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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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下便有随行的侍从,跟着萧栖迟跳入水中,然萧栖迟一入水,便屏气沉入了水底,刻意躲开了来救她的人。

    而就在这时,好巧不巧,一搜货船正好驶过桥下,跳下来救萧栖迟的人硬生生被货船逼开,一时间桥上桥下,乱成了一团。

    而货船底下,许上云以及另外两名轻骑营的官兵,松开一直扒着的船底,屏气直接入水,往约好的地点而去。

    很快,许上云便看见在水底游浮的萧栖迟,她屏着气,竟然还有功夫冲他抿唇笑。许上云神经崩的极紧,就怕不心出个什么意外。

    他忙游过去,一把将萧栖迟紧紧拦在怀里,将连接着货船,绑在自己腰上的绳子解下一头,紧紧绑在了萧栖迟腰间,将他们二人紧紧连在了一起。

    然后转头向一名官兵做了个手势,示意已做好准备。

    那名官兵点头,重重扯了下自己腰间绳子,给船上的人送去信号。许上云紧紧抱住了萧栖迟!

    几乎是同时,忽听岸上嘈杂喊道:“不好了不好了!开闸了!泄水了!快救娘娘快救娘娘。”

    岸上萧晚迟的人,当即分成三波,会水的全部入水救人,不会水的,一部分留在桥上,另一份匆忙赶去堤坝,阻止泄水。

    然而,还没跑两步呢,便见奔腾的水头已从上游而来,为了避免更多的伤亡,忙有人惊呼:“快上岸,上岸!”不得已,下水救人的人,紧着便被拉上了岸。

    猛然开闸放水的势头极强,崩腾而来的洪流,当即便涌过萧栖迟方才跳水的地方,那艘货船也被水猛然推起,朝城外飘去。

    而水下的萧栖迟,霎时间便觉天旋地转,紧紧抱着许上云紧窄的腰。水势如此之强,即便有绳子和许上云,还是感觉自己如浮萍般,被水流往下游冲去。

    而船上的人,见船已被冲得远离人群,立马跑回船舱,开平常下网的盖子,抓起四根绳子,在激流中奋力拉了起来。

    不多时,萧栖迟、许上云等四人终于重见天日。萧栖迟上了水面,大口呼吸着新鲜气息,许上云用力将萧栖迟托上了船,自己和另外两名官兵,这才紧跟而上。

    早就在船中候着的公主府婢女,上前给萧栖迟裹上了毯子。

    萧栖迟坐在船舱的地板上,看着身边浑身湿透的许上云,忽而一笑。从跳水到被救上来,正好是萧栖迟一息的功夫,轻骑营的人,当真妥当。

    许上云见她笑,也知这事儿算是平安无事的过去了,心头悬了几日的重石终于落地,对婢女们道:“抓紧带殿下去换衣服。”

    萧栖迟被扶起,由婢女们扶着往外走去,她转头对许上云道:“你也快换衣服,别冻着。”

    许上云含笑点头:“放心。”

    萧栖迟冲他一笑,和婢女们一起离开了船舱。船中室中,已备好热水和萧栖迟的衣服。她一进去,便重新沐浴,暖了暖身子,然后拆掉头上和萧晚迟一样的发髻以及首饰。

    她将首饰挨个放进匣子里,想比女们吩咐道:“首饰和今日换下来的衣服,全部收好,带回府中。”

    沐浴过后,萧栖迟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和首饰,乘货船到城外,在少人的地方,上了早已准备的马车,重新回城。而许上云,目送她走远,便去善后。

    回到城中,萧栖迟挑开车帘一个角,往外看去。明显今日街道上比往日里乱很多。百姓们大多三两成团,面色惊异的低声议论。时不时便有队官兵跑而过,往汴河方向而去。

    萧栖迟的马车一路到了汴桥,见沿着汴河两侧,全部都是官兵和大梁使团的人。汴河码头已经停运,有官兵守着,河里到处是人,不断冒头换气,又重新入河寻找捞。

    萧栖迟唇边漫过一个笑意,齐越长公主,大梁贤妃,因失子而长期悲痛,因离家而触动悲肠,对人生无望,跳河自尽。这个消息,想来要不了多久,就会传遍大周和大梁两国了吧?

