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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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雨落,正淅淅沥沥地在菩提树上,门前经过的脚步声也有些杂乱。

    太子着呵欠起身,看向守在一旁的侯府二公子彭玉,又仔细扫视周围。

    “姬恪呢?”

    随行跟着的喜公公眼皮一跳,笑着上前宽慰。

    “殿下,大人现在有事缠身,所以没能守在此处,他让奴才告诉您不必等他,先去宝殿跟着主持念佛。”

    太子心里疑惑,但见周围没什么异样,便只好自行穿上外袍,准备去大雄宝殿继续祈福。

    他穿着鞋子,口中嘟囔:“不会是去见我那皇叔了吧?”

    不论是悼念还是祈福,姬恪可以不在,但他不能不去,更不能让那个皇叔瞧。

    太子带着人出了屋,他这才见到门前有不少僧人带着禁卫军往山下去了。

    一时好奇,他抬手叫下其中一个僧人:“你们这是去做什么,怎的看起来慌慌张张的?”

    彭玉看了他一眼,随后笑道:“去山下寻人了。”

    那僧人双手合十念了佛号,他心里清楚彭玉的意思,但作为出家人也不能胡。

    “有人落到了山崖下,我等熟悉地势,便带路去寻人。”

    太子有些吃惊:“竟发生了这样的事,那你们快去吧,雨湿路滑,心一些。”

    那僧人又念了句佛号后便赶紧下山去了。

    姬恪落下的地方在普陀寺的背面,要想去下面寻人还得从前山绕过去,这一来二去要花费不少时间。

    彭玉本来也想跟着去的,但他得留下来保护太子,更重要的是不能让他发现端倪。

    如果太子知道姬恪掉崖的事,情绪可能会难以平静下来,若他去找魏王,局面会更乱。

    一声悠扬的钟鸣荡出普陀寺,激起许多飞鸟,大雄宝殿内传来空明的诵经声。

    可这悲悯的经声传不到山洞中,这里只有干柴炸开的噼啪响。

    外面依旧下着雨,山洞里倒是被这着火烧得温暖干燥。

    姬恪本就体质寒凉,根本受不住这凉雨的浸润,此时烤着火倒是好了很多,就连着咳嗽声都停了下来。

    他把早已湿透的外袍脱下烤着,用簪子挽起的长发也披散开,只留一件带着微微湿意的中衣。

    此时姬恪正坐在火堆旁清点身上没掉的东西,他神色安静,橘红色的火光将他的脸也暖出些微颜色。

    他这模样不像是坐山洞,倒像是在宫中软榻上。

    他带的东西向来不多,腰牌、银钱两样足矣,腰牌还在,不过这装银子的荷包倒是丢了。

    姬恪静静看着地上那略粉的荷包,神情稍显无奈。

    他的荷包丢了,但姜宁之前送他的这个倒是还在,还好还在。

    他眼底倒映着橘色的火光,蕴含其间的笑意似乎也被这颜色暖化,浓得快要溢出来。

    他掩唇轻咳,抬手拿起这个荷包,有些重量。

    这荷包是姜宁用来装散碎银子的,那日她原模原样地给了他,什么都没拿出来。

    姬恪看着这荷包,心中暗想,该求道平安符放进去的。

    不过也不是很有必要,毕竟那块木牌都已经挂到了菩提树顶,想来应该比这平安符更灵验。

    魏王一定是想破头也想不到,那木牌上的内容和姬恪没有半点关系,只是一句祝愿的话。

    ——愿姜宁一生平安顺遂,年年如今日无忧,岁岁如今朝喜乐。

    姬恪现在即便独处山洞中,但有了这荷包的陪伴,却也比坐在宫中的漆木椅上更自在。

    他突然想起诚帝少年时和他过的一句话。

    当你心中有了人,你只会想她,行也想来坐也想,就算是孤身一人,心中也不会有半点寂寥。

    然后……姬恪仔细想了想,然后当年还是个普通皇子的诚帝就把那木牌扔过围墙,扔到了辅礼亭中。

    “这是我和萱萱去普陀寺求姻缘时顺带给你拿的,灵验着呢。

    不只是姻缘,健康、财富、权势,想要什么求什么,若是挂到树上了,就明这诸天神佛应允你了。”

