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众臣各个义正言辞,萧栖迟听得烦躁,转身便欲坐轿离去。
怎知百官忽然上前,将萧栖迟围了个水泄不通。以齐相国为首,大有死谏之势。他们很清楚,京城里有这样一支精锐部队,对皇权是多大的威胁。只要有轻骑营在,但凡萧栖迟想,就可以左右朝堂更迭。
“还请长公主殿下,归还轻骑营!”
“长公主殿下需顾念大局,还权于陛下。”
“殿下若不归还,便是将功名变作骂名。殿下三思。”
“殿下如果不肯,便从老臣的尸体上踏过去!”
“臣亦愿以死相谏。”
“臣亦愿!”
“臣亦愿!”
萧栖迟气得胸膛起伏不定,生生被气笑出了声:“哈哈……你们一个个的,还真是好样的。”
陈太师一手遮天时,见不着这些人,眼睁睁的看着大周烂到了根里,最后走向灭亡的结局。如今她苦心孤诣,费尽心思护着大周稳妥,还朝堂清明,他们竟各个变得这般正义。就这么怕女子掌权吗?有这能耐,当初怎么不联合起来,去找皇帝死谏,罢免陈太师?
萧栖迟被气得头晕脑胀,正欲下令,先杀两个以儆效尤,却被觉察出她意图的罗映拉住,在她耳畔道:“殿下不可!殿下若是和朝臣彻底走向对立,那便是彻底如了梁靖城的愿。好汉不吃眼前亏,咱们先走。”
听罢罗映的话,萧栖迟的理智这才回来一点点,确实不能和朝臣对立。今日若是大庭广众之下杀朝臣,便是亲手给梁靖城递刀子。
萧栖迟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怒火。左右现在兵权在上云手里,且他刚立下赫赫战功,还在追击陈太师,梁靖城和朝臣们,短时间内绝不敢下他兵权。
等解决了梁靖城,再将轻骑营要回来便是。
念及此,萧栖迟扫了跪地的众人一眼,对同行而来的江韬道:“你带人归营吧。”
话音落,萧栖迟朝轿辇走去,朝臣们这才给她让开一条道。萧栖迟坐上轿子,道回府。
轿中的萧栖迟,端坐在椅子上,手攥的极紧,眼里满是森寒的怒意。居然想迫她就范,她迟早扒了梁靖城的皮!
在宫中的梁靖城,坐在勤政殿屏风后喝着茶,听着前头百官向皇帝禀告方才的情形,唇边缓缓勾起一个笑意。
他一点儿也不想这么做,怪就怪萧栖迟自己。她分明过,要和他一起,将整个大周握在手里。他从来没有像这般,将一个人的话奉为圣旨,心甘情愿听她的命,做她的狗。她本该和他站在一处,可她心里却始终想着别人,他也只能出此下策。
他心中清楚,若想完完全全得到萧栖迟,从她身边拿掉轻骑营,只是个开始。他得让她知道,这个世上,她孤立无援,只有和他站在一起,只有依靠他,她才能高枕无忧。
这一年多来,萧栖迟能做到这一切,都是依靠他,轻骑营,还有拿了兵权的许上云。
如今轻骑营已除,那就还剩下个许上云。可许上云此人,素来孤寒,对人淡漠,在公主府相处那么久,他都看不透许上云这个人。唯独可以确定一点,他对萧栖迟格外忠诚。
自韩纪卧榻,大周的兵权,全到了许上云手里,处理他是最棘手的。若想直接除掉他,怕是不大容易。他得想个迂回些的法子,至少,暂时得将许上云从萧栖迟身边调离。
没了轻骑营,没了许上云,便是断了萧栖迟的手足,但仅此还不够。他还得让所有人,都排斥萧栖迟,让她彻底陷入孤立无援的境遇里。那就得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这位长公主,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如此想着,梁靖城心情愈发的好,他也懒得在听屏风前头的百官聒噪。端了茶盏起身,走向后殿门边的盆栽旁,将那一盏茶,悉心的浇灌了进去。
随后捏着花叶,缓缓道:“你是我浇灌的花,就得按照我想要的样子长。你以为自己,成得了参天大树吗?若是从前的你,有如今这份心性,怕是坚韧的很呢。可如今,你连自己都控制不了,凭什么以为自己会赢?被修剪后栽在盆栽里的花儿,怎么可能逃得出浇花人的手掌心呢?”
梁靖城心情愈发的好,神色也愈发温柔,爱抚着盆栽的花叶。
萧栖迟刚一进玉色楼,忽然松开罗映的手,便将眼前的桌上的全部东西扫翻到地上,屋中一片清脆的瓷器落地声响。
对罗映厉声道:“我恨不能抽他的筋,扒他的皮!这狗东西,竟然夺走我的轻骑营,还用百官来阻止我进宫!我的轻骑营还真的被夺走了,我还真的就拿他没办法了。”
眼下她要怎么办?要怎么才能见到梁靖城?怎么才能杀了他?他现在培植了自己的势力,自己又进不了宫了,怕是很难再接近他。她到底要怎么办?