    汴京城乱成了一团,萧栖迟却悠悠闲闲的回了府。

    回府后,便有人前来禀报,地牢里的萧晚迟,昨日半夜就已经醒了。萧栖迟也不急,慢条斯理的用了膳,方才带着一众婢女厮,往地牢而去。

    地牢的铁门刚开,萧栖迟便隐隐听见,一个女子凄厉又愤怒的叫骂。

    萧栖迟微微蹙眉,当初她代萧晚迟入牢时,可不曾这般大呼叫过。

    地牢厚重的铁门关上,萧栖迟扶着婢女的手,寻着声音缓缓找去。不多时,就在地牢最深处,见到了被绑在人桩上的萧晚迟。

    萧晚迟一见到她,叫骂声戛然而止。眸中随即怒火欲烈,咬着牙质问道:“萧栖迟,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下此毒手?”

    “无冤无仇?”萧栖迟衔着这四个字来回品味,神色间若有所思。

    前世的画面浮上眼前,天牢里相换的那晚,萧晚迟紧紧握着她的手,不断地感谢,还待风波过去,一定会和裴煜救她出来。

    那时萧栖迟想,裴煜的情她要还,萧晚迟也毕竟是亲姐姐,如今家国已破,亲人能救一个便是一个。

    她以为,以她和裴煜的感情,即便到了分崩离析的地步,裴煜肯定不会放任她去死。更何况萧晚迟也承诺,等风波过去,她也一定会出力救她。

    “哼……”萧栖迟轻笑,她踱步到萧晚迟面前,忽地笑道:“姐姐,自见着你这张脸,就有个噩梦一直缠着我。我梦到啊,你开罪梁帝,被囚天牢。然后你就惦记上了我这张脸,哄了我去替代你,在天牢里受尽酷刑。”

    萧栖迟越,声音越冷。从开始的含笑玩味,变成最后的恨意森然。她忽地伸手,一把捏住萧晚迟的脸颊,脸上被掐出五个泛白的手印。

    萧栖迟道:“我怎么能允许,这张脸这世上还有第二张呢?”

    萧晚迟用力甩头,甩开萧栖迟的手,嘲道:“哪来的疯子?本宫是大周的长公主,是大梁的贤妃,借你几个胆子,敢对本宫下手?萧栖迟,本宫一夜未归,绕是你杀了昨夜陪我来的所有人,事情也迟早败露。本宫奉劝你,趁早悬崖勒马。”

    萧栖迟闻言,忽地捧腹大笑,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可笑的笑话。整个地牢里,当即便回荡起萧栖迟毫不遮掩,又充满嘲讽的笑声。

    怎么每个被她关进地牢的人,开始都这么一套辞?各个都觉得自己能耐的不得了。

    温行玖是,皇帝是,如今萧晚迟也是……哦,也对,以这些人的身份,确实会自觉没人敢动他们。但是旁人不敢,她敢啊,恶鬼会怕坏人吗?

    萧栖迟好不容易笑停,上前替萧晚迟整理了一下衣领,而后道:“姐姐啊,你醒来后就没发现,你昨日的衣衫首饰都不见了吗?”

    萧晚迟闻言一愣,她本以为萧栖迟是为了羞辱她,才给她换那么一身衣服,可眼下看来,不是?

    她似是意识到了什么,眼里终于有了些惧怕,问道:“你、你做了什么?”

    萧栖迟松开她的衣领,侧头一笑,神色单纯又可爱,像跟长辈炫耀,谋求夸奖一般道:“自然是我换了姐姐的衣服,替姐姐回了府啊。”

    萧晚迟闻言愣住,难怪,难怪昨晚一夜,一点儿找她的动静都没有。可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动静?今天不是启程返回的日子吗?她不在,怎么可能不会被大张旗鼓的找?

