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 第四十六个凤君哪里是她娶夫,明明是……
在阿岫仔细斟酌了初墨禅是否喜欢她的这个可能性之后,她还是觉得行星撞地球比较靠谱。
她觉得有必要和他开诚布公讲讲。
“你要是有什么目的就直接嘛,有什么条件开出来,何苦拐弯抹角?”云岫望着他一本正经地道。
“没有目的。”初墨禅神色幽幽,从涂完药开始,他便没有放开过云岫的手。
云岫无奈地道,“我无才貌,又无权势,勉强算是温柔却也优柔寡断,你将江山这般随意地给我,若是祸害了黎民苍生,我便真的是千古罪人了。”
“殿下信不信,奴并不在意,但是大殿下此时却是不得不令殿下在意的。”
要么便聪明人话厉害,一下子便抓住了阿岫的软肋。
“起来,那洛氏也来了此处。”初墨禅漫不经心地道。
云岫彻底不敢话了,这人简直就是拿捏人心的好手,她敢相信,若是她现在不答应,怕是当场和阿朝以及君后一起去看上帝叔叔佛祖爷爷了。
“我应你便是。”云岫不情不愿地道。
都是她一时心软惹来的劫数。
云岫缩在床边独自郁闷,而这份郁闷在初墨禅看来便是对他无言的抗争了。
看着面前这张几乎和玉檀奴如出一辙的脸,云岫都要觉得自己是不是要和这张脸过不去了。
想到自己怀中的禅位书,云岫将它给藏到了贴身的口袋里,她的袖中还藏着当时尚未来得及签上姓名的婚书。
这两份原本能给她带来所向往的幸福的东西现在也成了烫手山芋。
而眼下自己却没有多余伤春悲秋的时候,至少先要保住阿朝和君后的性命。
室内再次燃起了白梅香,云岫慢慢睡了过去,等再次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坐上了归去的马车。
马车比她坐过的任何一次都要豪华,柔软的羊绒毯子,雕琢精细的几子,此处空间颇大,甚至还有专门的暗格放着吃食和替换的衣衫。
可是云岫的心情却很是沉重。
透过两面纱,她眼瞧着那座皇城离她越来越近。
云岫便是再乐观,心也跟着一点点沉了下来。
初墨禅依旧陪在她的身边,她所需要的一切,只需一个眼神他便能瞬间领会。
所以云岫先前觉得此人如果去当执事那必定是个五星执事,简直就是管家的一把好手。
只是现在瞧见过他狠厉的样子,这美人恩着实消受不起。
此时此刻的云岫只觉得头顶随时悬着一把刀,若是某人某天不开心,那她怕不是要直接去祭天。
对外直接便陛下身子不好,殡天了。
理由都合情合理。
云岫沉默的时候脑子就容易瞎猜瞎想,她现在愈发觉得这个可能性很高,她这种没背景好拿捏的病秧子可不比那三皇女四皇女好拿捏?这样一拿捏,哪天他真想推翻女帝皇朝也不过就是几日的事情。
也真不是云岫高看初墨禅,他当初去刺杀女帝都是自己直接上的,甚至对方还是他的亲妈……
等等……桥豆麻袋!
云岫突然发现了一个华点。
“我那日听闻你叫帝主母亲,那你我岂不是同母异父?”
这样怎能嫁娶?她就不信初墨禅没想到这一茬。
这样喜欢她的可能性就更低了,必定是有其他阴谋的。
眼瞧着云岫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初墨禅却轻笑出声。
“殿下便不明白么?这些年来帝主对您的忽视?”初墨禅轻轻揉了揉阿岫的头,她总是瞧了自己,本能地觉得自己不行。
云岫攥着衣袖,表情有些微妙。
“难不成我不是亲生的?”
“墨禅的生辰,在腊月二十。”
少年人的一句话,直接佐证了云岫原本觉得自己不是亲生的猜测。
“这还是个太子换狸猫的把戏?”