萧栖迟心头又气又乱,转头对罗映道:“去!去找上云!把他找回来,让他去杀了梁靖城。”
不等罗映领命,萧栖迟却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格外期待的问道:“上云一定会帮我除掉梁靖城的是不是?他不会背叛我吧?他不会吧?”
她神色分明期待,却又格外惧怕。若是连许上云都背叛她,那她可真就是竹篮水一场空,什么都没了!
罗映忙道:“殿下安心,许将军自幼就在你身边,他不会背叛你,他一定不会。我现在就去找他,现在就去。”
听着罗映安抚,萧栖迟神经稍微松缓了下来,忙又对她道:“你去吩咐了便是,吩咐完就回来!你不能再离开我!”
“是,奴婢知道。”罗映格外忧心的看了一眼萧栖迟,转身出去传话。
萧栖迟在玉色楼里,坐立难安了足足大半个时辰,好不容易等传话的人回来,却没见到许上云同归。
一问才知,许上云清就拿到陈太师在晋州出现的消息,临时得了圣旨,都没来及回来跟她一声,便赶去了晋州。
萧栖迟闻言,嘲讽笑出了声。陈太师有没有出现她不知道,但这次许上云被调走,必然是梁靖城故意所为。这狗东西,是想让她孤立无援!
萧栖迟手攥得极紧,漆黑的眼眸也在眼眶中不断乱转。梁靖城故意这么做,一定不会让她和许上云联系。他肯定会想尽办法,阻止消息到许上云耳中。
轻骑营没了,许上云也不在身边,曾经在梁朝天牢时,她也是这么孤立无援,无法向任何人求救!
那些可怕的回忆,这么久没来折磨过她,但此时此刻,却被这熟悉的无助感再次唤醒。
萧栖迟忽然抬脚缩上椅子,眼里满是惧怕,身子都不受控制的剧烈颤抖起来!怎么办?她要怎么办?她要怎么做,才能让上云知道她的处境?
她喃喃的哭求道:“哥哥,哥哥你来救我!哥哥……”
罗映一见萧栖迟忽然变成了这般,心忽地陷入了慌乱,忙道:“殿下,殿下!是我,罗映,我在呢,我在呢。”
着,罗映忙去抱萧栖迟,将她揽进怀里。萧栖迟一听她的声音,连忙伸手反抱住她,急道:“你快跑!我护不住自己了,你快跑,你不能死!你不能死……”
“殿下奴婢不会死!你也不会护不住自己!”罗映不知道萧栖迟这是突然怎么了?自从她回来至今,她没再见过萧栖迟情绪失控,今日这又是怎么了?是什么刺激到了她?而且,她为什么让她跑?
萧栖迟哭得却愈发厉害,一把将罗映推开,冲她吼道:“你快跑,大周亡了,谢非复很快就会派人来抓我,你快跑,你不能死。”
罗映听着萧栖迟的话,愈发觉得奇怪,愈发不解,不顾萧栖迟阻拦,上前按住她的手臂,让她安静下来,然后哄着解释道:“大周没有亡,是大梁亡了!谢非复是殿下你的人,是他奉命替殿下覆灭了大梁。”
萧栖迟怔怔的看着罗映,思维才一点点的回来,反问道:“谢非复是我的人?”
罗映看着她的眼睛,重重点头。
对……萧栖迟的头脑,这才有点恢复清明。没错,谢非复是她的人。眼下她要对付的人,是梁靖城,不是谢非复,大周她也保下来了,她永远都会是公主。
萧栖迟大口喘息着,眼前金花直冒,她扶着罗映的手,脱力地在椅子上坐下,而后对罗映道:“想个法子,给上云送信。”
罗映点点头,而后向萧栖迟问道:“殿下,您就跟奴婢句实话吧,您这到底是怎么了?”
她怎么了?萧栖迟一声冷嗤,还不是拜裴煜所赐。她知道,经历过天牢里的那一切后,她早就不是当初她了。她怕是和其他受过折磨的人一样,得了失心疯一类的病。所以有的时候,她才会失控,脑子和情绪,都不听自己使唤。但好在,她大部分时候还是清醒的。
自从和许上云在一起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再出现失控的情况。但是今天,那些可怕的恐惧再次清晰袭来。再次明明白白的提醒她,她会变成这样,是拜谁所赐。
但好在,眼下这个人,就在她的地牢里,今天不出出气,如何对得起她从前在他身上花费的那些心思?
念及此,萧栖迟莞尔一笑,神色似夜色迷人,她对罗映道:“裴煜在地牢里,休息一天一夜了吧?也该给他松松筋骨了。吩咐下去,用刑。今天先夹腿,只夹一条便是,另一条,咱们留着,慢慢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