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奥德里奇·查尔斯·兰特。
在确定U星的战争胜利、敌军被全面击退, 秦戈的目光便移到了祁云身上。
王子背对他蹲着,不用猜便可以知道,他面上定然是一副天塌了的表情, 将头埋在手臂中不定就是在哭。
……归根结底,原因是他。
假若在最开始祁云要收养他时, 他没有顺应形式答应下来,而是直接拒绝, 祁云也不会对他抱有这么大的期望, 更不会在他跑了之后这么伤心。
这件事是他考虑不周,当时鬼使神差便点头答应下来, 全然没有想到这之后他应该怎么办。
既然他已经答应了祁云, 要做他的猫猫……
他就已经遵守承诺。在没有恢复人形态的这段时间, 他可以留在祁云身边。
秦戈迈开腿, 朝着祁云跑了过去。
他拽住祁云的衣角,对方转头将他抱入怀中。
秦戈的身形有些僵硬,可听见对方犹带哭腔的嗓音时,那丝抗拒在不知不觉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伸爪爪拍了拍祁云。
……好了, 别哭了,我回来了。
祁云抱了他很久才略微松手, 一边用手背抹眼角一边看他。他的两只眼睛都是红的,鼻尖也是红通通的, 看上去格外可怜。
“你跑到哪里去了?”王子委屈地问。
秦戈抬起爪爪, 指了指不远处的垃圾桶。
祁云把他举起来,眼里的委屈凝滞了一瞬, 转而变成呆滞和迟疑。
“吉祥去……钻垃圾桶了?”
秦戈:“……”
不争的事实。
王子没有问他为什么跑, 也没有问他钻垃圾桶干什么, 揉揉他的耳朵,头一次感受到了啼笑皆非是种什么样的体验。
无奈过后,他严肃起来,认真道:“下次不可以这样了,你乱跑,我会担心。”
“如果吉祥被车撵到了,或者是被人不心撞到了,我会很伤心的。你要记住,你现在不是孤身一猫了,你是我的猫猫,我也是你的呀。我会非常非常难过的。”
秦戈微楞。
他抬头。
祁云的瞳孔里满是认真,没有一丝怪罪,他劫后余生一般松口气,抱着怀中的猫猫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幼儿园的方向走。
“我们该回去了,崽崽们还在幼儿园等我们。”
他走的姿势不太对,秦戈不自觉从他怀里探出头去看他的右脚。祁云之前追他的时候,他躲到了别的地方,因此没有发现祁云崴到了脚。
刚探出一个头,祁云便用力把他搂紧了,紧张兮兮地问他:“不可以再乱跑了!”
秦戈伸出一只爪爪,艰难地指了指他的后腿,姿势很明显,问他是怎么弄的。
没有人关心自己的时候,王子把所有苦和痛咽进肚子里。一旦有人问起,他便忍不住一点疼痛。
祁云眼泪汪汪地看着他,“追你的时候不心扭到了。”
秦戈沉默,扒着他衣襟的爪爪微微收紧。
他很喜欢祁云这个孩子。
不论是性格、长相还是其他的,他都很喜欢对方。这种喜欢似乎是长辈对辈的喜爱,又不全是,还有一丝他自己也不清的感觉。
这是人形态时的他,而兽形态时的他,不因为外物原因,只是单纯的喜欢祁云、想要亲近对方,还有些无法忍受别的猫猫靠近对方。
更甚至……
开始舍不得从对方身边离开。
祁云身上半点没有孩儿喜新厌旧的毛病。
他想要秦戈当自己的猫猫,给秦戈一个家。就真的全心全意把他当成自己的家人,秦戈往车流当中跑,他没有犹豫一下就跟着跑了过来。
……连崴到了脚也不管。
祁云把他裹进怀中,不顾行人或疑惑或好奇或惊艳的视线,慢吞吞走回了幼儿园。
雪豹站在门禁处等他。
看见祁云,他瞳孔微微一亮,悬在半空的心落了下来。
他不是不想追出去,实在是身为“学生”,他踏过幼儿园的门禁之后就不能出去,只有老师能够自由进出,学生进去后是不可以随便出来的。
他只好站在门禁处等祁云回来,所幸他等到了。
等人走到了眼前,雪豹微楞,上下将他好好大量一遍,声音里透着迟疑:“祁老师,你怎么变得这么狼狈?”
