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路过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出神, 身体已经叫嚣着要休息,可他的大脑却在焦虑中越发的清醒。
毕竟今天晚上可不一样,闹不好那是要进洞房的, 他现在正在给自己做心里建设, 万一真的要从了对方,到时候如果不行,那可是尊严问题。
路过深吸了几口气,越想越精神, 生怕自己睡不着, 呼出最后一口气,眼一闭, 腿一伸:zzz……
入眼是熟悉的喜堂,跨过火盆,迈过门槛, 拜了高堂, 他极力按耐住心里的恐惧不往旁边看,可仍旧能感觉到那些纸人死寂的目光。
路过浑身僵硬的不像话,连脖子都紧绷着不敢乱转。
手里的红绸被拉了拉, 他迟钝的转过视线,新娘苍白巧的指尖搭在红绸上扯了一下。
要入洞房了。
路过绷着身子跟在新娘的身后,一盏红灯笼融在黑暗中,影影绰绰的只能照亮脚下的路, 路过不敢去想拿着红灯笼的是什么人, 也不敢去看周遭的环境怎么样。
他几乎木然的跟着进了一间房,依旧在黑暗中, 只有一张雕花木床,带着陈旧复古的气息, 还有一丝沉在土壤中的腐朽。
路过心里紧张的不像话,脑仁都在疯狂的跳动,他在思考到时候对方要强来的话,他该怎么和对方讲道理。
是不过的,反抗……估计也无力反抗。
只能以德服人了。
他呼出一口气,重新让自己冷静下来,也终于分出一丝心神看向新娘。
之前因为害怕没有注意,此时看了一眼才发现对方很娇,可能才刚刚够到路过的肩膀,即使喜服繁琐又宽大,依旧能量出新娘的身形有些瘦削,细窄的肩膀仿佛一握就能掰断。
他看着对方坐在床沿,两手交叠的放在腿上,脊背笔挺,微微低着下巴,如果不是气氛实在过于诡异的话,对方的仪态也是矜持又端庄。
不过他还是看了眼对方穿着绣花鞋的脚,很是巧,却又并不是古时候的那种三寸金莲。
要么就是对方所处的时代有待考究,要么就是对方并不是出身在大家闺秀,很可能在相对偏僻落后的地方,且生活的并不好,所以没那么多的讲究。
对方仿佛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并拢的双腿往后缩了缩,藏在了裙摆下。
路过这才意识到在古时候盯着一个女人的脚看和流.氓没什么区别。
“抱歉。”他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无妨。”发出的声音清雅俏丽,细腻却并不娇柔,让路过心头一动。
这是个女人,还是个年纪不大的女人。
这个认知让路过无意识的松了口气,精神也不在高度紧绷,甚至往前走了两步。
而对方好像害羞的低下了头,拢在一起的手指缠在了一起。
路过只好往后退了一步,可对方又不乐意了,手上一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红绸一把将他拉了过去。
他急忙停住脚步,才没有像个急色鬼一样将对方扑倒在床上,可也是一只手撑在床沿,一只手扶着床框,将对方笼罩其中。
离得太近了。
路过有些脸红,他捏了捏手指往后撤了一步,可红绸不知道什么时候缠上了他的腰,另一端握在对方的手里。
他勉强只能站直,双腿若有若无的擦过对方的膝盖。
这让路过有些无措又有些尴尬,虽然对方是个鬼,可当路过知道这是个女孩子的时候,那种迟钝的害羞就冒了出来。
“那个……你……你要做什么。”
问出这句话的路过就像个被强来的媳妇。
对方没话,路过浑身一僵,因为他的腿和对方的膝盖贴到了一起,一股凉意窜到了他的头顶。
这个距离似乎让对方很满意,连语气里都带着一点雀跃中的欢喜,还有丝女子的羞怯,甚至连膝盖都往前挪了挪,害羞又心。
“想做相公的人。”
完这句话的红盖头低下了头,好似被自己羞到了,可和他触碰的膝盖却越来越大胆,还磨蹭着和他撞了撞。
路过一时有些无言。
他觉得他应该害怕,可不知道为什么,又觉得有一丝无语凝噎。
“我们已经拜过堂了。”
所以已经达成了你的心愿,所以就放我走吧。
“还不行。”着对方又低下了头,声音都放轻了不少,两根手指不安的缠缠绕绕。
“哪里不行。”路过艰难的咽了咽口水。
“还要……洞房。”完这句话,对方已经害羞的不行了,连红盖头都在轻轻颤动,两只手更是缠成了麻花。
而路过的脑子却猛地窜进一句话。
这红盖头成年了没有。
路过忍不住发散思维神游天外,对方却等不及了,手里的红绸一拉,路过就不受控制的倾倒下去,凭借着最后的意志力才堪堪稳住身体,否则他就要双腿大张的坐在对方身上了。
不行不行,这太不行了!