对于阿岫时常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初墨禅早就已经习惯了,他取出茶碗帮云岫倒了一些温好的牛乳,又取了一些容易克化的点心放到云岫面前。
云岫也不跟他客气,端起牛乳吃着点心准备听故事。
事情也不算什么曲折离奇。
女帝当年和洛家长公子定情,生了云朝岚。只可惜长公子身体弱,云朝岚尚未长成时便病逝了。
当时恰巧还是朝堂党争最严重的时候,女帝想要扶持寒门女子建立自己的势力,可是被洛家以长子为借口压,又女帝云天尚未有继承人,又想塞人进来。
初家那时还算新贵,也想着讨好女帝,便送了一个和长公子模样相似的侍君。云天果真大喜,收下了这侍,甚至还怀上了这侍君的孩子。
周朝男子未得女子允许是不能断了避孕之药的,如果偷偷停药令女子怀孕便是重罪,生不生孩子是女子的决断,男人岂能干预?
就算有心软的女子生下了孩子,这孩子也只会跟随母亲,父亲不会得到承认。
云天之所以愿意生下这孩子,也是想要赌一把,若是生下的是个女儿,她并不在意这女儿生父的出生是否高贵,女儿能够帮她堵住那群老东西的嘴就好了。
而那时女帝玩的花样也多,她将侍君养在初家,时常去初家见面,甚至那时快要临盆时都去那侍君的身边。
侍君对那云天亦是个情根深种的,不求名分,只想跟着女君。
听着女帝想要个女儿,也日日夜夜盼着这腹中的宝儿是个女孩。
“只是父亲和母亲的愿望都落空了,我是个男孩。”初墨禅淡淡地道。
云岫听完就沉默了下来,她和初墨禅还是有苦逼地共通之处的。
她在另一个世界也是一个同样不受期待的女孩。
“后来呢?”云岫轻声问道。
她的声音很轻,似乎是担忧触及到他敏感的过往。
“后来的事情便很简单了,彼时初家家主也是临盆之时,以荣华富贵威逼利诱,一个女孩罢了,舍了便舍了。”
“我的生身母亲是初家家主?”云岫恍然。
她隐约想起,初家家主好像先前就已经被绞杀了。
初墨禅以为云岫难过,开口安慰道:“当时你我都不知其中缘故,莫要难过了。”
云岫摇了摇头,道:“我没有很难过,只是有些感慨。”
或许是这个故事的缘故,云岫恍然之间发现原来她和初墨禅竟然有着这样的联系。
只是气氛的缓和也仅仅只有一会儿,云岫清楚地知道自己终归不是和他一路。
马车进了皇宫之中就缓缓驶入了后宫。
下马车时,云岫发现自己没有回到栖兰殿,反而到了太极殿旁的倚墨阁。
陌生的仆役安静地等在殿外,见到云岫皆是恭敬行礼。
突然仆从环绕令云岫既无措又不适。
她没有理会那些仆从,只进殿把自己关在了内殿之中。
连那大魔王也被她给关在了外头。
这样的举动令初墨禅都有些哭笑不得,云岫当真像只扭扭捏捏的猫儿,自己进了笼子还不忘给关了门,似乎是在示威,这样你满意了么?
而这示威便像是猫儿想要讨要奖赏的筹码,你若是不满足,她便要闹了。
云岫提出来的条件便是想见见云朝岚。
彼时初墨禅已经开了内殿的大门,只见到这祖宗正在折腾自己的头发,把自己的长发缠进这纱幔之中,也是鲜有发生的事情了。
侍君连忙取了木梳帮云岫梳头,转眼却被初家郎君收走了木梳。
“我想见见阿朝……兄。”云岫刚完就觉得有些不妥,连忙改口。
那一声阿朝唤出口时,初墨禅差点便掐断了那一柄木梳。
他的神色愈发晦暗,只这么一两日,便这般亲昵了么?