    萧栖迟怎么还有功夫,来这般有恃无恐戏弄她?

    一个不好的预感漫上萧晚迟的心间,急急质问道:“你还做了什么?”

    萧栖迟两手一合,面上挂着极兴奋的笑意咬住了下唇,好似早就迫不及待,“姐姐你终于问了。”

    她似孩子炫耀一般,对萧晚迟道:“我昨晚穿了姐姐的衣服回去,还学了姐姐妆容,姐姐的姿态。除了你那个大宫女,谁也没认出我来,我只好把她杀了。”

    萧晚迟倒吸一口凉气,“你……”

    萧栖迟迫不及待的接着道:“然后呢,我就装难过。我私心想着,姐姐失了儿子,又拉拢六皇子不成,一定失望极了。肯定失望的连活都不想活了。然后我就期期艾艾了一夜一日,跟随姐姐使团出京时,我就替姐姐投河自尽了。”

    萧晚迟闻言大惊,整个人都愣住。

    但见萧栖迟缓缓靠近萧晚迟,摸着她的脸,笑嘻嘻的一字一句道:“姐姐,你现在是名副其实的活死人啦。”

    “萧栖迟!”萧晚迟这才如被闪电击中般,疯了般挣扎起来:“你放开我!我与你无冤无仇,我只是想拉拢六皇子,你何必做得这么绝!”

    萧栖迟竟替她跳河?那现在岂不是所有人都在汴河里找她?怎么可能找到?等时辰差不多,八成都会默认她已死。

    那么萧栖迟,只需杀了她之后,将尸体往下游一扔,顺势做成尸体被找到的样子,就可以将自己摘个干净。

    至于萧栖迟要她什么时候死,要折磨到什么程度才会让她死,皆未可知。

    没有人知道她在哪儿,也没有人会来救她。她就是萧栖迟手里,任她宰割的一条鱼。

    深切的绝望从萧晚迟心底深处袭来,时至此时,她方才清晰的人是到,她已无力也无资本去质问萧栖迟,唯有求饶。

    萧晚迟崩溃大哭,“妹妹,七妹……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我以后绝不再六殿下的主意,你若喜欢他,你们就在一起。你若是担心我已嫁梁帝,你无法再嫁他儿子,你放我回去,我一定自请废除位份,我绝不给你挡路,绝不给你添堵。”

    萧栖迟忽然一步上前,捏住萧晚迟的下颌。

    萧晚迟大口的喘着气,嗓中时不时便传来控制不住的呻.吟声,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全是惊恐和眼泪,哪还有半点昔日的高贵与从容。

    看着这张与自己如此相似的脸,此时竟是这般模样,萧栖迟不禁便想,曾经她在大梁天牢受刑时,是不是看起来,就是现在萧晚迟现在这个样子。

    哎,看来绝望和恐惧之下,谁都一个样。

    身份被人所替代,自己成了个活死人,求天无路,告地无门,这有多么绝望,萧晚迟想来感受到了吧?但这怎么够呢?

    若裴煜给她心里种下了恶鬼的种子,那么让这只恶鬼长大成熟的,便是梁朝的天牢。这张与她极其相似的脸,就是送她下地狱的无常锁。从今往后,这世上,这张脸只能她一个人有,谁都别再想拿她当替死鬼。

    想着,萧栖迟巧笑,一手捏着萧晚迟的下颌,一手伸向一旁的婢女。

    婢女会意,将事先准备的大粗针,递到了萧栖迟手里。萧栖迟接过,再上前一步,近到气息都落在萧晚迟脸上。

    她看着萧晚迟惊恐颤抖的眼,脸上笑意愈发兴奋,拿起那根极粗的针,用力刺下去,缓缓划过萧晚迟的脸。

    萧晚迟凄厉又绝望的惨叫,当即便如深海豚鸣般,孤绝的穿透整个地牢。

    萧栖迟却越划越兴奋,手下的动作也越发没有章法。这个世上,再也不会有人拿她去顶罪,她再也不会成为什么人的替死鬼。

    萧晚迟绝望又恐惧的脸,让萧栖迟仿佛看到当初别人眼里的自己。当初的她,是不是也这么凄厉?这么绝望?这么恐惧?这么悲痛?

