姑娘, 你算今日将我关在这里?”
沈翼低头笑笑, 眼眸清明, 方才的醉意微微消散。他侧头,看见半开的窗口,笑意更甚。她没注意窗口是开的?
他笑着走过去, 走了几步又停下, 思忖一下后又折返回来,依旧站在门边,“我好了。”
出口, 他自己都楞了片刻,抿起的唇角又扯开, 觉得自己魔怔了, 居然会同她玩这种把戏。
孟采神色急切, 就是不肯开门,想骗她好了,她才不会上当呢,好没好,她会不知道。
“骗谁呢。”她低声嘀咕, 背靠在门口,澄澈明亮的杏眸略微失落。虽是隔着一道门, 可她觉得,他们之间不止一道门的距离, 像是一道越不过的鸿沟,永远挡在他们身前。
孟采咬唇,不自觉的加重力度,将粉嫩的唇咬出一个浅浅的印子。她垂着头,卷翘的眼睫盖住低垂的眼,思绪渐渐飘远。
须臾,离开的林平听见动静上了楼,炯炯的目光凝视她,问:“世子呢?”怎么她一人在外面?
“嗯。”孟采回过神来,缓缓抬头,面对林平的质问,她迟疑了片刻。
然后指着房门,不自然道:“他有事,等会。”
林平疑惑地别开眼,要不是她没威胁力,都要以为她将沈翼怎么着了。他拉开挡住的门,一下推开,而后就看见沈翼一脸恼怒地站在门口,面无表情,透着冷意。
“世子?”
他没应声,灼热地视线越过林平,落在孟采身上,“你先出去。”
林平迟疑,还是照做,退了出去。
孟采躲闪,心虚得很,眼眸乱转就是不敢直视他,要是可以,她真想跑。
“这么快。”她声嘀咕,乱晃的眸子瞥了一眼急忙敛起。
心道:是不是旧伤没好,所以才这么快?
“什么?”沈翼气极反笑,那些怒气被她这一句冲散,他冷静道:“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房门关上不,还让他自己解决,自己怎么解决,难道让他用手?年岁不大,懂得倒多。
哪学的?
沈翼慢慢走近,脸上在笑,可她就是觉得那笑意藏着不明的危险,忍不住冷颤。
她往后退,岔开话,“方才出来匆忙,阿树哥肯定在找我了。”
孟采转身下楼,这里不是久待的地方,还是赶紧走,反正沈翼见到了,安心了。
“等会。”
她脚步一顿,娇怯地眸子睨着他,“还有事?”
“送你回去。”
夜晚的京城也不安全,地痞流氓不少,她一人回去不安全,出了意外可怎么办?沈翼斟酌下,还是决定送她回去。
孟采点头,没有拒绝,这样是再好不过,又可以多处一会。
他派林平去跟苏严他们了声,就带着她上了马车。
路越来越窄,也越来越静,偶有虫鸣声,细细入耳。
他许是真喝多了,从上马车开始就闭目养神,一句话也没。呼吸均匀,若不是微动的睫毛,她都要以为睡着了。
孟采目不转睛地凝睇他,从他的头发丝开始量,一直到他的脚边,一处没放过。
她好像许久不曾细看过他了,每次匆匆一瞥,还未细看就离开。
今日倒是有机会了。
孟采微不可觉得轻叹,秀气的眉微微拧起,有些惆怅,娇的身子也缓缓靠近,想要抚平他的眉眼。
“嗯。”沈翼猛然睁开眼,倚靠的身子正了正,毫无痕迹地挪开些距离,他对上慌乱的眼,平静道:“哪学得礼仪?姑娘家总爱看不该看的。”
在映月楼如此,此刻也是。
孟采冷静下来,知道他话的意思,无言以对,低着头沉默。他的礼仪,她从未学过。
几息后又听见他道:“方才是我失礼,见谅。”
他是在映月楼的事吧,其实她做得也不妥,当是扯平了。孟采嗯了声,面色平静无波澜,内心却涌起一丝雀跃。
这是不是近了一步了?