祁云和吉祥出去也不过才一个半时时间,离开时人和猫都是干干净净的,回来后一个赛一个地脏。
而且,祁云的脚似乎扭到了?
雪豹瞳孔微缩,目光从他右脚移到他的脸上,平铺直叙地陈述事实,“你崴到脚了。”
祁云点头,解释道:“吉祥跑的时候没有看路,不心摔到垃圾桶里去了,我追它跑下楼梯的时候不心把脚崴了一下,没什么大碍,回去我找喷雾喷一下就好了。”
他顿了顿,跨过安检门,往雪豹身边瞄了一眼,“崽崽们呢?”
“我让狮子带着他们先回去了,我不放心,所以守在门口等你回来。”
祁云眼里有感动流淌出来,几乎想不管不顾蹲下/身去抱一把雪豹。
“谢谢你,豹豹。”
他着,便要往大猫班的方向走,雪豹拦住了他,他还有些疑惑,“怎么了?”
雪豹问道:“你去哪儿?”
祁云道:“回班上洗澡,怎么了呀?”
“你的脚扭到了,要去校医室看,请医生给你包扎。”
王子摆摆手,不怎么在意道:“只是扭到了一下而已,不用这么麻烦的,那样太麻烦别人了,我办公室里有应急医药箱,里面应该有速效喷雾,我喷一下就好了。”
雪豹盯着他看,眸中升腾起不赞同。
“你太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了,祁云。”
他的语气难得严肃起来,祁云的心神还没来得及放在他后面的直呼其名上,便被他格外认真的语气给弄懵了。
“……嗯?”
祁云有些不明所以。
他很少使用腿走路,就算可以化形之后也更多是使用游的,毕竟在海里游比较快。对他而言,腿的重要性一般,他自然也不知道雪豹为什么会是这样一副隐隐有些生气的模样。
他在想什么,那张脸上悉数显出来了,白猫和雪豹看得一清二楚。
前者蹙眉,后者直接开口:
“扭伤不是什么事,如果扭伤严重有可能伤到骨头,更甚至引发骨裂或是撕裂性骨折,治疗不及时你的腿会废掉。只是轻微扭伤也要重视,不重视的话下一次还有可能扭到。次数多了就会变成习惯性扭伤,以后你只是走路脚踝都会钻心的疼,到了阴雨天,脚会疼得你睡不着觉。”
王子听得一愣一愣的,完全不知道扭伤可以这么严重。
白猫叫唤了一声,在他过来后,于他怀里点头,眸中尽是认真和严肃,示意他快点去看医生,不要认为病无所谓。
祁云几乎是被两只猫猫逼着去的校医室。
走到半路,他妄图挣扎一下,先带白猫去洗个澡,被两只猫猫异常严厉地拒绝了。
布偶猫用两只爪爪捧着他的脸,迫使他低头对着自己,抬起右腿示意他快去包扎。
雪豹则是用脑袋顶着他的大腿。
一个在前面吸引他的注意力,一个在后面推他,王子踉踉跄跄地走到了校医室。
被不知道的人看见了,铁定分不清究竟谁是老师谁才是学生。
祁云敲了敲门。
“你好,请问有人在吗?”
比起自己的腿,他其实更在意白猫,白猫跑了这么久,也不知伤口有没有崩裂……
不对,白猫自己的后腿也是受伤的,还骨折了,怎么可以理直气壮地来他?!
王子出离愤怒了,用了点力气狠狠揉一把怀中猫猫的耳朵,声音里带着控诉。
“怎么可以只我?你自己的腿脚也受伤了,我们一起包扎!”
他话音刚落,校医室的门在他面前开了。
祁云视野内蓦地闯进一截铅灰色的衬衫衣摆,他挪开视线去看开门人的脸,姿势从原先的低头变成了仰头。
好——高!