    前世的画面,和萧晚迟满脸的鲜血,交织缠绕在一起。

    萧栖迟时而觉得,当初地牢里受刑的人,变成了萧晚迟,心中畅快不已。可她时而又恍惚,仿佛眼前被如此折磨的人是自己,心底又传来阵阵惊惧。

    每当惊惧起,她立马又会愤怒不已!明明再活一次的她,明明现在受刑的人是萧晚迟,她为什么要害怕?为什么还要感到如此恐惧?

    愤怒因恐惧而起,为了驱除这份恐惧,萧栖迟狠狠撕住萧晚迟头发,将她头生生拽起来,下手愈发张狂恍惚,厉声怒道:“凭什么你犯的错让我来背?凭什么我好心救你,你们却言而无信?凭什么我要受那些绝望的痛苦?凭什么现在明明现在受苦的是你,我还要感到害怕?”

    萧晚迟的理智,早已被疼痛和萧栖迟的疯狂所冲破。

    她完全不知道萧栖迟在什么,之前的愤怒和质疑,早已被绝望和恐惧挤满,她这辈子就没这么害怕过。

    嗓中除了变了声线的沙哑哭声,什么也发不出来。

    一旁的婢女太监们,这些日子下来,基本已经被萧栖迟吓习惯了,而且近来办完事,萧栖迟给的赏赐都极其丰厚,大家基本已经慢慢接受习惯如今的萧栖迟。

    听着萧晚迟如此绝望的哭声,有人不禁抬眼偷瞄。

    但见萧晚迟早已颤抖不止,脸上血肉模糊,双腿更是抖得厉害。若不是被绑在人桩上,她怕是已经瘫软在了地上。且她的裙子,肉眼可见的湿透,显然已经是吓得失了禁。

    萧晚迟的脸上已然看不到半点好肉,这张脸再也不可能和萧栖迟一样。

    心里一直惧怕着,害怕前世重演的阴影,终于在萧晚迟毁容后彻底散去。这一世,即便是大周国破,她再次成为亡国公主,也再也没有人,会惦记着抓她去天牢里替死了吧?

    她捏着萧晚迟下颌的手,用力一推,将她脸甩歪了出去。地牢中唯剩萧晚迟类断气般的干嚎声。

    萧栖迟扔掉手里的长针,垂眼看着萧晚迟,将手上沾到的血,一点点擦在她的衣襟上。挑眉笑道:“姐姐,你是不是很奇怪啊?我和你无冤无仇,为什么处处挡你的道儿?为什么要如此折磨你?”

    对于将死之人,萧栖迟自是无需撒谎,她凑到萧晚迟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若有朝一日,你开罪梁帝,而我恰好在大梁雁京,你会不会用我这张脸,换你自己出来呢?今日你受得绝望,都是我曾受过的。”

    萧栖迟声音愈发轻,也愈发温柔,“在世人眼里,贤妃已跳河自尽,没有人会来救你,也没有人知道你在哪里。姐姐,我不杀你,但我在大梁受过的刑法,都会挨个让你也受一遍。待一轮受完,咱们就轮第二遍,第三遍,第四遍……”

    萧栖迟口中的每个字,都像掉进冰窟窿里的石子,一个个砸进萧晚迟心里。她有些听不懂萧栖迟在什么,但对她的处置,她却听不明白了。

    萧栖迟要给她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但凡她心里还怀有一星半点的希望,但凡她不想死,就得一遍一遍的遭受酷刑。