马车骤停,停在黑暗狭的巷子口,一点灯火都没有,暗沉沉望不到头。空气寂静了片刻,相对无言。
孟采揪着裙摆,抿抿唇,半响没憋出一句话来。她睨了眼,平复好情绪,刚想开口,就听见沈翼缓慢,没温度地道:“姑娘家要矜持,懂羞耻,知进退。”
这是她不知羞耻,不懂进退吗?
听着这话,方才心里的那点欢喜一丁点都没了,剩下的只有失落和难受,如今,他竟是这样看自己的?
孟采不出的委屈,想直接了当的讲清楚,又怕他误会,将她当成了攀附的人一样。
唇瓣张了又合,清亮的眸子渐渐暗淡,泛起朦胧水雾。她抬头,倔强地挺直背,咬牙道:“你自己都管不好,还想管我。”
她的嗓音软绵绵,尽管着怒意的话,也毫无威胁力,听着像娇嗔般。
沈翼一愣,坐正了身子盯着她,氤氲水润的眸子楚楚可怜,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那张唇被咬的渗出血丝,红点刺眼。
他眉心结,反应过来方知自己的话得重了些,可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
“我的意思是…”别用那样的眼光瞧别人,不是谁都像他一样,是正人君子。
可这话他不出口,只得咽回肚里。
沈翼挥挥衣袖,无奈叹道:“当我没,你…”
“算了,谁要听你大道理,我回去了。”
她皱着鼻子瞪他一眼,无视他惊讶的目光,掀开车帘就跳下了马车,跳得太急,一个没站稳,崴了一脚,还好脚没事。
孟采昂起下颚,回眸望了他一眼,通红的眼圈怒瞪他,一句话没就走入漆黑的巷子里。
沈翼探出身子,目露担忧,“跟去看看。”
“是。”看了半天戏的林平大气不敢出,沈翼让他跟去,他就连忙跟去。
暗想,他们世子也是个嘴硬心软的,话得再不好听,心还是温软的,会担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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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悄悄来,悄悄走,不留痕迹。
林平跟在他身后,低头皱眉,心翼翼问:“世子,可要沐浴?”
他摆手,拧着眉心坐在桌边,身上的长袍微皱,不太整洁。沈翼不在意,眉眼略显烦躁,脑中尽是她红眼忍着眼泪的模样,只要一想,他就烦得很,胸口堵着,透不过气来。
少倾,他动了动,冷静又低沉道:“下去吧。”
林平诧异,瞅了他一眼,试探问:“要让下人送点热水来洗漱吗?”
“多嘴,下去。”这句隐隐带着怒意和不耐,又让林平惊讶片刻,才慢悠悠地退下。
世子这是不洗漱就安寝了?
林平带上门,站在他的门口好一会没动一下,他在等,等着沈翼吩咐人抬热水来。可惜,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好像真睡了。
他摇摇头,破天荒的见着沈翼不换里衣就睡觉,也是稀奇了。
连着几日,林平都感受到了压抑,往日没有过的低沉,沈翼那张脸不要笑意,就连眉眼都未见他舒展过,眼圈下淡淡乌青,瞧着是没睡好。
林平实在不知,他到底是因朝堂之事烦扰,还是其它。偏他不敢问,只好默默看着他这样。
又是上朝之时,马车已等在门口,沈翼脚步一顿,习惯性往街角瞅了一眼,半响没动作。
片刻后,他收回视线利落地上了马车,车轱辘缓慢走着,他掀起了车帘,问林平:“这几日可有见过…”
“罢了,没事。”
话一半,这几日他多次这样,林平已见怪不怪。
“这几日没见过孟姑娘,护卫也她没来过。”林平坐着前边,随口回他一句。
却没看见沈翼脸色微变,略略尴尬,气急败坏地道:“我有她吗?”
“…”
林平撇嘴,心想,您是没问,可您的表情再,就是她。林平没回他,而是想起了另一件重要的事,开口前,他有些忐忑,“世子,有件事没跟您。”
“什么事?”
