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绝绰（一）

    我听到她要做什么了。我在黑暗中隐蔽，听到她对青婵将军讲，她要弑君。

    我做暗卫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帮她救出母亲，那么最后一个，便让我帮她完成心愿吧。

    在这宫里，她不快乐，我看得出来。每一次见她时她眉间都好像凝着一团乌云，总是心思重重的样子。

    所以那一晚，我帮着她杀掉了几个暗卫。我背叛了暗卫。

    本来我已经算不再做暗卫了，却没想到她还是把我传召到宫里，要将暗卫首领的位子交给我，要我替她保护好新皇的安危，管好暗卫。

    这样也好，我本算无声无息地死在哪个角落的。

    我没想到，那天她让我出宫去金陵刚兴起的萧氏实业找当家人看看情况，却没想到我在那里见到了从前的顺德妃。

    “娘娘精通武艺，为何不设一个武场教人呢？”我向顺德妃提议道。

    没想到她既让我不要叫她娘娘，又自己虽出身武家却从未习武过。

    我错乱了，我明明见过她在屋顶上蓄势待发的模样，也明明暗中看到她身影矫健，轻功更是女子中少有的轻快。

    这是为何？

    我百思不得其解地回宫去复命，却在雍王府门口的酒楼里再次见到了顺德妃。

    “你是怎么从金陵这么快到这里的？”我对着她问道。

    她又是一脸诧异，像是见了鬼一样飞速跑进了雍王府。

    我毕竟是暗卫，悄悄潜入雍王府，我见她在练武场里拿着一根长矛练习，那长矛，就突然那样扎进了我心里。

    很多暗卫弟兄都以为我帮着太后，是因为我喜欢太后。其实只是因为我可怜太后的身世，觉得我们都是罪臣之后，免不得心里也格外照顾她一分。

    但顺德妃，我是真的喜欢她。她总是穿着一身红色，明艳动人，从前在宫里从没感觉到。

    但在那天未央宫的房顶上，在雍王府的练武场里，她还是那么鲜活，那么生动，就像是我生命里从未拥有过的阳光一样。

    我开始经常出宫去雍王府偷偷看她练武，我听到青婵将军叫她「二丫」，我看她笑起来的样子，没有一丝一毫的媚态，确实爽利开朗的样子。

    从前的顺德妃，举手投足都是娇媚动人的，就连我刚做暗卫的时候，头子就过皇上艳福不浅。

    有一次我去雍王府，找上找下都没看到她，我想她可能又回了金陵，于是也没请问过太后，就连夜起身去了金陵。

    其实太后早就不需要暗卫了，她手下有青婵将军培养的女将士，她听闻暗卫训练手法之残忍后就让我不要再四处寻觅下一批暗卫了。原来她不是真的需要暗卫做什么，而是不想要我背负着罪孽死去。

    她应该猜出来我那天做了什么了。

    我一路快马去了金陵，在萧宅里看到萧毓凝一副没事人似的坐在那里，她看着账本，着算盘，生意比我上次来时做的又好了一些。听闻她真的开了武场，却没有自己教过。

    我没有再观察下去，因为此时的萧毓凝看起来真不似我的二丫。

    她坐着也有一份慵懒，虽是泼辣却也总是流露出女儿家撒娇的模样。她的一颦一笑不像是二丫。

    这次我认出来了，她不是那天我在屋顶上邂逅的女子。

    我拦住萧宅的管家，问她这些日子萧毓凝有没有去过京城，那个叫书儿的管家白了我一眼，道：“我家家主哪能去京城，你是不是疯了啊？太后娘娘想她了就让太后娘娘自己来。”

    罢转头就进屋告诉了萧毓凝，我听到萧毓凝咯咯地笑着。

    二丫从来不这样笑。

    我发疯似的回到京城，我想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于是我直接去找了太后。

    “为什么世上会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我质问道。

    太后微微抬起眼睑，她最近已经清闲了不少，好像只把我的话当做了闲话，道：“你是圆圆和团团吧？他们是双生子，自然长得一模一样，不过大了就好分辨了，一男一女总是有些差别的。”

    我脑袋「嗡」地一声，我脱口而出道：“若都是女孩，长大后便更难区别了吧。”

    太后点了点头，道：“要是有一双女儿就好了。”

    我却言语冷了下去，直言道：“要是像顺德妃一样，有个双生子姐妹做替身，岂不美哉？”

    太后的杏眼突然亮了起来，以奇怪地音调嘟囔着：“我从前怎么就没想到呢……不对，你是在哪里见到了两个顺德妃？”

    我冷哼一声，道：“先皇驾崩的那段日子，在宫里的是二丫吧。双生姐妹，一人金贵至极，一人却只是卑贱的武夫，难道这就是娘娘的驭人之道吗？”

    太后脸色慌乱了起来，她道：“你先不要着急，我们慢慢。”

    然后她使着朱翰远关了房门，压低声音向我娓娓道来。

    我才知道了二丫的身世。知道了萧毓凝的身世，知道了原来谁也没想到她们可能有血缘关系，只是觉得长得相似而已。

    “我要带二丫出来，我要让她也像顺德妃一样金尊玉贵地被伺候着。”我愤怒地离开，却不知道自己的一股气要发在哪里。

    我冲进雍王府，见到二丫身上似乎挂了新伤，却又在练武场出现了。

    我现身对她道：“我带你走，你不要再为了她们卖命了。”

    二丫皱了皱眉，用长矛指向我，道：“你到底是想干嘛？三番两次骚扰我，你再这样我就要进宫告诉太后了。”

    “太后她只是利用你和顺德妃长得像！”我大喊道。

    却没想到二丫皱着眉头，嫌弃地看着我：“你懂什么？我想习武，太后让我习武；我要从军，太后让我从军。我正在雍王府效力得高兴呢，你就要带我走？

    你觉得我不喜欢这里吗？能认识太后和顺德妃是我最大的运气了。做替身怎么了？那是因为我比顺德妃厉害，我才能在她不行的时候代替她。”

    我没想到这一层，结结巴巴道：“可她不用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