和好心人差不多高!
王子眼里浮出震惊。
站在他面前的是个年轻男人。
他穿着一席铅灰色的长袖衬衫,领口和袖口收拾得非常整齐,袖口折叠到了手肘处,右手手腕上还戴了一只白色的表。
年轻男人拥有一头浅棕色的发,戴着一副金丝边框的眼镜,狭长的狐狸眼隐藏在薄薄的平光镜片后。气质温文尔雅,神情也是温和的,只能偶尔从眉眼间瞥见一闪而过的倨傲和轻蔑。
他似乎不如外表表现出来的那样温和有礼,本性约莫是同狞猫一般的高傲,以至于看向他人的视线中透着一丝微不可察的轻蔑,似乎不太耐烦。
王子发现了一件事。
他要踮脚尖才能够到年轻男人的下巴。
唔,这样来看的话……还是好心人要高一点,他踮脚尖可以够到好心人的喉结。
年轻男人温和地笑了下,“有事吗?”
祁云点头,“我不心扭到脚了。”他有些不好意思,“请问你是校医吗?”
年轻男人点头,目光落在他弄脏的前襟上,闪烁着不明光芒的眸光一顿。
是个脏孩儿。
祁云一喜,“太好了,可以麻烦你帮我看看我的脚吗?那个,还有一件事,请问你可以看猫吗?我的猫猫的腿骨折了,前几天的时候骨头接好了,不过它刚才下地跑了一圈儿,所以我想请你帮它也看看,可以吗?”
年轻男人的视线落到祁云怀中身形微僵的白猫上,正量着,蓦地察觉一道视线投在了自己身上。
他寻着踪迹低头。
雪豹看着他,眸中有清晰的不可思议和疑惑。
校医的唇角若有似无地挑了一下,一道含着讯息的精神力传向雪豹,只有三个字:看什么?
雪豹蹙眉。
看清年轻校医时,他几乎脱口而出,问对方为什么会在这里,并且……
还伪装得和人形态时的他这么像。
这人真是。
校医看过来的眸光很轻,他收回视线,落在祁云身上的目光又重新变得温和起来。
“进来吧。”
祁云抱着白猫进了校医室,在床铺边缘坐下。
校医道:“先看你的,把鞋和袜子脱了,我看看脚踝扭伤的程度严不严重。”
祁云没有异议,脱下鞋子和白袜一看。他原本细瘦的脚踝现在肿得老高,活像个白面馒头,根本看不出骨头在哪儿。
看清他脚踝的秦戈和雪豹先后向他投去不赞同、甚至是带着淡淡批评的视线。
这叫没什么?脚肿得这么厉害,他不是医生,怎么知道自己的腿伤到哪儿了?喷洒药剂喷雾的效果最多只能治表层,万一里头的骨头也伤到了呢?
王子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
他也没想到看起来会这么严重嘛……
其实没有这么严重的,但因着他这双腿不似平常人的腿一样,故而要脆弱得多,脚踝也比普通人的更加巧精致。
校医的目光滑过他的脚踝,短暂停留在祁云挽起裤脚、露出的一截腿上,不过瞬息便收回了视线,转身去拿东西。
这短短的一秒被秦戈察觉到了。
他的眼神中带上些许警惕,抱紧祁云的手,心头蓦地升起抗拒和厌烦。
就好像,他的所有物被别人觊觎上了一般。
校医去得快,回来得也快,在祁云面前蹲下身,伸出戴上了纤维手套的手,握住祁云的脚踝轻轻掰动,检查他的骨头是否扭到了。
王子顾不上心虚,疼得眼泪汪汪。
“医生,好了吗?”
校医掀起眼皮,自薄薄的镜片后看了他一眼,目光似是温和的,又暗藏了些别的。
他的目光没能和祁云的对上,在中途被他怀中的白猫截走了。
秦戈目光冰冷,居高临下地看过来,眼里含着警惕。
校医仿佛什么也没看见似的,收回手,温和道:“没伤到骨头,我开一瓶药剂喷雾给你,一天两次,早晚喷,两天下来就好了。——这是怎么扭伤的?”