    可萧栖迟也明确的告诉她,她已代她跳了汴河,没有人再会来这个鬼地方找她。她不杀她,但也绝不会叫她活。

    给她的选择很清楚,要么痛快点儿,趁早自尽,少受苦。可她一点儿也不想死,那就只能忍受痛苦,但又明知没人来救她,铺天盖地而来的唯有绝望……

    萧栖迟瞥了萧晚迟一眼,仿佛看到一只同样张牙舞爪的恶鬼,正从萧晚迟心底滋生,她轻蔑一笑,转身离去。

    萧晚迟看着她的背影,胸膛忽地大幅度的起伏起来,大口喘息几下,血肉模糊的脸逐渐扭曲,冲着萧栖迟的背影,撕心裂肺一声嘶吼,似乎要将心里愤怒、悲伤、绝望与恨全部发泄出来。

    萧栖迟扶着婢女的手,目视前方,面含笑意走在离开地牢的路上,萧晚迟绝望的惨叫发泄,就好似世间最悦耳的仙乐般动听。

    随着地牢大门的重新关上,得了萧栖迟吩咐的太监们,便已拿着备好的刑具,朝萧晚迟围了过去。

    而萧栖迟呢,出了地牢,了个哈欠,道:“回去睡会儿吧,折腾一天一夜,我也乏了。”

    左右裴煜那边找了为皇帝侍疾的借口,暂且不找他也无妨,若是撞上,就回来取些东西便是。

    萧晚迟回房后,重新沐浴,洗去了一身的血腥味,换了睡袍,将她的五只猫全部抱上榻,放下帘子,伸了个懒腰,合目睡去。

    这一觉,萧栖迟睡了好久,一直到傍晚时分,许上云匆匆回来,直接上了玉色楼。

    到了二楼,他见里间凝夜紫的帘子落着,便知萧栖迟在休息,朝外头守着的婢女问道:“殿下睡多久了?”

    其中一名婢女回道:“回大人,殿下午时过后便歇下了。”

    “那很久了,去唤殿下吧。”许上云道,毕竟是在玉色楼,他还是想低调些,所以没直接进去。

    然而两名婢女,谁都没有动,二人相视一眼,达成共识,朝许上云行个礼,干脆退下,离开时,还将门特意关上,守在了门外。她们可没胆子去扰萧栖迟。

    许上云:“……”

    这些婢女,八成是以为,他和萧栖迟已经有实。也罢,他自己去叫吧。念及此,许上云走上前,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萧栖迟在榻上睡得安稳,几只长大了一些猫,倒是不安分的在萧栖迟榻里爬上爬下。有的自己跳了下来,正扒着床边往回窜,有的挂在帘子上,有的在萧栖迟身上嚣张地散步。

    许上云心头不由一软,走上前,修长的手指拨开榻上纱帘,扶膝在她塌边坐下。除了称呼未变,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跟她行过礼了。

    他侧身微俯,指背拂过她的脸颊,唤道:“殿下,醒醒。”

    连唤了几声,萧栖迟才迷迷糊糊醒来,揉着眼睛嘟囔道:“上云?你今日回来的好早。”

    许上云抿唇一笑,伸手将她的手取下来,道:“殿下快清醒些,谢非复的书童也被追杀冲散,遵谢非复叮嘱赶回汴京来找我,谢非复有封信让我转交你。”

    一听谢非复,萧栖迟来了精神,问道:“什么信?”