“相公……”柔美的声音含羞带怯的轻唤他。
路过连忙往后退:“不行不行,我不行。”
“不行?”
“不……不是我不行,我行,但我是那个不行,不对,我那个行,我是……反正就是洞房不行!”
路过也不知道自己在些什么,而红盖头已经被他一连串的不行刺激到了。
只见红盖头腾地站起来,路过心里一糟,摇曳的红烛疯狂的闪烁,那种被压抑到极致的凄厉迅速将他包裹。
意识停留的最后一秒,是对方悲伤中带着坚定的声音。
“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不不不,这大可不必!
只是他已经没有机会了。
……
睡梦中的公良睁开双眼,看向大开的窗户,银色的月光探了进来,昏暗的卧室中,善行蹲在地上,目光直勾勾的看着随风摆动的红盖头,那副蓄势待发的样子只差没有将其吞吃入腹。
在梦里受了委屈的红盖头正要大显神威发个脾气,就对上一双像狼一样的眼睛,刚发出去的怨气立马憋了回去,老老实实的连动也不敢动。
公良看的好笑,耷拉下来的红盖头像条死鱼一样,公良甚至能看到她垂落下来的边角在微微的颤抖。
而善行就蹲在那里,只等对方有一个异动,他就有借口将其吃掉了。
“善……”公良正要开口话,突然发现一丝不对劲。
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上面缠着一条皮质颈带,喉结处接着一根细长的锁链,而锁链的另一端正被善行抓在手中。
听到动静的善行回了头,手上一动,寂静的空气中就听到了锁链发出的碰撞声。
善行眼睛一亮,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在银色的月光中,公良的暗红色长发漫上一层光泽,他坐在床上,雪白的皮肤和黑色的颈带形成了强烈的反差,那条锁链就在善行的手里,他一拉,公良就转头看向了他。
这个新玩具果然十分有趣。
善行咧开嘴笑得充满了恶意。
公良面无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他侧过头,指尖从脖子上的颈带轻轻滑过。
“善行。”他牵起一抹笑容,向善行招了招手。
善行立马扑了过去,趴在他的腿上抬起头看他,眼睛发亮的盯着他脖子上的颈带。
公良抚摸着他的头发,微笑着:“善行啊,你还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善行宛若未觉,他抬起手伸向公良的脖子,却忽然猛地一震,整个人都蜷缩在一起,微微的发着抖。
“咔擦”一声,颈带的暗扣解开,公良不紧不慢的解下来,抚过上面的每一寸花纹。
“确实是个有趣的东西。”
公良眸色变浅,他顺着善行的发丝摸到他的脖颈,看着他侧躺在自己的腿上不停的颤抖,手指灵活的一动,黑色颈带拷在了善行的脖子上。
他牵起那条锁链,在手掌上缠了几圈,猛地一拉,善行被迫仰起了头。
“嗯……”一句呓语不清的闷哼从善行的喉咙里冒出了出来。
隔着颈带能看到他上下滑动的喉结,善行抬着下巴,脸上的表情不知是不是痛苦。
公良继续收紧了锁链,善行支起了半个身体,微眯的眼眸中依稀可见他漆黑的瞳孔。
他张开嘴加重了呼吸,暴戾的气息在他的身上涌动,他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指用力绷直,尖锐的虎牙泛着冷光,此刻的善行就像一只即将发动攻击的野兽。
下一刻,他张开手扑进了公良的怀里。
“公良……”细细的声音带了一点讨好。
“不玩了?”他低下头看着埋在自己胸口的人,哼哼两声表示了一下自己的委屈。
公良却没算放过他:“最近你有些过于调皮了。”
清清淡淡的嗓音平静的听不出喜怒。
善行撞了撞他的胸口,两只手搭着他的肩。
“既然你这么喜欢这个玩具,那么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你就戴着吧。”
善行搂紧了他的脖子,有些无赖的拍了下他的手,试图将他手里的锁链掉。
“嗯?”公良尾音上挑,不冷不热的瞥了他一眼。
善行立马安静下来,掀开他的衣服下摆就钻了进去。
公良看着撅起屁股藏起来的人,不轻不重的拍了他一巴掌:“不要以为躲起来我就会放过你。”
善行没话,往前蹭了蹭。
“嘶……”公良蹙着眉倒吸了一口气,善行居然咬了他一口!
