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05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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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熙熙攘攘地街市喧闹, 豪华的马车行驶人流中,百姓见着纷纷避让。路过春喜楼街角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撩开了车帘,侧头往外看, 日光照在白皙的侧脸, 眉眼都比平日温润。

    他朝街角瞅了两眼, 没见到熟悉的倩影, 眼底稍稍失落,转头对林平道:“去她的住处。”

    “是。”林平撇嘴,突然想笑, 觉得他家世子真是口不对心, 表面如何冷漠不在意,眼底的急切却掩饰不住。

    他这个旁人看得一清二楚。

    几盏茶的功夫,马车已到了上次的巷子口, 只是此刻被东西挡着,过不去。

    林平跳下去围着看了几眼, 捂着鼻子皱眉, 略带嫌弃, “世子,过不去,被粪车挡着了。”

    沈翼探出半个身子看了眼,略微皱眉,方才就闻到一股臭味, 原来是粪车。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的看见粪车呢, 味道真是难以言喻。

    他利落下车,抬手想捂鼻, 又觉得不雅,干脆背着手,一脸镇定地朝前走。他憋着气,想着走远了再呼吸,没想到粪车的味道飘得远,走了好一段路也能闻得见。

    等他走到拐角处,终于可以正常呼吸了。

    沈翼憋红了脸,手撑在墙面大口喘气,优越的喉结滑动几下,总算缓解了。少倾,他直起身子,又恢复镇定自若的模样,当做方才的窘态不是他一般。

    脸上的红褪去,又是温润如玉的公子,“还没到?”

    林平跟在身后,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憋着笑的脸因他突然的问话,赶忙收敛,“前边拐角。”

    前些日子送孟姑娘回来时,他没仔细看,此刻这么一瞧,地方着实偏僻,巷子的只能过一个人,多一个都不行。

    林平盯着他,迟疑着问他:“孟姑娘会不会不在?”

    沈翼心里没底,对于他的问题没话,只顾着往前走。

    须臾,终于到了孟采住的地方,破旧的屋门开,在风中摇晃,发出沉闷地响声。从屋内飘出浓浓的药香,有些刺鼻,接着他又听见男人话的声音,至于了什么,听不清楚。

    沈翼想起,她身边是跟着一个男人,叫什么哥的。不过,怎么有药香?是生病了吗?

    他沉下眸子,慢慢走近,还未走到门口,就迎面撞上出来的孟采。

    她端着陶瓷罐,刚倒完药的陶罐还冒着热气,走得太急,没注意到来人,一下就撞进他怀里。孟采昂起下颚,看见来人微微震惊,澄澈的眸子闪过欣喜,随即又淡下去。

    她低头挪开些距离,瞧见他皱起的眉梢,才意识到什么。隔着一层棉布都烫手,陶罐撞到他,想必烫的疼了。

    孟采盯着污了一片的外袍,关切问:“还好吗?”

    沈翼来不及反应什么,就觉得胸口一片热,热得心口痛,才反应过来被她手中额陶罐烫着了。他拧眉,闷闷地低嗯声,沉着嗓音忍着不出声,然后赶忙捂着胸口,强装无事,而袖中握紧的手却用力地发白。

    浓密的眉梢舒展又皱起,如此反复,半响才缓过来,“无妨。”这两个字他是咬着牙的。只有他自己知道,心口处还隐隐作痛。

    “真的?”孟采不相信的确认一遍,接着垂头看看手中的陶罐,分明还是热烫的,怎会没事?

    “嗯。”他应了声。

    也可能是他穿得厚,所以才没事。

    孟采将陶罐放下,拍拍手中的灰,眼眸微微下垂,情绪复杂道:“你怎么来了?”

    沈翼神色淡然,朝屋内看了眼,冷静道:“你的衣裳还给你。”背在身后的勾勾,林平有眼色的赶忙递上。

    三人一直站在门口,挡着狭的道路,孟采想了想,还是让他们进屋,“进来吧。”

    那衣裳不值钱,她早已忘了,倒是借她的衣裳,她还想着还他,正好今日他来了。孟采进了房内,将那套衣裳拿出来,给了林平。

    “还你。”

    她的语气平淡,不带任何情绪,平静地让张阿树诧异。

    张阿树黑溜溜地眼眸在两人间转,什么也没看出来,心里急得很,然后对沈翼道:“你来找青青的吧,我腿崴了,这几日青青照顾我呢。”

    那晚他去追孟采,不慎掉沟里,伤到了腿,这几日都在家躺着,孟采也因为照顾他没去卖豆腐。

    想不到沈翼竟然追来了,好事啊!张阿树窃喜,欢快道:“渴吗?要不要喝水?”

    他太热情,让沈翼无所适从,就他而言,两人实在不熟,只是见过两次而已,真的只是两次。

    可他的态度却像对好友一样,让他很不自在。

    沈翼微笑,找了个木凳坐下,一时的沉默又让他尴尬,随后,他随口道:“你们同住一屋。”

    “是啊。”

    “不是。”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人坦然,一人辩解。

    孟采与张阿树对视一眼,眸中略微慌乱,怕他误会,“不是,我一人住一屋。”

    张阿树在一旁附和,抽抽嘴角,干脆不话了。

    孟采不知他的想法,绞着手指,弱弱地问一句:“你是不是不高兴?”