他一边背过身去,在柜子里翻找药品,一边随口问道。
祁云晃悠着另一条腿,“下楼梯的时候跑太快,不心扭到了。”
“那的确很不心。”校医道,将一瓶喷雾递过来,又给了他一个盒子。
盒子上有字,但王子看不懂,他只以为这个是药,举着盒子问:“医生,这个药一天需要吃几片呀?”
校医在桌后点击终端记录,闻言失笑,“这个可不是药。”
王子茫然:“那是什么呀?”
“糖。给孩儿服用的增强骨质的糖果,可以让你以后少崴到脚,这次运气好没伤到骨头,下次不一定运气这么好。”
祁云收好瓶子,下意识嘟囔了声:“我不是孩儿,不要总把我当成孩儿来看待嘛。”
校医听见了这一声,目光细细描摹着他的轮廓,似是在量他。
“你是……大猫班新来的实习老师?”半晌,他开口道。
祁云点头。
“我听过你。副园长你今年才十八,十八可不就是个孩儿?”
王子有些郁闷。
在海底他明明是成人,不然也不会被臭哥哥强制丢到岸上来历练。哪知道陆地上的规定和海底不一样。
他可是正儿八经的大人!
成年人!
谁见到他都他是孩儿,王子委屈巴巴地想,他才不。
他忿忿不平地揉了揉怀中的白猫,开口道:“我的脚看好了,医生,你可以看看猫猫的脚吗?”
校医动作一顿,落在白猫身上的视线冷淡了几分。
他看得出白猫对他的敌意,知晓对方对他已经提防了起来,态度自然要冷淡得多。
他可没有闲工夫用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
他隔着手套握住白猫的后腿,祁云帮他把白猫举起来,方便他查看。
“怎么样呀?它有没有动到伤口?”
校医面上含笑,“没有,很健康。他恢复得很好,你他是前几天才接受的治疗,我看他的恢复速度比常人快很多,手术的后续用药有哪几种?”
祁云不出来,干脆从黄鸭包包里把药瓶拿出来给他看。
“哦?这两瓶都是S+药剂,难怪恢复得这么快。”
校医看了一眼,不甚在意地将瓶子还给祁云。
王子收拾好瓶子,将刚拿到的一瓶喷雾和一盒糖果揣进怀里,正准备走,突然被校医喊住了。
“我似乎忘记问了,你叫什么名字?老师?”
他唤老师时拖长了尾音,“师”字的最后一个音节像把钩子似的,含着不清的暧昧和缱绻。
偏偏祁云什么也没听出来,报了自己的名字就走了,也不问问他为什么要问。
雪豹落在他后面,出门时回头,目光晦暗不明地瞥了他一眼。
校医从始至终没看他一眼,目光落在了祁云身上。
等人走远了,他才用喟叹一般的语气念了一遍“祁云”这个名字,字音缠绕在舌尖上,念出了千分缱绻与万分不舍,如同在声情并茂地朗诵一首吟游诗人写的诗句。
尾音在空旷的室内盘旋许久。
半晌,校医笑了下,随手摘下金丝眼镜,将垂落下来的额发向后梳,露出了锋利却精致的眉眼,眸中的轻蔑和玩味也不再遮掩,周身气质也变得懒懒散散起来,仿佛没骨头一般坐在沙发上。
他用通讯器拨通了一个号码。
“奥德里奇?”
通讯器那头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饱含疑惑,仔细听还能够听见从中透露出的丝丝缕缕不耐。
奥德里奇,也即校医未语先笑,“皇兄,你猜我在哪儿?”
他口中的皇兄是皇太子卡尔,祁云那天见到的白虎的哥哥。
卡尔问:“哪儿?”话语中隐约透出不耐,像只暴躁的大狮子。
奥德里奇笑弯了一双狐狸般狭长的眼,“我在布拉德里克所在的幼儿园当校医。——我刚刚见到了个很有意思的人,他他叫祁云,没记错的话,他似乎是布拉德里克所处班级的喃实习老师?”
