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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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初恰巧是姜宁开业的良辰吉日。

    她在这之前承办了不少婚宴,每每都靠婚宴给自己宣传,所以今日来参加开业礼的人前所未有的多。

    踏仙楼和鹊桥仙只隔了一条街,鹊桥仙的掌柜路过时都惊了一下,心中只有满满的嫉妒,可他如今背后无人,商会的人也见风使舵去支持这位大有前途的姜老板,气得他半夜都睡不好。

    “不过是个谁都能去的店,挣的也只是钱罢了。”

    他甩甩袖子头也不回地离开,可这里人太多,根本没人注意到他。

    一条长长的红绸横过踏仙楼门前,聋哑兄妹一左一右拉着,脸上笑吟吟的,其余酒楼的人站在两旁,姜宁站在中间,大家一起在等待吉时。

    姜宁拿着一把剪子,正四处看去,像是在找人,但在找谁自然不言而喻。

    一旁的唐户陆看到都不由得摇摇头。

    他在京畿这么多年,可没看到姬恪去参加哪个商户的开业礼,就算是官员婚宴他也甚少去。

    难道他们的关系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又进了一步?

    阿笙看起来倒是很兴奋,她嗓子有些问题,话的声音很,只能踮起脚凑到唐户陆耳边问话。

    “老板娘是不是会来?”

    唐户陆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口中的老板娘是谁,顿时倒吸口气。

    “你可千万别在那人面前叫他老板娘,叫客官就好,他大概不会来。”

    阿笙撇撇嘴不信他,她是最听姜宁话的,姜宁都承认那人是老板娘了难道还能有假?

    “你看!”

    她拍拍唐户陆的手臂,指向街口停下的一辆马车。

    一位身着玄衣、披着斗篷的人从车里走出来,他身姿挺拔,面容清冷,只轻轻对车夫颔首之后便往这里走来,一举一动间如下凡历事的仙人。

    “还真来了……”唐户陆嘴巴微张,眼神都有些飘了:“阿笙,咱们以后可能要跟着飞升了。”

    百忙之中能抽出时间来参加一个店开业礼,这样的关系,要么是姜宁救了他的命,要么是姜宁得了他的人。

    他激动,自然有人比他更激动。

    “你来啦!”

    尽管酒楼门前聚集了不少人,姜宁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姬恪,毕竟在她眼里他实在是太好认了。

    大庭广众之下,姜宁不好直呼他的名字,又怕他听不到,便一直向他挥手,那频率就像一只兴奋至极的狗摇尾巴一样快。

    唐户陆:……都有残影了。

    收敛一点啊!他敢保证这里一定有人认识姬恪,大概会尴尬……

    唐户陆看到姬恪神色时默默闭了嘴。

    姬恪没有半点尴尬,他看到姜宁招手后便弯了眉眼,原本微冷的眼神突然融成星星点点的光,勾起半分被微微压着的艳意,漂亮一事暂且不论,姬恪此时眼里显然只看到了姜宁。

    围观的人一会儿看看姜宁,一会儿转头看看姬恪,神色各异。

    踏仙楼开业这日全场八折,在场等待的人里自然有官员,已经不止一两个认出了姬恪,他们正纠结是要行礼还是假装没看见。

    “麻烦让让。”

    姜宁实在等不及了,她把剪子交给身旁的人,灵活地从人群中钻出奔向他。

    从上次见面到现在,她已经五日没有见过姬恪了。

    水红的襦裙鲜艳夺目,裙摆旋着扬起的模样像一朵盛开的海棠,一起一落间,这朵海棠便进了怀里。

    “姬恪,我好想你。”

    她总是这么直白地出自己的心迹。

    “我也是。”姬恪弯着眼睛,也不管那些从四面八方投来的探究的视线。

    “你今日好香啊。”姜宁没忍住地蹭了一下,这味道和他平日的茶香不同,今日的更甜一些。

    姬恪笑着帮她理了理头发,没有出自己昨晚特地沐浴焚香的事:“是不是要到时辰了?”

