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恃病行凶
定远侯府的一行马车缓驰于茶马道上,终于赶在天黑前到了驿站附近供往来官商休息的客栈。
黎洛栖掀开车门下了马车,身后便赶来了奴仆,她垂眸站在一旁,让月归进去扶赵赫延下来。
一芍见少夫人抓着披风襟,帽子边沿的狐裘白毛随风缓缓而动,映得她一张脸艳若桃花,心里想,这马车里也是够闷的,把少夫人的脸都憋红了。
等赵赫延下来,随从已经安排好了客房,两人此次回扬州,信使已经提前点好路上的住宿行程,而且因为轻装简行的缘故,带的家仆也不多,免得招人眼。
只是,黎洛栖想是这么想,但当她看到自己夫君让人推着轮椅进客栈时,便知,就算只得他们俩人出行,也是一样招人目光。
此刻,客栈一楼的酒家里坐满来往的客商,目光都不由朝黎洛栖和赵赫延看去。
无他,唯美貌也。
黎洛栖斗篷掩住了半张脸,而赵赫延本就丰神俊朗,此间坐在轮椅上,谁人不好奇。
“几位贵客,客房就在一楼后院,天字一号。”
话的是店掌柜,回话的是一芍:“有劳。”
在众人灼灼目光之中,黎洛栖可算回了房间,随行的阎鹊进来例行检查伤势,一芍吩咐二热水,一路上舟车劳顿,可算是落在了平地上。
“这几日是伤口恢复的要紧时间,马车都要走得慢,免得颠簸,等上了水路就平稳了。”
阎鹊伸了个懒腰,听到骨头“哒哒”的声音,“少夫人,你像我这样,不然明日一早起来定是要腰酸背痛了。”
黎洛栖看他这番潇洒动作,笑了声,就听赵赫延道:“门在那。”
阎鹊:“……”
等阎鹊一走,黎洛栖也不敢笑了,只站在屏风旁等一芍抬热水进来,可她不动,赵赫延却会动,刚要推轮椅,黎洛栖忙道:“我、我来……”
赵赫延手肘搭在扶手上,“推到屏风里。”
黎洛栖:???
等他饶过屏风,就看到里面放着的浴桶,“让人洗干净。”
“哦。”
然后再看向这墙壁四周,左手敲了敲,黎洛栖想笑,这住个店,他当是大牢么,这般谨慎。
没一会儿,下人便抬着热水进来,将净室扫干净,黎洛栖让一芍出去,却见赵赫延没动,于是要去推他轮椅,却听他道:“我也要洗。”
黎洛栖瞳孔一怔,“那,那我让月归进来……”
“你何时见我沐浴让他伺候过。”
黎洛栖张了张嘴。
“那夫君也可以自己……叭?”
赵赫延眸光微侧,“我如今有夫人了,还要自己来?”
黎洛栖撅着嘴:“你娶我,又不是为了照顾你的。”
男人忽然笑了声,“东西的嘴巴真厉害啊。”
黎洛栖脸蛋霎时红了,方才在马车上,他那样的时候就叫她“东西”,什么东西,她叫栖!
“夫人若是忍心,我便自己来,你先沐浴吧。”
黎洛栖看他左手转了下轮椅要出去,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只是目光逋落入这浴桶里的热水时,清瞳蓦地一愣,一会她丈夫不会就用她沐浴过的水来洗澡吧!
暗暗记住,等她洗完了一定要立马叫一芍进来换一桶水!
泡进浴桶后,浑身筋骨终于舒服地松了下去,黎洛栖抬手抻了抻腰身,舒服地轻呼了声,等马车越往南走,天气也会暖和,草长莺飞二月天了。
沐浴完,她忙起身裹住自己,刚要推开房门,便听赵赫延道:“住手。”
黎洛栖的手僵了僵,就听他道:“你这般模样出去,是给夫君招贼么?”
她清瞳一怔,低头看自己,披风裹得严实,一芍就住在隔壁间,喊一声就好了……
“我是让人进来换水……”
赵赫延气息微沉,“这里是驿站,前后不着村,水源珍贵,夫人一个南方娘子不知吧?”
脸愣了愣,她确实不知……
“抱歉……”
赵赫延看那门杵紧了,方道:“乖乖待着。”
黎洛栖抿了抿唇,转身将披风挂回木架,余光就见赵赫延进了净室,先是松了口气,走到桌前拿起雪花霜抹了抹,北方不仅水源珍贵,还气候干旱,她感觉脸都要绷住了。
“哐当!”
忽然,屏风内的净室传来水瓢砸地的声音,她吓了跳,像只猫登时就跑了进去——
“夫、夫君!”
男人此时穿着的黑色里衣单薄地贴在宽阔的胸膛上,水珠散漫,将薄衣浸透,黎洛栖看傻了。
那水瓢就落在她脚边不远处,赵赫延下颚肌肉紧绷,“不用你来。”
好么,犟起来了。
她捋起衣袖,弯腰将水瓢捡起,赵赫延因为身上有伤不能浸水,但他这个人挑剔又讲究,就是擦身子也要洗的。
但黎洛栖不能“我帮你”这种话,只能:“我就喜欢夫君在外面叱咤风云,在我这里却生活不能自理的样子呢。”
赵赫延绷着的嘴角弯了一下,低道了声:“谁生活不能自理了。”
黎洛栖手里的湿帕贴在他宽阔的胸膛上,虽然话得自信满满,但脸颊却让水汽蒸红了,正当她指尖踌躇时,赵赫延已经自己把里衣脱了,低声道:“脱衣服我也会。”
她嘴角也抿了笑,但不敢出声,眼睛就盯着他的胸口看,伤疤纵横,起伏如山脉绵延,她的浴巾贴在上面来回揉着,却像是在擦拭一幅画。
又宽又平,擦起来真顺畅。
“夫人是要把我搓掉一层皮么?”