卡尔动作一顿。
“你去哪里做什么?”他顿了下,声音里有着警告,“别胡来。”
卡尔太知道自己这个弟弟的劣根性了。
奥德里奇是皇室的二皇子,比卡尔一岁,外界一直盛传他和其他兄弟关系不好。媒体批判他野心大,想要封顶王储之位,可事实上,兰特家的几位皇子没有一位愿意成为王储,推来推去,王储之位落在了身为长子的卡尔身上。
奥德里奇的目光从扫过垃圾桶,里头赫然是一双他刚丢进去的纤维手套。他摩挲着指尖,两只手上悉数传来消毒酒精的气味。
“瞧你这话的,我能乱来什么?我来纯粹是为了照顾布拉德里克,我的宝贝亲弟弟。”
“……”
卡尔:“你就是用这话骗了父王和母后,让他们同意你去幼儿园当医生的?”
“嗯哼。”
卡尔合上笔盖,眉目间有怒气浮出,“你究竟去做什么?”
奥德里奇笑了。
“我出去旅游一趟,回来听了些事,有些好奇罢了。那个叫祁云除了脸之外,哪里特别,特别到让你顶着父王母后的压力,硬是同意了布拉德里克出去旅游。”
卡尔沉默着。
年轻的校医转着一支细长的玻璃比,笔尖轻轻点在了桌面上,发出“砰”的声响,犹如惊雷一般。
“好吧,我承认他在别的地方也挺特别的,——傻得挺特别的。”
奥德里奇道:“我亲爱的皇兄,你是没见过美人还是没见过笨蛋,这样一个笨蛋有哪些地方可以入你的眼?不妨来我听听看。”
卡尔捏了捏眉心,想些什么。
他和祁云只有一面之缘,从奥德里奇口中出来便平白变了一种关系。
可对这个天生顽劣、喜欢玩弄人心的弟弟,他又不知该些什么,最终只是冷漠道:“你动了他,布拉德里克会跟你翻脸。”
话罢,他干脆利落挂了电话。
奥德里奇望着光屏上通话中断的界面,过了许久才笑了下,自言自语道:“和我翻脸?我可是他亲兄长,为了一个外人和我翻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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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云不知道校医室发生了什么,揣着白猫一瘸一拐地回了大猫班。
路上雪豹和他,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回了幼儿园被崽崽们骂纯属是自己作来的。
是以王子格外心虚。
他甚至没和崽崽招呼就准备悄悄去洗澡,结果一踏进幼儿园便被守株待鱼的豹猫抓了个正着。
豹猫冲过来用力拽着他的衣角,张嘴咪呀喵呜地乱叫。
“那只臭猫跑就跑了!你跟着他冲出去干嘛?!为了他你连崽崽都不要了,还让我们等了这么久才回来,你过分!你偏心!”
祁云把猫咪顺手揣进口袋里,“乔乔别闹,我和吉祥要去洗澡,你声一点,不要把狮子它们引出来。”
豹猫自动在他口袋里调整姿势,猛地把脑袋窜出来看着他。
“你什么?为什么让我声,你自己做得出丢崽崽这种事,就不要怕别人!”
祁云听不懂,可猫咪炸毛的表情他看了无数次,就算听不懂他什么也能看得出来他想表达什么意思。
他伸手轻轻捂住豹猫的嘴,将额头抵上了他的额头。
“乔乔别生气啦,你看,我身上脏脏的,吉祥身上也脏脏的,让我们先去洗澡好不好?”
豹猫蹙眉看着他。
“你手上也是脏脏的,还把我也弄脏了。”
祁云听不懂,本想让雪豹帮忙翻译,还没转头,身旁便传来一道声音。
“他他的毛毛也被你弄脏了。——祁老师,你的脚怎么了?”