……
路过起了个大早,天还没全亮就跑去了公良的花店。
他是想去公良的住处找他,可那也是个有名的鬼楼,公良能住在那里,他却没那个胆子过去。
靠着花店的门他觉得安心不少,不知不觉的就起了瞌睡。
直到有人踹了他一脚,他才猛地惊醒,惊慌失措的量着四周。
睁开眼,善行蹲在他的面前,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路过抹了抹脸,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怎么在这睡了。”公良开门,不紧不慢的走进去。
路过跟在后面,却见善行抬起下巴趾高气扬的拍了拍他的肩,他识趣的后退一步,等这位大哥进了他才进。
“来的太早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路过的脑袋有些胀痛,人也看着没精神。
公良瞥了他一眼,走到他的身边。
路过正眯着眼哈欠,冷不丁的被弹了下额头,他“嘶”了一声立马捂着揉了揉,还没等他问出声,那种疲乏感就如潮水般退去,连眼神都清明了不少。
他直起腰动了动四肢,眼里带着惊叹:“谢谢公良老师!”
公良听到他中气十足的声音点了点头。
“好像……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路过想起来,第一次在大雨天和公良遇见的时候,公良也弹过他的额头,还了什么:“一路平安。”
他猛地一抖,身上有些发凉。
“这是福咒。”公良懒懒的走到柜台后,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世上有诅咒自然就有福咒,可以通过祝愿让对方获得短暂的福气。
那天倾盆大雨来得稀奇,路过阴气重,难免容易被惦记,而他给路过一句福咒来加深他们之间的缘分,所以路过才在找兼职的时候找到这里。
路过听完他的话,收起脸上震惊的表情,一本正经的摸了摸额头,他要多蹭一点福气。
“把花理好,有客人要来了。”
“好的。”路过心情不错的开始整理花,开纸包装,他愣了一下。
因为里面是一朵又一朵黄色的野菊花。
这……这花好一股清新脱俗的味道,不知道来买花的会是什么人。
他仔仔细细的将花包好,在上面系了一个巧的蝴蝶结,最后满意的看了两眼。
“你好,我来买花。”
路过正要高兴的接待,扬起的笑容就落了下去,他转过身,一身袅袅婷婷的红色喜裙停在他的身前。
“相公。”
路过被这一句相公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他看着面前穿着喜服盖着红盖头的人,呐呐的不出话。
难道他还没醒?大白天就开始做起梦来了?
“你你你……你怎么来了!”
红盖头害羞的搅了搅手指,低低的:“公良先生你不记得我了,让我来和你培养培养感情,这样你就不会害怕我了。”
路过猛地看向公良,公良正撑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们,对上他的目光后还笑着摆了摆手,一副不用谢他的样子。
路过……路过要疯了!
这是连白天也不放过他啊!
另一边的善行从红盖头出现后就产生了巨大的反应,他死死地盯着对方,呲着牙恨不得扑上去咬一口。
比起那些普普通通的魂魄,显然是死了上百年的红盖头更有吸引力。
善行舔了舔牙根,眼里闪过一道精光,抬脚就要走过去。
感受到威胁的红盖头浑身一抖,立马扑向路过:“相公,救我……”
路过退的比她还快,那样子活像他才是那个要被吃掉的人。
红盖头:……
“善行!”公良眉心一皱,手里抓着链子用力一拉,善行就捂着脖子向他靠了过去。
路过震惊的看着善行脖子上的东西,随即就释然了。
他就知道,这东西迟早得反噬在善行的身上。
“相公。”红盖头难过的叫着他,停在原地迟迟不敢向前一步。
路过反应过来后也觉得一阵尴尬。
他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干巴巴的:“他……他平时有公良老师看着,别……别怕。”
“嗯,我听相公的话,我不怕。”红盖头立马雀跃的回应他。
路过只觉得头又开始痛了。
手里的野菊花交到红盖头的手中,对方爱惜的抚摸着花瓣,那副样子可见是真的喜欢。
路过趁机走到公良的身边,低声问:“公良老师,她真的要留在花店吗。”
公良正在顺善行的毛,听到他的话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谁她要留在花店了。”
“那……”
“她要跟在你的身边。”
“什么!”路过惊得差点跳起来。
“相公,怎么了。”柔柔的声音带着关切。
路过僵硬的扯着嘴角:“没事……”
“虽她已经死了上百年,可你要把她当常人看待,这是你欠下的债,你要让她安心的离开心里才不会有任何的歉疚。”