    许上云从贴身的衣襟中,取出一封折痕很深的信来,递给萧栖迟。萧栖迟接过,将其开,细细读了起来。

    半晌后,待信看完,萧栖迟一笑:“哈……”然后将信递给了许上云:“你也看看。”

    许上云接过,细看了起来,看罢后,许上云亦笑,赞道:“他当真是个聪明人,看来这封信,臣去找他那日,他便已写好。”

    萧栖迟点点头,寻思道:“是呢,既如此……”

    萧栖迟忽地起身,爬去了许上云背上,睡衣的广袖近乎将许上云半身全部罩住。她唇贴到许上云耳畔,将自己的算都告诉了他。

    许上云听罢,亦是赞同,点点头道:“依殿下所言。”

    萧栖迟扣着他的双肩,咬唇笑笑,神色极是可爱,一副想出了好主意,想要邀功被夸的模样。

    许上云看着万分喜欢,握住她两只手,将她整个人从身后拉靠近过来,侧头在她脸颊上轻啄一下。

    萧栖迟面颊微红,眸中闪过一丝光亮,忽地道:“你难得回来这么早,过会儿夕阳正好,不如我们一起去玩儿?”

    这么多年以来,他好像还真的从未以侍卫之外的身份,陪她出去过。许上云心头一动,问道:“好啊,殿下想去哪儿?”

    萧栖迟手撑在他的肩头,虚握成拳,拖着下巴想了一会儿,道:“城西晚霞坪!在城内,人也少,咱们不必赶着回城,还能看到很好看的晚霞。”

    许上云一点头,愉快应下:“好。”着俯身,取过萧栖迟的鞋给她穿上。

    萧栖迟穿好鞋,从榻上下来,指指架子上的衣服,道:“还有衣服呢。”

    许上云看了看萧栖迟衣服上,那些繁琐的系带,以及里外几乎分不清层数的大长裙,深吸一口气,整个人颇有种奔赴战场前的英勇。

    萧栖迟捂嘴偷笑,待许上云取下衣服后,忙收了笑意,乖乖将手臂展开,得意的看着他。

    许上云折腾了好半天,总算把衣服给她换上,且看起来还像样,唯独最后的如意结不太会,生生折腾出了一身汗。

    萧栖迟只好低着头教他,他也低着头认真听,两个人在萧栖迟腰间一阵忙活。

    而就在这时,忽听帘外传来脚步声,有婢女行礼道:“回禀殿下,太后身边的刘嬷嬷到访。”

    萧栖迟闻言眉心蹙了起来,气得将手里帕子丢在了地上,眼眶里当即就满上一层水雾,委屈巴巴的骂道:“什么时候不能来?眼看着要出门来。你好不容易早回来一次。”

    她很不想去,但眼下太后还得应付,不能撕破脸,可把萧栖迟憋屈的。

    刘嬷嬷突然到来,断他们的计划,许上云确实也有些失落。但看萧栖迟这么难过,他心里忽然又有了新的想法。

    他俯身捡起萧栖迟扔在地上的帕子,给她重新换了一条,递过去,安抚道:“殿下别生气,大不了等哪日天气好,臣告假早些回来,陪殿下去一趟也是一样。”

    萧栖迟没接他递来的帕子,抹了抹自己眼下的泪,道:“可明明我们早点出门,刘嬷嬷就赶不上了,早知道唤婢女进来给我换衣服了。”

    许上云失笑,再次递帕子给她:“别难过了,去吧,臣回房等殿下。”

    萧栖迟还是没接他递来的帕子,仰着头,委屈巴巴的道:“这条帕子颜色不配我的裙子。”

    “哦……”许上云尴尬收手,走回她那一篮子帕子前,重新挑了条和被她扔掉那条差不多颜色的帕子,复又给她递了回去。

    萧栖迟这才嘟着嘴接过,看了他一眼,唤来婢女,不情不愿的去了前院正厅。

    见她走了,许上云抿唇一笑,转身下楼,回房换了身常服,然后直接去了后院。

    萧栖迟到了前院,见刘嬷嬷坐在屋里喝茶,强撑着换上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脸,上前问道:“嬷嬷怎这么晚来?可是母后有要紧事?”

    刘嬷嬷上前行礼,而后忙道:“是你三姐,今日回大梁,路过汴桥时,忽然跳河自尽。上千号人沿河找,人到现在还没找到。”

    萧栖迟闻言大惊,“三姐有什么想不开的?”