    姜宁转头看去,早就请好的风水先生忙着对她招手,看起来有些着急。

    “来了来了。”

    她手往下滑同他十指相扣,带着他往那热闹之处走去。

    姬恪视线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顿了一下,随后才抬起脚跟上她的步伐,脸上笑意虽不明显,但心中的喜悦却体现在了他轻快的脚步上。

    姜宁拿着剪子,姬恪站在她身后,一旁的风水先生着吉利话,围观的食客跟着起哄祝贺,场面好不热闹。

    眼神扫视着围观的人,有姬恪认识的,也有他不认识的,随后视线停在两位熟人身上。

    那正是之前替他们办过婚宴的林和阿晴,两人面上虽然也带有笑意,但距离却有些远。

    “……”

    姬恪眨下眼,微微抿唇,把视线放到姜宁身上。

    她今日穿着水红色的襦裙,扎着的两个双丫髻用红绸绑着,绸带下垂,正随着她的动作晃成波浪模样,十分可爱生动。

    看到这里,姬恪的眼神又柔了下来,在他眼中,姜宁自是千般万般好的。

    “踏仙楼就此开业了!”

    在姜宁清亮的嗓音下,咔嚓一声,红绸断开,这开业礼就算成了。

    一旁用竹竿撑着鞭炮的人点火,噼噼啪啪声中,在门口等待的客人都被迎了进去。

    这次的踏仙楼是真正的楼,不像之前那样最多只能摆十桌的店,再加上店里的装修也很是大气,一进去就有开阔之感。

    客人们纷纷找位置坐下,开始翻阅菜单。

    为了准备今日的开业,姜宁前几日就做了不少能立刻端出的凉菜和甜品,给出的菜单也早就备好菜,就等入锅,不会花太多时间。

    姜宁进了后厨让人备菜,姬恪的视线却看向了靠窗的那一角,林和阿晴正坐在那里,只是气氛好像有些凝滞。

    他顿了一瞬后,还是抬脚往那里走去。

    “大人。”

    林忙起身行礼,阿晴也惊讶地准备起身,姬恪抬手止住:“这是宫外,不必拘礼。”

    两人点点头坐了回去,只是期间视线并没有交汇。

    看着他二人这副模样,他不禁就会想到自己和姜宁,他们会这样吗?

    姬恪压下心中思绪,在一旁坐了下来:“你们今日也是来参加开业礼的?”

    林回道:“是……毕竟当初是姜姑娘为我们办的婚宴。”

    他这话得有些犹豫,还不时看阿晴一眼,可她却只是翻着菜单,两人的问题已经够明显了。

    因为姬恪坐在这里,店里的官员难免会往这里看来,阿晴顿时有些烦躁,她合上菜单起身。

    “这里有些闷,我出去透透气。”

    林笑着点头,只是眼神有些落寞。

    姬恪并不喜欢讨论别人的私事,也不喜欢做情感大师,但此时他想知道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们吵架了?”

    林笑了一下,点点头:“她搬回村里已经许久了,我们很久没见面。”

    “为何?是因为周围流言蜚语太多?”

    “或许吧。”林低下头没有看他,他攥着手中茶杯,在心里掂量那些话能不能对姬恪。

    他们身份有别,但看姬恪和姜宁的关系,这些话或许姬恪会懂。

    “大人,不只是流言蜚语。您知道我们这种人身上都有些见不得人的毛病,还有缺陷,不是常人能接受的……但有了更亲密的关系后,一切都会暴露。

    “三人成虎,当流言蜚语越来越多的时候,他们就不只是语言了,而是一把把扎到心上的刀,阿晴受不住,上次在街上看到孩子时,她很喜欢……”

    林没有再下去,但他背后的感情、咽下的每一个字姬恪都懂。

    他甚至不愿去想象姜宁有朝一日会对他露出那副不耐的模样。

    “大人,奴才知道您和姜姑娘有情意,若您现在还未陷得太深便及早抽身,我们这样的人更适合在宫里。”

    在宫里,他们不会是异类。

    “如此,我知道了。”姬恪点点头,没再回话。

    现在和以前又有何区别,他一直都在清醒地看着自己沉沦其中。

    和姜宁在一起后,他更不愿放手。

    外出透气的阿晴回来了,或许是顾及到姬恪在场,她对林的态度缓和了不少。

    “咱们请大人吃些吧。”