彼时路过还不明白这段话的意思,只觉得自己身边跟着一个女鬼这件事实在让他难以接受。
公良看着他烦闷的样子,嘴角弯起一丝浅淡的弧度。
很多话了路过也不会明白,只有等他经历了他就知道了。
……
路过没办法,只好把红盖头带去了学校,虽别人看不见她,可路过还是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不好意思,这里有人了。”眼看着有个同学想坐过来,路过连忙了句话。
红盖头指尖微动,带着一丝外露的喜悦,连垂下的流苏都晃了起来。
路过没注意到她,转头看向了讲台
没多久,红盖头开始好奇起来,虽然她的动作十分矜持,可偶尔她的盖头会垂到路过的手上,路过拿笔的手一抖,深吸了一口气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并在心里不断的告诉自己,这不是鬼,这不是鬼,只是个没人看见又喜欢cospy的姑娘。
吐出一口浊气,他心里放松不少,耳边却冷不丁的响起一道声音:“相公,你在写什么。”
“哐当”一声,路过惊的直接站了起来,用手摸着自己的耳朵,上面仿佛还能感觉到一丝凉气。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整个教室的人都在看着他,包括前面的教授。
然后……他被客气的请了出去。
“相公,对不起。”红盖头站在旁边不安的捏着手指,垂着头看起来有些愧疚。
“没事。”看她这样子,路过也不好意思再怪她。
“反正出都出来了,就出去走走吧。”路过伸了个懒腰,无声的叹了口气。
红盖头嗫嚅的:“可是夫子不会生气吗。”
路过脚步没停,无所谓的挥了挥手:“没事,又不是第一次了。”那副懒散的样子看起来倒是心大。
今天的天气比之前好了不少,阳光明媚,让人的心里都跟着暖洋洋的十分舒服。
路过突然想起什么,转过头问:“这么大的太阳,你没事吧。”
红盖头摇了摇头:“没……”她声音一顿,突然低低的:“那个……还……还是有一点点不舒服……”那副磕磕巴巴的样子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在心虚。
路过挠了挠头:“那……要不然我帮你个伞?”
红盖头低下头,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甜蜜:“不用了,相公有这份心就好了。”
路过别过头,觉得耳根有些热。
现在还早,他也没有去公良的花店,而是转身去了食堂。
“路过?”一道声音有些惊喜的叫住了他。
他回过头,正是那天在篮球场的系花。
对方一件白色毛衣,一条短裙,外加一双长筒靴,看起来高挑又靓丽。
“你好。”路过想了想,还是没想起来对方叫什么名字。
系花看见他倒是很高兴,显然已经忘记了之前在篮球场的事。
“你今天不是有课吗。”
“啊……是……”路过应了一句,不过他想到两人又不是一个系,对方怎么知道他有课。
系花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白皙的皮肤上晕开了一抹红。
路过有些疑惑的看着对方,随即后背一凉,腾地就站直了。
红盖头像个背后灵一样紧紧地贴着他,问:“相公,她是谁?”
路过捂着嘴,借着咳嗽的的声音凑到她耳边:“同学。”
红盖头哼了一声:“衣冠不整,有伤风化。”
路过眨了下眼睛,看着红盖头双手交叠在身前,端庄的连鞋尖都只露了一点,忍不住咳了一声:“那什么,改革已经开放了。”
“路过,食堂还有好几个窗口没有开呢,反正时间还早,不如我们去外面吃吧。”
系花挽了挽耳后的碎发,一句话就看他一眼,对上他的目光后又飞快地挪开。
路过抖了抖,连忙:“不……不用了,我就是过来看看。”
后背凉的他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这样啊……”系花的脸上带着肉眼可见的失望。
旁边的同伴忍不住趣了一句:“反正都到饭点了,就一起出去吃呗,总不能是你不好意思吧。”
系花伸出手碰了碰身边的人,让她别乱话,眼里却是忍不住带着期待。
路过连连摆手:“不是不是,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就是不想出去而已。”
他觉得阴风就在自己的后脖子吹,连忙了一句:“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系花的同伴不满的嘟囔了一句:“这算什么啊,跟个木头一样,真不知道你喜欢他什么。”
红盖头回了下头,风吹起了下面的流苏。
只听到“哎哟”一声,同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