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神宗现 ·
延景和成宣来到府衙, 他们要来卷宗,两人先粗略扫了遍内容,看完后, 成宣心里便有了底:“走吧, 延大人,咱们现在就到辰家去。”
延景有些狐疑看着她:“这就去?那份卷宗只描述了辰墨染和仆人长风在迎春客栈的厢房里一同服毒,成大人心里这就有底了?”
成宣挑眉笑了笑:“怕什么?随我一道去便是。”
他们来到辰家,出示大理寺令牌,单刀直入边, 要辰家找把此事相关人等,包括辰家老爷夫人、辰墨染的贴身婢女等,都一一找来, 一同审问。
辰家虽是簪缨世家,但成延二人毕竟来自三法司, 事涉刑狱,可大可,辰家老爷和夫人虽对她翻旧账甚是不满,但不多时, 也都一一现身。
众人齐聚在辰家厅堂之内。延景到此时仍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便由得成宣尽情发挥去。
她从衣襟捻出一张薄薄纸张, 在辰家众人面前作势扬了扬:“诸位, 我手上,现在拿着的正是辰家姐被人俑匠杀死前,所留下的遗书。辰姐, 把她半生的后悔遗憾, 都写在了此信中。”
罢,她又将展示着那遗书, 在众人面前疾步走了一圈。辰家夫人按捺不住,一脸急切,伸头想看,被旁边的辰家老爷拽了拽,他怒而拂袖道:“吾中年丧女,已是万分悲痛之事,大人有话便直,何苦拿我们开涮!”
成宣便安抚他:“辰老爷,稍安勿躁,这便听我细吧。”她清清嗓子,煞有介事道:“此案如今已是水落石出,凶徒立誓替天行道,要将那些逍遥法外的人绳之以法。而那法子便是,”她凑近那眼神左右躲闪的婢女,忽地大声道:“把舌头割了,做成人俑。”
场中众人皆是倒吸了口凉气。辰家夫人登时嚎啕大哭,道:“我的墨染,你死得好惨啊!”
婢女圆睁着眼,也是吓得后退了两步,差点惊呼出声。
成宣见气氛渲染得差不离了,甩了甩那张遗书,朗声道:“如今我便把辰姐的遗言为大家念一念。”见其中几人状似不经意,却微微瞪大眼,成宣满意得很,“前头恨自己不能承欢爹娘膝下的我便不了,我要念的是她对长风的忏悔。”
“长风?”婢女失声喊道,“那个和姐一同殉情的段长风?”
“不错!正是他!”成宣应得极快,“我此生,唯一对不住的,便是长风。本想着得成比目何辞死,只羡鸳鸯不羡仙,是我辜负了段郎。我不该辜负了他一番深情……”成宣边读,便偷觑各人神色。
辰家老爷面如灰土,又不敢断,怕成宣还会读出些什么更惊人的话来。
“更不该害死了他!”此言一出,如惊雷平地炸开,众人惊骇不能言。
“为了摆脱段郎,我便生出一条毒计。那就是假意与他一道殉情,实际上,则是哄骗他先行服毒,那他就再也没法缠着我了。此计是由我和婢女夏竹一同想出,为何人俑匠杀的却是我,不是她!”
那婢女夏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她声嘶力竭,惊恐道:“别杀我,别把我做成人俑,这可都是姐出的主意啊!”
成宣慧黠双眸咕噜一转,把那张遗书轻巧对折藏到了身后。她背着手问道:“可你家姐明明对人俑匠,你也是害死长风的帮凶呢!”
她吓得涕泗横流,早顾不得辰家老爷怒其不争的愤恨:“姐当时,长风黏人得紧,日夜问她要不要私奔离开辰家。可她只是图一时新鲜好玩,从没想过要跟长风长相厮守,又是他痴心妄想,自己怎会嫁给一个身无分文的仆人?”
“正好在这时候,老爷,老爷给姐觅了一门亲事,与辰家门当户对。”她手指着辰家老爷,“她,老爷也支持她这么做!”
成宣状甚无知,摊手道:“娘子,你得清楚些,否则人俑匠可真要找上门来了。”
她双膝跪地,直起身,拽着成宣衣袖苦苦哀求道:“那天姐只提及,让我十个时辰后才能到迎春客栈来找她,而且医馆就在不远处,若发现不妥,我得及时喊上大夫来救人。”她又补充道,“若官府的人来了,我千万不能这些,只能我知道姐与情郎在此处相会,见许久找不到人,便特意来寻。发觉两人服毒,才叫来大夫诊治,但可惜只救回了姐一人。”
辰家老爷怒不可遏:“你这贱婢,快快闭嘴!”他转头冲成宣道,“即便真如夏竹所言,也无法证明是我女儿害死长风的!”
