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从今往后,我们岑熙都平平安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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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司波自知和曾哲的关系非同一般, 故而即便已经落入锦衣卫手中,他也依然是有恃无恐。

    裴恭看着草菅人命,在五个村落里欺瞒村民为非作歹的罪魁祸首, 脑海里便难免浮现出玉华轩里那些被活活钉进棺材的女孩子。

    人生为万物之灵,本该是有感情, 最会共情的生物。

    看到别人受苦,会心生不忍, 能怀着慈悲又宽容的心待人, 这便是人别于牲畜的地方。

    可满脸云淡风轻的道长“大德”,显然已经脱离了这个范畴。

    裴恭看着眼前大言不惭毫无人性的李司波, 忍不住便被气笑了。

    他趁着四下无人, 一脚踹开牢门,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上前提住“大德”李司波的衣领,将人狠狠从囚车里扔出去。

    李司波猝不及防跌出囚车,重重摔在地上,被撞得七荤八素, 却还是露出个吃力的笑来:“怎么?你想杀我?”

    “裴百户, 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内卫接手之前,你最好连我一根手指头也别碰, 否则等十三司来了人……”

    话音还没落,裴恭便已经不耐烦地一拳将人掀翻在地。他二话不又随手拿起自己的刀柄, 狠狠撞在李司波侧颊, 转眼便抡下李司波的两颗牙。

    李司波满嘴血沫,愣愣瞧着地上的牙, 显然是被懵了。

    裴恭浑不在意:“十三司若是有本事, 就自己来抓人, 别从我裴恭手上要。”

    “如今既然要接我的手,那就怪不得从我这出去的人是个什么样。”

    李司波满脸是血,难以置信道:“裴恭,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

    “比起十三司的颜面,他们只会担忧你流露出不该的秘密,所以比起让你逃跑,就算你伤得重些又算什么?”

    “嫌犯都已经跳出囚车,我干什么不都是应该的么?”裴恭嗤笑,刻意抬高声音:“大德,你还想往哪跑?”

    “你跑多远,我也能将你抓回来。”

    “但是你非要反抗袭击人,不让你吃些苦头还怎么安稳?”

    “我何曾朝锦衣卫动过手?方才分明是你……”

    裴恭根本没有听完那些废话,只是一脚将李司波踢倒在地。

    他也不顾及怀虚子支支吾吾的声音究竟是辱骂还是求饶,只顾一把扒掉怀虚子的外袍,干脆利落用衣裳将人反手捆住,紧接着便又是重重几脚落下。

    裴恭勾起唇角:“大德不是最会祈福祭祀么?不知道方评事的流的血能不能替你换点福报?”

    李司波登时眼冒金星缩成一团,再无还手之力。

    几个旗官这才随着动静姗姗来迟,将绑到结结实实的李司波重新关押在囚车上。

    “裴百户,十三司着人来要这囚犯,多亏您眼疾手快将人抓回,不然可又要惹麻烦。”

    裴恭百无聊赖地撩眼,懒声道:“十三司既然来要,那就自然得给。”

    言罢,他还“贴心”地提醒一句:“不过贼人狡猾,让他们看好,别又把人放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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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衣卫查抄了河桥村以及周围的几个村落,搜出赃款以及村中假扮无常的行头无数。

    南城巡游的无常至此真相大白,除过被十三司带走的李司波,其余同谋悉数落入了恢恢法网在逃香猪。

    而方岑熙经此一劫,不免染了风寒上身。

    裴恭一头料理丧仪,一头还得看着方岑熙乖乖吃药,几乎是日日往甜水巷跑。

    这日他又如往常般来,却没见到方岑熙安稳躺在榻上,只是在书架上看到了先前送给方岑熙的香海狼牙。

    时间才是下午,院里积了薄薄一层雪。

    白浪花还团成个球睡得正香。

    裴恭忍不住挤挤眉头,转而搁下手里的药碗,拿着那狼牙,若有所思地量起来。

    而与此同时,暖阁的地牢中却不比甜水巷的院安稳静谧。

    李司波本以为曾哲会去捞他,至少他捏着曾哲的把柄。

    可真真落进十三司手里,他才终于发觉自己是方出虎穴,又入狼窝。

    绳子绕过牢柱拴在地上,他被内卫挂腊肉似的吊在牢顶,脚下的方桌又隔着堪堪够到的距离。

    李司波被勒得喘不过气来,只能使劲踮着脚偷得三分喘息,痛苦哀嚎着:“我要……见你们的协领……”

    话音未落,他果见有人进来。

    来人身着一袭血般艳丽的麒麟袍服,兜帽之下还有双摄人的眸子。

    李司波不由得一惊。

    那不是曾哲。

    来的人竟然不是曾哲,反是他避之不及的临远。

    临远慢条斯理走到他面前,手里那象牙雕翻得灵活。

    他满眼揶揄地看着李司波,慢吞吞道:“别来无恙?”

    李司波使劲睁着眼。

    面前是他最恨的人,却也是他最怕的人。

    他知道临远的手段,也在临远手里受尽了罪。

    当初他费尽心思才堪堪从临远手里捡下一条命,几乎是天天都盼着临远死,如今他自然是怎么也不愿又重新落回临远手中。

    “天底下怎么能有胆子像你这么大的人?”临远嗤笑,“敢躲在十三司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

    李司波目眦尽裂:“怎么会是你?你怎么会知道我还活着?”

    临远哂笑:“那你还想等谁来?曾哲?”