    “…”

    气氛略略尴尬,几双眼睛飘来飘去,不知该看何处。

    沈翼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不出话来。狭长的桃花眼瞥向一旁,眼尾上扬,闪过一丝心虚,不似平日冷静自持的模样。

    他轻咳两声,掩饰眼底的情绪,淡淡道:“孟姑娘笑了。”

    哼,她就知道。

    孟采一点不意外,此刻他这般,她早已习惯,就像张阿树以前评论他的那样,他是一本正经地谦谦君子,可是细瞧,又觉得是假正经,内里花样百出,她觉得,张阿树的对。

    谁知道此刻他心里怎么想的?

    孟采解释过后,不在意的瞥了他一眼,转身拿过刚做好的牛乳酥,:“刚做好的,吃吗?”

    沈翼回神,伸出一只手去接,可他抬眸一看,白白的牛乳酥却是给林平拿的。她看都没看他一眼,刹那,他伸出去的那只手显得尴尬。

    他抿直唇线,握紧手掌,快速地收了回来,垂在身侧。而后若无其事地量起这个屋子来,余光却时不时瞥过去,一探究竟。

    这边的林平受宠若惊,赶忙去接,“多谢孟姑娘。”

    她微笑颔首,随即将剩下的牛乳酥装进食盒里,“都给你,多谢那晚送我回来。”

    “姑娘客气了。”林平乐呵呵的接受,毕竟孟采做的糕点确实不错。

    孟采低头不语,几息后,睨了眼沈翼,娇羞关切地目光正巧对上他的眼,外表温和,内里却是一片汹涌,是她熟悉的灼热。

    她来不及细想,他就敛起那些情绪,随手扯了一张宣纸,问:“这是谁画的?”

    画中的男子面貌丑陋,还没有头发,实在看不出是谁。

    他捏着画像,又扫了两眼,放弃了。

    孟采神色慌乱,忙抢过来,藏在身后,“我画的。”是她闲来无事画着玩的,只是她画的差,头发不会画,只是画了个轮廓,便放着了。

    “你别动。”她疾言厉色,但是出话没威胁力。

    沈翼点头,扬起眉梢,别有深意道:“是画的他吗?”

    细细一看,和张阿树挺像的。

    “不是。”张阿树连连摇头,一字一句解释,“是画的你。”

    “…”

    沈翼沉下脸,没有喜悦,没有怒意,除了冷淡还是冷淡。他绷着下颚,压着音调,嗯了一声。

    接着看向孟采,心情复杂,好一会才憋出几个字来,“画得不错,以后别画了。”

    孟采抬眸,撇着嘴角看他,若是以前,他定会,好好学,画的好看点。而不是眼下这般,冷淡的别再画了。

    果然是来了京城,人都变了。

    她垂下眼,撅起红唇,倔强道:“要你管。”

    沈翼咬牙,不再话。

    -

    清淡的冷香在巷子里停留片刻就消散,随后响起车轱辘的声音,缓慢而悠长。

    稀碎的日光透过车帘洒在他耳侧,映着泛红的耳尖,比往日多了几分缠绵的感觉。他松开紧抿的唇瓣,掀开车帘,对林平道:“将食盒给我。”

    “是。”林平擦擦嘴,暗想,世子也该饿了,正好填填肚子。

    食盒是那日林平送回去的那个,兜兜转转又回到他手里,真是有缘分。

    沈翼不自觉浅笑,不紧不慢地开食盒,脸色瞬间变了。他抬头看眼车外,又低头看着只剩一块的牛乳酥,心情难以言喻。

    气得他将食盒扔向一旁,发出咚的一声。

    林平听着,急忙问:“世子,您没事吧?”他拉着绳子,马车慢了下来。

    “没事。”

    听着语气,怎么都像有事,可林平不敢问,只好默默赶车。

    从沈翼出府到他回府,没能逃过有心人的眼睛,他一回来,立马就有人去了后院禀报。

    万心蓉重重拍了桌面,脸色铁青,早前去查的人也已回来,不过是个穷乡僻壤来的野丫头,自己的儿子居然跟这种人纠缠不清,传出去都是笑话。

    她不能忍。

    万心蓉摸摸长指甲,愤怒的情绪缓了下来,对身旁的婢女道:“明日世子出府后,将那姑娘请过来。”

    “是,夫人,可世子那?”

    以往世子清心寡欲,不曾有过此事,现在好不容易有了风花雪月之事,就此阻挠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身旁人面露担忧,好意提醒几句。万心蓉摆手,镇定自若,“不过是将人请过来问几句,世子能如何?不必担忧。”

    自己的儿子是了解几分的,断不对为了个女子和父母结仇,这点她还是有把握。

    身旁人颔首,有了她这句话,就能大胆去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