    年轻气盛的皇子扔下这块牌子后便又出宫了,他和萱萱还约好了今日去放风筝。

    彼时站在宫墙内的姬恪捡起那块牌子,他看了眼脚踝间连着的锁链,静默许久。

    他从来不信神佛,只信自己,心中略带讽刺地在木牌上写下笼中之鸟四字。

    无论他怎么扇动翅膀也飞不出这深宫高墙。

    但穷途末路的人总会把希望寄托到其他地方,停顿一会儿后,他在木牌的背面写上了那句话。

    ——祈愿上天,赐光明,得自由。

    他看着那明亮的日光,怀着前所未有的虔诚把牌子往上扔。

    他原本是想扔到辅礼亭外的那棵大树上,但这木牌的穗子却被那棵略显干巴的桂树勾了去,深深挂在桂枝间。

    虽不是想要的那棵,但也挂到树上了,应该会实现吧。

    他那时还怀有希冀,甚至还在树下梦到了有人在桂花树上向他伸出了手,将他拉到了另一方天地。

    但那件事后,他便知道一切都是妄想。

    心中愁苦无处发泄,生生吐了一口血后便把这牌子上的那句话用浓墨划去。

    那牌子挂在桂树上或许不准,但给姜宁的那块是挂在寺庙的菩提树上的。

    姜宁如此可爱,诸天神佛也一定会保佑她的。

    姬恪轻叹口气,把荷包收进怀中,只觉得视线昏昏,头有些沉,他体质向来不好,大概还是得风寒了。

    他抬手揉了揉额角,靠在岩壁上闭目养神,他知道现在不能睡过去。

    *

    “姬恪到到底去哪里了?”

    太子心不在焉地看向宝殿外,天上依旧下着雨,远处连绵的青山都被笼罩其中。

    姬恪向来不会离开他太久,实在太不对劲了。

    再加上方才传来消息,魏王身体不适,暂时便不来宝殿祈福了,连起来更加奇怪。

    他转头看向身边坐着的二公子彭玉,脸上不再带着笑,心里慢慢浮现慌乱。

    “姬恪是不是走了?”

    彭玉一愣,安抚似地摇摇头:“大人除了宫中,又会去哪里?殿下不要着急……”

    “那为什么姬恪还没来?!”

    太子站起身,殿里的诵经声突然变,有些沙弥已经转头偷偷看他了。

    自从姬恪带兵回京以来,便从未离开他这么久过,太子心中已经开始焦躁。

    保护伞般的人不在身边,他见谁都可疑。

    “彭玉,你老实告诉孤,姬恪到底在哪里?”

    彭玉长叹口气,只觉得这事还是瞒不过去,索性便都招了吧。

    “大人他,之前落到山崖下……已经派人去找他了。”

    太子如遭雷劈,他抿着唇,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要些什么。

    “我也要去。”他如梦初醒般抬起头,完这话后便直直往前走。

    “殿下,您不能去。”彭玉拦住他:“别忘了,您还得为雍朝百姓祈福。”

    雍朝百姓、文武百官都在看着,祈福一事是大事,绝不能出差错,这也是来之前姬恪特意叮嘱过的。

    但他心里清楚太子有多依赖姬恪,现在一定听不进他的话。

    正在此时,魏王突然出现在大殿门口:“抱歉,来晚了。”

    彭玉半挡在太子身前,眉头微皱:“王爷不是病了吗?”

    魏王笑呵呵地开口,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虽身子不舒服,但为雍朝百姓祈福是我的荣幸。”

    他笑着走到太子旁,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坐在蒲团上开始跟着一起诵经。

    太子垂下眼睫,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若是姬恪在这里,一定会抬手止住他倒退的步伐,让他大胆一些。

    可姬恪现下不再,他只觉得自己孤零无助。

    已经走上了太子这条路,再也不能回头,但前有狼后有虎,姬恪不在身边,他又能依靠谁?