    “你还等着他再放你一次?”

    李司波满脸诧异:“你怎么会知道?你为什么……”

    他看着临远手上细细交错的伤痕,忽然间好似明白了什么,他顿时忽觉得无比错愕。

    他瞳孔一缩,衔通思维哑着嗓子:“是你!”

    临远眼角堆出几分弧度,皂绢下的唇也缓缓勾起。

    他伏在李司波耳边低声道:“是我,你猜得对。”

    “曾哲叫你杀我,却都还没有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吧?”

    “李司波,你早就是没用的废棋了,不论我出事与否,你觉得曾哲还会留你?”

    李司波目瞪口呆,可还不及再出一个字,临远便不动声色地踩住绕在李司波脖子上的绳子,扯着李司波彻底悬在空中。

    李司波像一只被拴住的蟑螂,无力地胡乱挣扎蹬腿,却又无济于事。

    未几,他终于慢慢不动了,身子慢慢抽搐,嘴角也留下白色的涎水。

    临远这才浅声道:“死在我手里的人多得是,你只管放心,我会看着你死到透,看着你变僵,变凉,再变烂。”

    夕阳透进地牢顶端的窗,照进李司波散开的瞳里。

    天色渐晚,暮色四合。

    裴恭找来截红绳,又在狼牙上钻出个粗糙的眼,堪堪穿过。

    可手上完了事,却仍不见方岑熙的人影。

    裴恭不由得隐隐生出些担忧,便出门往巷口那头张望。

    好半晌过去,裴恭才见着熟悉的身影慢吞吞出现在巷口。

    脸上本就无甚血色,一身青袍又衬得人好生单薄。

    裴恭这才上前,撇撇嘴轻声道:“病都没好全,又去哪乱跑?也不怕把病气过给别人。”

    方岑熙的笑意便又变浓几分:“没什么大事,只是去了趟大理寺。”

    裴恭面色微滞,没好气道:“大理寺有什么好去?总得等你好全再去点卯。”

    方岑熙又耐心解释:“是这南城的案子牵连甚广,惊动圣驾,宫里头召我三日后入宫。”

    裴恭的表情好看下几分:“这是好事。”

    “可惜就是没能处置那李司波,叫十三司钻了空子。”

    他着,仔仔细细拿红绳穿绕两圈,将狼牙系在方岑熙盈盈一握的细白手腕上。

    奈何裴师傅手艺着实是差,那狼牙被他拴得丑了吧唧,连他自己看着也忍不住皱起眉头来。

    裴恭索性半丝不客气,抓着方岑熙的手把红绳往他臂上薅,又扯着方岑熙的衣袖囫囵挡住,这才十分满意地点下头。

    “这才行,狼牙得戴着才有用。”

    “戴着这个,从今往后,我们岑熙都平平安安的。”

    方岑熙便又扯起袖子,抬手量量。

    面上没有裴恭预料里的惊喜,却也不曾拒绝,只是半晌才惜言如金应一声:“嗯。”

    裴恭这才又像想起什么似的问:“蒋三巧儿养得差不多了。”

    “如今玉华轩已遭查抄,他不愿回河桥村,我正想同你商量往后送她去何处安身?”

    裴恭又略作思索:“梁国公府倒是不怕多个下人,可是要有奴籍身契和人牙子的保契押在府上。”

    “不到万不得已,良家子何苦入奴籍?”

    寻常百姓人家没人愿入奴籍,只有家中遭灾没了生计,亦或是因为罪责遭到罚没,才会为讨口饭吃自降身份。

    奴籍世代低人一头,若是碰到好的主家还有赎回奴籍的可能,但大半人自此只会再也讨不得自有,哪怕脱籍仍遭邻里歧视。

    “其实,还有个去处。”方岑熙撩起眸子,“她可以进宫,你去问问她的意愿。”

    进宫做宫女,宫中有女官开设宫学,会教授宫女太监们识字,学有成的宫女便能备考每三年一次的女官选拔。

    考中女官,便能有品秩,有俸禄,届时即便孤身一个,也能在这世上有尊严地活下去。

    “但是这条路并不好走,一切都要靠自己。”

    “要自己努力念书,要自己备考入司,要自己独面宫闱的风风雨雨,要自己忍受留在宫里的寂寞。”

    只要进了宫廷,此生几无再出的可能。

    往后或许会碰到三五年不遴选女官,又或许会遭人背后算计,还有可能做错事犯宫规送了命去。

    这世上的事情变幻莫测,谁也窥不得天机。

    可这蒋三巧儿早早看穿村中愚弄百姓的谎言;三番五次带重病的妹妹逃走;在玉华轩宁被老鸨和茶壶死也不肯屈身为妓。

    这份聪慧和坚韧,让方岑熙更相信她在宫中会有广阔天地。

    “宫廷是离权力最近的地方,既可翻身,亦可覆泥。”

    “蒋家那位三巧儿心志过于常人,我信她落魄时不会一蹶不振,得志时也不会忘形作恶,进宫或许与她是个好归宿。”

    裴恭盯着方岑熙轻笑,忽一把扯住方岑熙的手。

    “你怎么总这样?把别人安排得好好的,轮到自己身上,就不管不顾了?”

    “赶紧跟我回去吃药,我给你带了去苦的山楂糕。”

    “你看你这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要是吃晚了,再多个头疼脑热,我可不管你。”

    作者有话要:

    方大人:没去哪,就去杀了个人: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