这是……狮子的声音。
他有些僵硬地转头,狮子眸中带着淡淡的疑惑,歪头看着他的脚踝。
他往狮子身后看了眼,猞猁和白虎也过来了,唯一不在的狞猫不知跑到哪棵树上睡觉去了。
听见狮子的声音,猞猁和白虎走到他脚边,三只猫猫伙同雪豹把他围了一个圈儿,低头盯着他红肿的脚踝查看。
祁云想躲也找不到地方躲了,只好心虚地把腿收回来。
“没什么,不心扭到了,没什么大事,已经看过医生了,喷点药就好了。”
雪豹毫不留情地拆穿了他。
“他追吉祥的时候扭到了脚,还不算去看医生,只想自己随便找点药来喷。他一点也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如果不让他去看医生,他回了幼儿园也记不住要上药。”
雪豹顿了顿,又道:“他还不算告诉你们。”
完全被戳中心思的王子心虚地低下头。
他捧着的豹猫扒着他的手掌边缘探头去看他的脚踝,半晌,豹猫收回视线,微微眯了下眼,瞳孔中浮出危险。
白虎和猞猁的眼中有不赞同浮出。
狮子心疼得不得了,用爪爪轻轻扒开他宽松的裤腿。
“祁老师……”
他唤了一声,什么也没。
他想的话全在未尽之言中。
偏偏就是这一声,让王子用力低下头,安静得像只鹌鹑一样。
豹猫两只肉垫拍着他的脸颊,凶巴巴地看着他,狠狠一爪子拍在了他的嘴巴上。
“撒谎!不诚实!你嘴巴!你还想骗人!”
软绵绵的肉垫拍上来根本没有多少力道,祁云甚至感受不到他是在拍还是在摸。
他忍住了想在猫咪肉垫上亲一口的冲,低下头,认真和几只猫猫道歉。
“对不起,我不应该瞒着你们的。”
狮子没注意听他的话,爪爪轻轻碰了碰他的伤口,二话不就推着他往教师宿舍走。他推了两下,想起什么,学白虎平常顶祁云走的动作,把祁云托在了自己背上,稳稳走到教师宿舍。
王子还没反应过来便突然腾空。
他挥了挥手脚,想跳下去,被白虎和猞猁一边一只手给摁了狮子背上。
“别乱动。”猞猁眸色阴沉。
祁云还在心虚,挣扎了两下,见没有用便乖乖趴在了狮子身上。
到了宿舍,他想抱着白猫去洗澡,不出意外又被阻止了。几只猫猫把他摁在床上,给他喷了药剂喷雾,看着肿成馒头的脚踝消下去不少才作罢。
猞猁抬头看了眼他怀中的白猫,阴郁道:“他既然想走,下次便不要追他了。”
祁云默默把沦为箭靶的白猫裹进怀里。
“也不能全怪它,是我自己走路不心……”
他的声音在白虎和猞猁的逼视下愈来愈。
“可你不去追他,你根本就不会受伤,你还跑到车流当中去了,运气不好不止是扭伤,你的胳膊腿现在还在不在原位都不确定。”猞猁阴沉沉道。
他存了几分吓唬祁云的心思,想把祁云吓怕,这样他以后再想起来时也就不会那么不管不顾了。
王子果然被吓到了,好半天没出声。
白虎也在旁边嗷呜嗷呜地赞同。
只有狮子,匆忙去给他叼了一双黄鸭的毛绒拖鞋过来,把他穿的帆布鞋丢到了一边。
“这两天不要穿别的鞋子了,脚没有好之前穿拖鞋,想去哪里叫我托着你去,白虎和豹豹也托得动你。”
王子声道:“可我还要去食堂呀,我去食堂总不能让你们托着我去,让别人看见了不好。”
狮子斩钉截铁道:“那就别去了,在我们这边吃,食堂的食材完全够多一个人。”
祁云摇头。
“不行,食堂是你们用餐的地方,我应该去教师食堂才对。”
狮子的眸色变得深了些许,这是他不高兴时的反应。
“别的班级,当天值日的班主任或者老师也是在食堂吃的,他们要负责看管学生,让学生把东西吃完。”他顿了顿,“我们只有你一个老师,这是你从很久之前就应该做的事,祁老师。”
祁云被他服了。
他点了下头,偷偷抬头瞥一眼狮子,忍不住问:“狮子,你怎么不我呀?”