    刘嬷嬷叹道:“她失了儿子,这次回来,本想带走那个质子,但太后未允,再加上失子之痛,离乡悲伤,想来一下子没转过弯儿来。”

    萧栖迟捂着心口坐下,泪水当即便盈满眼眶,叹息道:“我今日身子不适,睡了一日,竟不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刘嬷嬷无奈,上前对萧栖迟道:“殿下也不要太难过,太后的意思是,您和温公子的婚期,本来也算在齐越长公主离国后举行。但眼下……一旦找到齐越长公主,她若是出了事,虽已是外嫁的女儿,但我们也不好立马就办喜事。”

    萧栖迟闻言,听懂了,温太后这是担心萧晚迟的死讯,影响她和温行玖的婚事啊?念及此,萧栖迟佯装不懂的问道:“那母后的意思是?”

    刘嬷嬷道:“太后娘娘的意思就别拖了,婚期定在本月十五。听今日赶上开闸泄洪,人就算找着,怕也得十天半个月。若是一个月内找到,太后算先压一压。太后让奴婢来问殿下,殿下选了谁代行成亲礼,明日就叫去温家准备着,该学的礼仪也得学一学。”

    萧栖迟也知她没必要装什么姐妹情深,毕竟她很的时候,萧晚迟就已经远嫁大梁,哪来的什么姐妹情,装得深了怕是才没人信。

    念及此,萧栖迟只得一声长叹,了几句关怀萧晚迟的场面话,就将这事应了下来,而后对刘嬷嬷道:“代行成亲礼的人,不过是我府上一个太监。嬷嬷放心,他很聪明,该教的我会请人教,成亲前一晚,我会送他去温府。”

    刘嬷嬷行礼应下,复又了几句话,萧栖迟命人送刘嬷嬷回宫。

    待刘嬷嬷走后,天色已暗,萧栖迟想要和她的侍卫哥哥去看夕阳计划,自然是稳稳的落空。

    她撇嘴甩一下手里帕子,冲着刘嬷嬷背影跺一脚,气呼呼地转身往回走去。

    而就在此时,门房的人忽然来报,“回禀殿下,六皇子带着那两名伺候他的太监,换了常服离府。走时跟我,趁您这几日进宫侍疾,他正好去有桩事要去办,办完事就回来,短则五日,长则十日。”

    萧栖迟眸色微寒,对门房的人道:“追上去,去吩咐驱车的人,尽量往人少的地方去,别叫他听见贤妃自尽的事。另外在派府里侍卫暗暗跟着,若有异常,及时来报。”

    门房的人应下,行礼离去。銥誮

    萧栖迟扶了婢女的手,往回走去,裴煜忽然离府,这是要去做什么?萧晚迟的死讯他迟早会知道,但眼下似乎早了些。最好能瞒着,要实在瞒不住,萧晚迟是自尽,又不关她的事。

    萧栖迟回到玉色楼,却见许上云已不在,寻思他是回了自己房中。便想着去找他。

    戌时未到,时辰还早,萧栖迟便没沐浴更衣,直接下楼去找他。

    怎知她刚走到楼下,却见一名后院的太监跑来,行礼道:“殿下,大人在后院等您。”

    现如今,许上云已不是公主府侍卫,知道他每日还回府的人也不多,故知情者,只称呼他大人,连姓都暂时隐去不称。

    萧栖迟闻言愣了愣,后院?杂之处,在那里做什么?

    萧栖迟示意太监带路,扶了婢女的手,往去后院的路上走去。

    一路跟着太监到了马厩,正见许上云一身玄色常服,披同色披风,马尾高束,手臂上搭着一条萧栖迟的披风,并一条面纱,站在马厩外。

    而一匹已装配好马鞍的黑鬃骏马,正在他身后不安分的来回踱步。

    萧栖迟不解上前,问道:“哥哥这是要去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