成宣一敛方才的无辜神色,忽地提高声量,举起那张遗书道:“若她一心求死,为何叫夏竹时辰一到便去寻人?又为何要对官府捏造一套辞,误导他们认为此案便是单纯的殉情!”
“这……这是……”辰家老爷一时张口结舌,不出话来。
“她定是算准了毒药发作的时间,哄骗长风服下后,自己再等到夏竹快要来到客栈之时,才服下少量毒药,这样一石二鸟,既可毒死长风,又能瞒骗官府!”
“你除了女遗书,还有何证据!别血口喷人了!”辰家老爷不甘心,高声喝道。
“府衙的卷宗便是证据!”成宣半步也不肯退让,双眸明亮,直直看着辰家老爷,“迎春客栈里的毒药所剩的分量,可推断出原本为二人所服,为何剩了这么多?只要起出长风骸骨,与如今停尸大理寺的辰墨染尸首两相对比,便可知道辰氏服了多少分量!还有,找回那天救治的大夫,亦可知晓她又是隔了多长时间才服毒!”
她逼近辰家老爷,一字一句重重道:“你,真相会是如何呢?”
辰老爷知大势已去,面如死灰,一句话也不出来。
辰夫人乍然获知真相,惊愕不能言语,她惶然望着辰老爷:“这,这是真的吗?”
辰老爷眼中沉痛,看了她一眼,便点点头:“是墨染的主意。她,长风玷污了她的清白,并以此要挟,逼迫她嫁给他。我……我便……”
“你便助纣为虐,杀了长风。”成宣为他补上不出口的一句,“长风何辜!他到死,都以为墨染姐深爱着他,要与他生生世世长相厮守,没想到却是把他送上黄泉路。”
“你可曾想过,长风若甘愿喝下墨染姐给他的毒药,他又怎会是你女儿口中所的那种人?”成宣无言以对,一切都化作深深的叹息。
“诸位还是在此处候着吧,三法司马上便会派人来此,押送各位回寺中审讯。”延景目睹此情此景,心中也是不好受。
他与成宣一道步出辰家时,才能一步步审视成宣方才一连串的动作:“那遗书自然是你伪造来唬人的,所谓的读出遗书内容,也是想通过在场之人的姿态表情,判断他们是否牵涉其中?”
“不错,延大人得都对。”成宣久违地出这几个字,心底却没有解决一桩案件的快慰,而是有微微的刺痛,她也曾对那个人,把这句话了一遍又一遍。
也不知他进宫,一切可还顺利?
玉泽送走那女杀手和宗主后,一摸后背,已是一身的汗。他心道:这一个主子,已够难伺候的了,万万没想到,又添了一个主子。
是天机道副宗主,实则是个背锅和干活的,还被人当做八岁童,这活儿谁爱干谁干,他早晚有一天要跑!
神宗殿里静谧无声,只余下他和冯七。他那儿声音,连问话都显得各位滑稽:“高启德如今身在何处!你快些招来!”
如今四周寂静,更衬得冯七声音粗嘎难听:“不!你不是宗主,我不能对你。”
玉泽长得似儿,把人当儿哄也有一套:“你乖乖听我,高启德也是罪人,你把他的藏身之处告诉我们,就能迎来神宗。”
冯七呵呵笑了笑,看着是彻底疯了。他直点头:“你不能骗我!”
“不骗你!骗你我是鬼!”玉泽发毒誓从不过脑子,管他呢。
这般来回折腾,冯七终归是乖乖招供,玉泽大功告成,拍拍手示意门外候着的道徒进来善后。
他耳语一番,交代了高启德行踪,以及两人如何处理后,那道徒恭恭敬敬问:“为何您知道他便是那人俑匠?”
“瞧你们这眼神,都没认出来吧?这人便是我身边,话声音难听,常戴面具那人。他对宗主可忠诚了,宗主戴面具,他也模仿。”玉泽哼哼几声,“宗主不知从哪儿得到的消息,知道此人模仿人俑匠杀掉有罪之人,才怀疑是我们道坛中人,否则不会知道这群受害者的阴私,便命我去查。而静室修缮时,只有此人告假失踪,定是他将人俑放于常乐台之内。”
道徒听罢,连声奉承道:“副宗主明察秋毫之末,不愧是宗主的得力干将!”
一个七尺男儿,如此谄媚地夸赞一个垂髻儿,那画面想着也挺瘆人的。玉泽跟他们话久了都觉累,因为总得抬起脖子。他摆摆手道:“这些话对我也就罢了,可千万别对宗主。”
到时候,他骨灰都给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