    她把菜单推到了姬恪手边,眼睛东瞧西看,就是没有落到林身上。

    姬恪想起她之前坚定的态度,抿着唇把菜单推了回去。

    “不必,我只是在此处坐一会儿,你们点就好。”

    *

    “啊,大人,你怎么在这里?”姜宁安排好后,从后厨出来走到这里,见到林和阿晴还笑着了招呼。

    她想问问林的感情如何,因为她和姬恪还着赌,但现在时间太紧了,她只来得及个招呼后便拉着姬恪离开。

    “大人,我带你去看那间特意为你布置的茶室,视野很好,远远就能看到京畿里的那片湖,你肯定喜欢。”

    姬恪看着她的手,半点不能抗拒。

    林和他要及早抽身,可他根本就不想,他不是林,如果事情真的发生了,他不会放任结果发展到如今这种状况。

    姜宁带姬恪去到三楼,推开那间茶室的门,迎面而来的就是吹过京畿的微风,窗外的景色宽广非常,和宫内高耸的红墙截然不同。

    “你看,这是一整套茶具,还有书架,你在宫里待累了可以随时来这里。”姜宁到这里突然笑了一声,伸出手指指酒楼后院。

    “或者你想去我房间也可以。”

    姬恪闻言也低眸笑道:“胡闹。无名无分,我怎好去你房间。”

    姜宁眯眼看他,走过去揽着他的肩,状似无奈地叹道:“原来姬大人这是在向我要名分啊,那我只好给你一个了。”

    姬恪侧目看了眼搭在左肩的手,抿唇轻笑,右手揽上她的腰,只微微一动,她就浑身绷紧了一瞬,瞪大眼看他。

    “你做什么?”

    姜宁的后腰很敏感,原以为这事谁都不知道,可刚才姬恪不仅动了,还在那里画了一圈。

    姬恪看着她这副仿佛被踩了尾巴的模样,实在忍不住,转头低声笑了许久。

    姜宁印象中见他这么笑的次数也就一次,这一次显然比上次更开心。

    这笑意把姜宁也染高兴了,虽然不清楚他在笑什么,但她也莫名跟着哈哈笑了起来。

    她转了一边面向姬恪问道:“你笑什么?”

    姬恪抬起眼,眼底散着波光,不由得让人想起春日里被春风吹开的湖面。

    “我在想你要给我什么名分。”

    姜宁愣了一下,随后凑上去吻了他唇角一下:“没听我店里人怎么称呼你的吗?老板娘?”

    姬恪只是笑着,没有回答。

    原本姜宁是揽着他肩膀的,但经过刚才那事,现在倒像是面对面挂在他身上一般,把他披散的乌发都搂到了脖颈处,带来一些痒意。

    见他不接话,姜宁学着他的模样点点他的眉心:“唉,你不要我可给别人了。”

    这话一出便直接把姬恪的犹豫堵了回去。

    “要的。”

    他右手扣住左手腕搭在姜宁腰后,看似没有锢着她,手却锁得紧紧的。

    他拥住姜宁,头搭在她肩上,静静看着远方的湖面。

    “我要的。”

    若是她这话是在之前的,他或许还是会压住自己,同意她想要给别人的意思,可这话是现在的,他已经不想给了。

    一想到有谁能站在她身旁,一直和她在一起,他心中便会升起一些不该有的恶意。

    从此处往外看去,人来人往,偶有其他餐馆溢出的一些轻烟飘散在空中,远处的湖泊里荡着船只,波光粼粼,屋檐上有鸟雀飞过,它们正互相嬉戏。

    这是宫外的景色,他以往也看到过,但总觉得这些都离他很遥远,偶尔静坐在宫中回想起时还有些恍然如梦。

    不只是景色,还有人,身边的人来来去去却从不停留,只他一人永远站在高处。

    曾有人他是高岭之花,是山巅之雪,他觉得没错。

    他被人远远恭敬、被人驻足观赏、被人议论纷纷,却从没有人靠近。

    大家只看得到他表面的光风霁月,却没有人知道他正在泥潭中挣扎呼救。

    现在有人向他伸出了手,他不再抗拒,亦不想放开。

    他揉着姜宁的发带,颇为缱绻地埋头到她脖颈处,唇珠擦过她的肌肤。

    “姜宁,在你心中,我是个怎样的人?”