狮子把毛茸茸的丽加大脑袋搭在了他的膝盖上,眸色温柔,含着星星点点的笑意。
“因为我知道,祁老师不让豹豹告诉我们,是不想让我们担心,不是怕被我们指责。”
这番话一出,其他的猫猫俱是一愣。
豹猫趴在他掌心,闷闷不乐地用爪爪把自己的脸埋了进去,声嘟囔了句,“谁关心你。”
明明刚才最担心祁云的就是他,最生气的也是他。
因着狮子这番解释,祁云好不容易把几只猫猫哄好,还对他们做了保证,下次这种事绝不会再发生。
把几只猫猫哄去睡午觉,祁云把屋子里不常用的代步机找出来。
代步机是机器人的形式,可以送他去已录入地图和权限的任何地方,操作得当的话,他可以借用机器人去大猫班院子里的任何地方,不过祁云不会使用,这座机器人放在他这儿一直在吃灰。
他坐在椅子上捣鼓了半天,才将自己的房间的权限给输入了进去。
好不容易弄好,祁云开心坏了,转身去抱白猫,“吉祥,我们去洗澡澡!”
秦戈乖乖待在他怀里。
祁云受伤这件事,他是内疚的,但他不会安慰人,纠结了半晌,选择伸手抱住祁云的脖颈,蹭了蹭自己的毛耳朵。
“喵喵喵。”对不起,下次我不会乱跑了。
祁云没察觉他在做什么,侧过脸在他脑袋上亲了一口。
“我们两个都脏兮兮的,去洗澡澡啦。”
指使机器人去了浴室,祁云把白猫放在篮子上,在浴缸边坐着调试水温。
秦戈低着头在自省。
他受兽形态影响太多了,做出判断之前没有三思而后行,便导致了祁云受伤。
他默默掰着爪爪数自己应该改正那些地方,不经意间一抬头,祁云背对他坐在椅子上,两只手拉着衣角往外扯,他视野内随之出现了一片雪白的肌肤,细窄的腰肢、凸起蝴蝶骨、深深凹陷进去的脊柱沟……
秦戈:“!!!”
秦戈被吓到了。
祁云怎么突然就开始脱衣服了?!
他刚才好像要洗澡……
难道不是他们在不同的浴室自己洗,或者一个先洗一个后洗吗?!莫非是因为他想先洗?
秦戈慌忙低下头,不敢再看,用爪爪摩挲着篮子边缘,准备出去。
非礼勿视他还是知道的。
祁云却半点自觉也没有,隐约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狐疑地回头,正好看见在篮子边缘沿试探的白猫。
他几乎是想也不想便伸手,把对方抱了过来。
“吉祥,不可以乱跑,不是答应我再也不乱跑了吗?我在放水,待会儿我们就可以洗澡了。”
他随手将弄脏的衣服丢进脏衣篓里,捏着白猫的爪爪去试水温。
“怎么样?烫了还是凉了?”