沈翼冷静下来,斜靠在一旁,懒散问:“吧。”
“咳。”林平轻咳声,侧脸望着里头,道:“那晚被人瞧见了,外边都在传,世子您养了个外室。”
“荒唐。”
他呵斥一声,神色凝重,舒展的眉眼又皱在一起,“无稽之谈,不必理会。”
“是,只是见过几次,外头的人哪知道。”
沈冀应了声,接着闭上眼。马车内光线昏暗,风吹起车帘,一道光线透进来,洒在他朝服上,随即又暗下。他的神情隐晦不明,连着眉眼都瞧不真切,有种让人看不透的神秘感。
他沉着脸上完朝,又回了府,连林平都看出来他心事重重,所以当差的时候格外心。
“世子,夫人让您过去。”一回府,朝服没来得及换,万心蓉就派人来请他。
沈冀虽心烦,可到底是自己母亲,不好驳面子,换了衣裳便去了。
—
屏风后燃着万心蓉最爱的鹅梨香,丝丝缕缕飘在空中,日光一照,有些虚无缥缈的景象。
桌上的热茶是刚泡好的,旁边放着几样精致的糕点,都是为沈冀准备的。
昨日一早,万心蓉听见了外边的闲话,寝食难安,斟酌许久后,决定叫沈冀来问问清楚,毕竟这事可大可。他的名声要紧,别让个来路不明的女子缠上,那可就亏大了。
沈冀一进门,就知道万心蓉的心思,定然是有事找他,要不闲来无事怎会找他喝茶。
他不紧不慢地坐下,眼底平静,问:“母亲找我有事?”
他问得很直接,倒让万心蓉一愣,神色尴尬,捂着嘴笑笑。
“没事,就是见你忙碌,想着坐下来好好聊聊。”
沈冀盯着眼前的热茶,抿唇浅笑,“确实,陛下刚下旨,让我去礼部,是要忙碌些。”
万心蓉心疼地拍拍他的手背,精明的眸子转了转,关切道:“仔细着身子,可别再去喝酒了,你如今在朝为官,跟苏严可不同,要处处心。”
“母亲听了什么?”
“倒是没听什么,不过…”万心蓉顿了顿,把压了许久的话了出来,“外头的闲话你了听了没,侯府世子养了个外室,还同那女子共乘一辆马车。”
“有这事?”liJia
他和孟采坐一辆马车也不止那一日,偏偏那样巧,就那日被人看到,还传成这样。
沈冀心如明镜,不算隐瞒,本就是没有的事,“那女子见过几次,外室却不是,母亲不必理会外头那些话。”
他眼底清明,一脸坦然,丝毫没有心虚之色,万心蓉信了几分,随即笑笑,“嗯,那便好,我也放心了。”
沈冀低头抿口茶,清明的眼暗了几分,片刻后找了个借口离开。
万心蓉盯着他的背影,笑意收敛,意味深长道:“他的话能信几分?”
身旁的婢女不敢回答,支支吾吾,“想是世子本没那个意思。”
“哼,找个可靠的人,去查清楚。”
“是。”
—
走过青石路,月白外袍划过盛开的花,轻轻一碰,掉落一地的花瓣。他背着手,步子飞快,无心怜惜那些掉落的花。
应付万心蓉着实费了些力气,也不知信了没有。
若是不信,对他们而言,都是麻烦。
他敲着桌面,面色微沉,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都显得无光,心神不宁许久,正想回了书房,又见院中婢女缓缓而来。
“世子,那姑娘的衣裳已洗好。”
“放着。”
“是。”
粗布麻衣,面料极差,值不了几个钱,可他却觉得要还给她。
沈冀凝眸,匀称修长的手指轻抚,手感很差,刺的掌心麻麻地,他想,穿在身上也是不舒服的。
可那日见她,却很好看。明珠无需装饰,自有一股天然美。
“林平,备车。”
“世子要去哪?”
他勾唇轻笑,沉重地情绪消散,睨着衣裳道:“去还东西。”
林平左右瞧瞧,看见衣裳恍然大悟,“是,这就去。”
随着马车离开府门,沈冀出门的消息立刻就传到了万心蓉那里。她捏着发钗,面带忧色,心道,之前那番话果然是发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