    “姬恪不能离开……”

    *

    津津飞行速度很快,但它并不是一只能够长时间飞行的鹦鹉,一段时间后就得停在树上歇息一下。

    但好在京畿和普陀寺离得并不算远,按它的速度不会花费太多时间。

    只是这雨一直不停,它的羽毛又湿又重,飞得很吃力。

    好不容易进了京畿,羽毛上的水已经不是抖抖便能干的了。

    它再也飞不起来,啪嗒一声摔进石板地的水洼中,粉红色的羽毛上沾了些污水。

    “姜宁姜宁。”

    它只能这么开口喊,可现在街上没多少行人,他们只是好奇的转头看了一眼,又匆匆着伞离开。

    来来往往的伞面像是朵朵浮云,却没有一朵停下来遮住它。

    “哪里来的黑鸟?”

    一人停在它身前,暗黄的伞面遮住空中坠落的雨滴,这人穿着藕色的衣裙,俯身来看它。

    姜宁没想到自己出来买东西还能遇上这种毛色斑斓的鸟,黑中带着块的粉色……

    她立刻收下嘴角的笑,试探性地开口。

    “你不会是津津吧?”

    这鸟听到她的声音,立刻又抬起头来,甩了甩头上的水。

    “姜宁姜宁。”

    姜宁沉默了,她赶快抱起津津往餐馆走去。

    先是用温水擦了擦它的羽毛,又带着它到炉子边烤火取暖。

    津津老老实实地蹲在姜宁手中,一边烤火一边吃东西,身上的毛逐渐蓬松变回那个粉团子。

    像是被它饿了几天那样,一把炒香的瓜子三两下就被吃完了。

    姜宁摸着它的头,有些疑惑:“你们不是去普陀寺了吗?怎么就你回来了?姬恪呢?”

    一语点醒梦中鸟,听到姬恪的名字,津津突然从她手中站了起来,一味地念着姬恪的名字。

    姜宁不明白它的意思,但津津向来是不会离姬恪太远的,现在它突然出现在京畿……难道姬恪出事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姜宁没有半分犹豫便立刻出了门。

    今日下雨,街上行人不多,车行里备好的马车倒不少。

    姜宁匆匆登上一辆,给了银子便让他快马加鞭去普陀寺。

    虽然她的理智告诉她,此次随行的精兵很多,姬恪不会出什么事,但万一呢?

    她不会赌那万分之一的可能。

    津津安心地团在她手中休息,它也会时不时抬头看看帘外光景,看看有没有到它要去的地方。

    马车飞驰在路上,直到临近普陀寺山脚时,津津突然拍起翅膀,姜宁忙让人停下马车。

    她原以为津津会带她往山上飞,可它却抓抓她的衣袖,示意她往林间过去。

    姜宁脚步顿了一下,随后便毫不犹豫地转身跟在津津身后。

    一人一鸟快速往前去,撞上了正在巡山的禁卫军。

    “现在封山了,闲杂人等不许入山……”

    那统领刚要拦人,姜宁便从包中拿出了姬恪给她的那块牌子。

    “姬恪是不是在山里?”她语气有些急切。

    姜宁看着这些人寻找的阵势,再看看津津的举动,能猜到姬恪可能被困在山中了。

    但他怎么会被困在山里呢?

    “姬大人的确在,但我们此时还未……”

    那统领刚完这话,姜宁便风一般地往里跑了进去,津津在前方带路。

    统领愣了一下,随后赶紧抬手:“别找了,跟着他们。”

    津津是一只很聪明的鹦鹉,只要走过一遍,它就能知道御膳房在哪,今日也不例外。

    它带着人左飞右绕,终于停在了一个亮着火光的山洞前。

    作者有话要:

    不要问为什么都在山洞里了还在想姜宁,他就是这样的人,不愿意多分半分心神给那些不必要的东西,这不必要里也包括自己的命,他同样也是在吊着自己,只有时时刻刻想着她才能激起一些求生欲,这样的人我们都称之为恋爱脑(不是(没有贬义,陈述事实,他脑子里确实都是姜宁。)

    ps:一个本来清冷禁欲的人坠入爱河就是这样的,表面上看不出来,但内心早就波涛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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