“啊?”
她慌乱地抬头,就见他眸光似笑非笑地落下,“水凉了,你这浴巾还下不去呢。”
她忙站起身,把浴巾递给他:“你自己擦。”
他没接,单手托腮地看她:“当初给我擦红缨枪的时候,手倒是利索得很啊。”
黎洛栖瞳孔地震,“什、什么!”
她脑子空了一下,下一秒就进入了一个画面,东厢房房顶破了的那一晚,她在倒座房里洗兵器,这实在不能怪她,是灰尘太大,她觉得不吉利……
“那不一样……”
“夫人,漫漫行程,总得学点新东西吧。”
黎洛栖觉得自己脸蛋都要热熟了,“不学可以吗?”
赵赫延笑了声,颇有耐心,“若是你觉得自己今日不吃亏,便好。”
她愣了愣,今日?
马车上他就是用手……
所以,眼前的赵赫延是给她机会拿回来?
就命啊,不碰就是吃亏,碰呢,碰也是吃亏啊!
她想走,但又怕赵赫延不心把水淋到伤口上,阎鹊千叮咛万嘱咐,伤口一旦湿水就会感染。
“可是夫君,你不能这样……”
她咬着下唇。
赵赫延眼睑垂下,一道阴翳洒落,“我就是想碰碰你。”
他的声音从未如此低柔过,甚至在里面有一丝乞求,她吓了跳,“夫君,我……”
她涨红着脸,半跪在他身前,眼睛是不敢看的,就盯着他胸膛上纵横的伤疤,双手环上他劲瘦的腰身,赵赫延最严重的伤在腿上,她心翼翼替他褪下黑色的里裤,原本的那点不愿意,蓦地散开。
她想起阎鹊穿在他皮肉上的银针,那么疼的时候,他都在跟自己“不疼”,还安慰她。
而此刻,她却连赵赫延那点“想碰碰你”的要求,都这般扭捏推脱。
他是太疼了。
黎洛栖拿起湿热的浴巾给他往下擦,视线撇到一边去,忽然看到男人抓着轮椅扶手的大掌青筋凸起,头顶一道闷声落下,她清瞳一睁,忙抽出手去握他的右手,“夫君的手不能用力……”
氤氲水汽的净室里,散落着少女身上的味道,明明是冬日,赵赫延却觉得,像春天来了,有花香。
“别停。”
头顶落下沙哑的声音,浸着热气与低吟。
黎洛栖心头发抖,一只手握着他的右手,指尖辗转,试图让他放松下来。
她不知道赵赫延会这般,手心沁出薄汗,她抬头,看到一双深深的眸色,动情地勾着红线。
“这个……怎么碰一下就……”
黎洛栖忽然在想,那赵赫延洗澡岂不是很麻烦么。
“嗤。”
男人润湿的眼眶溢了丝笑,“那是夫人厉害。”
她、她厉害什么啊。
赵赫延就喜欢在这方面夸她,以前她不知道,后来发现了,就是鼓励教学法么,就像插花学艺,先生夸了,她便越感兴趣去做。
她闷声道:“我才不会上当。”
“嗯?”
他方才肌肉紧绷的右手,此刻似乎适应了这种欢愉,轻轻勾起她落在腿上的碎发,黎洛栖眸光看到他的手指,忙撇过目光。
忽然,手背让他的左掌贴了上来,黎洛栖怔怔地,就见他倾身在自己耳边低哑道:“夫人,不用怜惜我。”
-
入夜,客栈四周早早便陷入了一阵寂静中,冬日万物蛰伏,也只有行人会在这番天寒地冻中出行。
她睡在床榻的里侧,客栈的房间不比家里,地龙没那么暖,她让赵赫延搂着,宽阔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震着她的心腔。
她不知道赵赫延是舒服还是隐忍,但她是暖和的。
床侧边有一扇窗牖,模模糊糊能看到院外的景象,昼短夜长,星光都更亮些。
“在想什么?”
黎洛栖回身看他,“夫君怎么还没睡?”
“你的后脊是僵的。”
“嗯?”
“你没睡着的时候就是这样。”
黎洛栖心头似有一道电流划过,像夜空上的流星。
“这你都知道……那夫君睡着是什么样的?”
他的气息落在她的脖颈上,“你不会知道的。”
黎洛栖那双远山眉便蹙起,“为何?!”
赵赫延笑了声,看着她的眼睛碾碎了星尘,“因为夫人睡着了,我才睡着。”
听到他的话,黎洛栖整个人都烫了,想从他怀里钻出去,却听他道:“别让我用右手把你搂回来。”
她果然不敢动了。
恃病行凶。
真厉害。
她双手撑在床榻上趴着,“夫君话越来越好听了……”
“不喜欢?”
黎洛栖摇头,“你是将军,就算是哑巴,我也会喜欢的。”
“骗人。”
“我没有!”
赵赫延目光幽幽地看着她,“我想让你开心。”
“为什么?”
他捏了下她精致巧的鼻子,“因为你让我开心了。”
她忽然笑了,酒窝一陷,赵赫延就去亲她的酒窝,舌头勾了下,她忙制止道:“不可以了……”
赵赫延嗅着她脖颈内的气息,低叹了声:“烟花三月下扬州啊。”
少女高兴地点头,“阎大夫到三月,你的伤便能好了,到时候我带你去看山林溪涧,樱笋年光!”
男人的手去搂她,没等用力,猫儿自动自觉地钻进他怀里,听他:“我此行的目的只有一个。”
她眼睛亮亮地抬起看他。
“先于春天,进入你的身体。”
作者有话要:
二更在下午六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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