秦戈反抗不及时,那只爪爪很快便被水湿了。
祁云的手也伸进了浴缸里,隔着水面,可以清晰看见里头有一只毛绒绒的爪爪和一只雪白的手,两只“手”放在了同一条线上,一大一,色泽俱是雪白。
祁云看得有些新奇,忍不住伸手捏了捏白猫的爪爪,笑弯了一双眼,装模作样道:“你好呀。”
秦戈想把爪爪从他手中抽出,挣扎半晌还是没有躲过去。
他被迫玩儿了好几分钟水,直至浴缸蓄满后自动停下来。
祁云去找了个盆,往里头接了些温热水,把白猫放在里面,他自己则跨进了浴缸中。
“吉祥乖乖待在盆盆里别乱跑,我洗完就来帮你。”
白猫被对他低着头,微不可察地“嗯”了声。
秦戈发现就算背过身去,他也能听见身后稀里哗啦的水声,还有祁云洗头发时、摁动沐浴露的声响。
他深吸了一口气,把头垂得更加低,几乎将自己浑身浸泡在了水里。
祁云慢腾腾地洗干净头发,往他这边一看,白猫不知怎么回事,除了脑袋还露在水面上,其他地方悉数泡在了水中。
他伸手把猫猫捞起来,从架子上拿过猫猫专用的沐浴露和清洁球,倒了一点在手心,熟练地帮他搓揉起身上的毛毛来。
白猫身上的外伤好得差不多了,白虎哥哥派来的那支医疗团队使用的药剂是上好的,短短两天时间,他腹部最重的那道贯穿伤已经结痂。
祁云扒开他的毛毛看过了,伤口处正在长新肉,粉嫩的肉芽和周围皮肉瞧着格格不入。
他搓了会儿,发觉之前倒的沐浴露不够,干脆将瓶子拿过来,顺手挤了些开始搓毛毛。
沐浴露是薄荷味的,祁云很喜欢这种味道,不止猫猫用的是这个味道,他自己使用的也是这个味道。
清新的薄荷香气遍布秦戈的毛发间,他趴在了水盆里,被祁云揉得昏昏欲睡,只觉得着味道舒服极了,正嗅着,鼻尖却突然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味。
那似乎是……别的猫的气味?
白猫一下便警觉起来,顺着那丝味道嗅到了沐浴露瓶子上,两只爪爪扒着沐浴露的瓶子用力一闻。
扑面而来的、浓厚的、另一只猫的气味让他差点窒息。
他软趴趴的耳朵飞快支棱起来,抬头去看祁云,爪爪拍了拍沐浴露的瓶子,询问道:“喵?”这上面怎么有别的猫的味道?
刚才还在自省不能给祁云添麻烦、不能太依赖祁云,也不能让祁云太依赖自己……
这会儿闻到其他猫的味道,秦上将便控制不住开始炸毛。
祁云歪头看了他片刻,福至心灵道:“你喜欢这个味道呀?”
秦戈:“……”
他拍了拍瓶子,用爪爪把自己的意思比划出来。
谁曾想祁云仍然看不懂,反而更加坚信自己之前猜的答案,把猫猫捧起来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我也喜欢这个味道。”他顿了顿,“乔乔也很喜欢这个味道。至少还有一瓶柠檬味的,不过没有猫猫喜欢,我按照自己的喜好买了一瓶薄荷味的,它们都很喜欢。”
……它们?
不止豹猫那只无法无天的猫咪,其他猫猫也被带到过祁云这里?
他比划了一下猫咪的形状,这次祁云猜到了他的意思,点点头承认了。
“对呀,乔乔也喜欢,我上个周给乔乔洗澡澡的时候它可喜欢这个味道了。豹豹和狮子更喜欢淡一点的薄荷花,猞猁比较喜欢生姜。我还没有给狞猫洗过,但是我听乔乔,狞猫喜欢玫瑰花味道的沐浴露。”
秦戈:“……”
所以,他并不是第一只和祁云一起洗澡的猫猫?
“起来,柜子里放了好多味道,吉祥要不要试一下别的味道?”
秦戈:“……”
他不想,他一点也不想和别的猫用同样的沐浴露。
他在祁云这儿,难道不是特殊的吗?
事实证明他目前为止还真不是,祁云哒哒哒挪到了柜子边,拉开了柜子露出里头摆放得整整齐齐、各式各样的沐浴露。还有几只用来玩儿的黄鸭,搓毛毛的五个球球……
秦戈突然没这么喜欢薄荷味了。
祁云又借助机器人挪到了他身边,弯着一双眼道:“不过起来,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吉祥好像是第一个和我一 起洗澡的猫猫诶。”
其他的崽崽全是被他强制摁到浴室洗刷刷的,像白猫这么乖,不趁着他放水跑掉的还是第一只。
……秦戈觉得自己又有那么点喜欢薄荷味了。
作者有话要:
某些猫猫,表面上是温驯优雅的布偶,不争不抢不吵不闹不撒娇,背地里却在暗戳戳排挤别的猫咪、还把自己当成了唯一、闻见其他猫的味道就要吃飞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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