    姜宁早就习惯了他这样缠人的动作,她拍拍他的背,偏头安慰他。

    “你是一个正直、可爱、聪慧、谦逊的人。”她把自己想到的都了出来。

    “当然,最重要的是我一看到你就开心,你是我的开心果。”

    姜宁完这话时还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拿起他的头发遮住自己:“好像有些土,但我真的是这么想的。”

    此时两人拥抱在一处,但都看不见彼此的神情。

    姬恪安静了一会儿,突然笑了一声:“万一你发现了我的过去没有你想的这么好,我也没有这么好,你会难受吗?”

    “不会……”

    姜宁觉得有些不对,想要直起身看看他现在的神情,可姬恪一直搂着她,禁锢了她的动作。

    她一直都知道姬恪是一个矛盾的人,她知道他不开心,但一直不知道原因。

    她认真想了一下姬恪的话,随后摇摇头。

    “我觉得你的不对,不管你以前是什么样,我认识的都是现在的姬恪,为什么知道你的过去后我就不喜欢你了?”

    ……

    姬恪垂眸看着垂在她腰后的红绸带,又静了许久才开口。

    “因为以前的我,和现在的我不一样。”

    他甚至不敢出不堪二字,只能不一样。

    姜宁笑了一下:“原来你在想这个啊。”

    她语调轻松,好像什么烦恼在她那里都那么简单、那么不是问题。

    “一道好的菜不是只有主料,期间还要经过不同温度的火烹饪,不同的调料腌制翻炒,这里加一点、那里改一点才会形成一道真正的菜。

    人也一样,以前的姬恪这里被改一点,那里被改一点,改来改去就成了现在的你,现在的姬恪。”

    姬恪继续沉默着,只是揽着她的力气更大了些。

    姜宁拍着他的背,拍到了突出的蝴蝶骨,学着他以前的动作揉了揉。

    “而且我也不是从就这个性格的,在我很的时候其实我连爬树都不敢,如果不是外公外婆鼓励,不是经历了很多事情,我现在可能也不是这个样子。”

    姜宁的声音传到他耳朵里,那么坚定、那么温柔。

    “我从不喜欢问别人喜不喜欢以前的我,因为现在的我就是以前的我变过来的,每一个都是我。”

    姬恪长叹口气,将她抱得更紧了些:“我觉得你才是最聪慧的那一个。”

    秋风正好,两人相拥许久后姬恪这才直起身。

    但他一直是低着头的,姜宁没能看清他那一瞬的神色。

    他撩开衣袖,那里正绑着一块玉制的貔貅,动作神态都和他之前送的那个银钱罐不同。

    貔貅上绑着一条长长的红绳,姬恪解下后把貔貅系到了她脖子上。

    他用指尖敲敲貔貅,突然扬起一个笑:“这是送你的开业礼。”

    玉上还留着他的温度,戴在脖子上也暖暖的。

    姜宁仔细看着这个貔貅,总觉得神态和自己有些像,而且貔貅肚子下方处还刻着姜宁二字。

    她愣了一下,随后抬头看他:“这是你定做的?”

    “不是。”姬恪又离她近了些:“这是我自己做的。”

    他知道菩提子手串短期内不能做好,但玉可以,他就自己绘制了一副图样,按图样给她做了一块。

    他不喜欢买礼,总觉得那些东西承受不住他的情意。

    姜宁知道是他做的后更加爱不释手了:“我一定会好好保存的,它在我就在,它不在……”

    “你也在。”

    姬恪低头吻了下去。

    要如何才能从姜宁这里抽身?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就算这是上天给他的一段幻境,他也要永远沉睡其中,和姜宁在一起,地狱也是仙境。

    作者有话要:

    姬恪是各种意义上的手艺人,他会的真的很多,而且平时就喜欢给姜宁做礼物,做了很多,但送出去的只有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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