想到那时云岫紧紧抱住云朝岚的场景,初墨禅当真恨不得直接捅死云朝岚。
即便再不愿意承认,初墨禅也能看出来云岫在意着云朝岚。
二人似乎有着更深的牵绊。
他知道云岫有多向往外头自由自在的生活,而这云朝岚能在“玉檀奴”身死的情况下让阿岫这般偏袒……
他算无遗策,唯独漏了一环最为关键的东西。
可恰巧,他并不知道阿岫和云朝岚之间真正的牵绊究竟是什么。
眼下唯一能做的便是将她彻底地束缚在身边。
“那殿下便早日娶我为凤君。”初墨禅从身后抱住了云岫,女孩的手自梳头伊始便老老实实地交叠在身前,他的双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之上,似乎要紧紧地将她束缚。
云岫也感觉到了异样,她回眸便对上了那双深沉的眼,云岫微微瑟缩,却被他紧紧抱住。
明明该是再高贵不过的帝王,此刻却被一个男子困住。
云岫突然觉得有些心累,心累之后便是破罐子破摔的躺平。
“你来决定罢,都让你来决定。”云岫闭目决定当个甩手掌柜。
这哪里是她娶夫,明明更像是她嫁人。
这就是在吃软饭,就是当赘妻。
而且她还是明面上的帝王,简直就是把女尊妹子们的脸都给丢光了。
可是此时的云岫在初墨禅面前却是半分脾气都不敢闹腾的,他的手中还拿捏着她所在乎的人的性命。
她是真的认为初墨禅会做出杀人的事情的,毕竟他可是连皇帝都敢亲自上手杀的。
最终,云岫在屈服的同时也跟他堵了气。初墨禅并不同意让阿岫见云朝岚,唯一的让步便是云岫娶了他之后,他便能放过云朝岚和洛扶卿。
那时的气氛十分凝滞,两个主子互相闹了脾气,便是那脾性软和的陛下都被气得摔了一个陶瓷花瓶,虽然花瓶摔在了柔软的地毯之上,可是还是被磕到了一角。清脆的声响在室内极其明显,众人皆是敛眉不语,生怕惹了主子的不开心。
即便眼前人跟他闹了脾气,初墨禅的面上却依旧是温柔的,他转身看向周遭的仆从,又望向云岫:“殿下若是不开心,想砸便砸,那些侍君用不顺手了便换了,想如何处理都是殿下做主,只是殿下却莫要想着再逃开了。”
云岫没有理会初墨禅,她的心中气急了,有钱了不起啊,哼!
而这嚣张气焰却在听见后面一句话之后迅速蔫儿了。
“先前照顾殿下的那几个仆从因着看守不利已经被本宫处理了,若是殿下之后还任性逃跑,那么难受的也只会是这些仆从。”
这句话像是压垮云岫的最后一根稻草,便是知道她心软,便用仆从性命来威胁她。
她捂住胸口轻声喘息着,双瞳失焦,把自己裹在了被子当中,他真是疯了。
偏偏她只能咬牙受着,而这样硬生生赌气的后果便是云岫给气病了。
气病了的原因也很简单,怒急攻心。
在初墨禅离开之后,仆从原本按照时辰唤云岫用餐,却发现她已经昏睡了过去,身上滚烫,不停咳嗽着。
那仆从连滚带爬地跑过去禀告了在隔壁侧殿的初墨禅。
彼时初墨禅正在批判奏折,朱笔直接滴下一团红墨,将纸张晕染成了红色的一团。
待到了正殿时,所有的仆从都有条不紊地照料着云岫。这些人都是初墨禅特意挑选的擅长医术的仆从,跟在云岫身边便是算日后方便在她突然生病时好生照料她。
苦药正被仆从用玉勺喂给云岫,而云岫却一直紧闭着双唇,仆从更是不敢用力,生怕伤到了这位金尊玉贵的殿下。
正当仆从左右为难时,就见到自己真正的顶头上司站在了面前,他连忙跪下举着汤药。
“仆下无能,殿下不肯吃药。”
少年人纤长如玉的手指轻轻端过白玉碗,碗中浓黑的汤药特意被放温了才准备喂给云岫。
“出去罢,本宫亲自照料殿下。”
这一发话,所有的仆从都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待到所有仆从都退出之后,房间之中只剩下昏睡之中的云岫和端着药碗的初墨禅。
少年人的眼底有着淡淡的疲倦,他用另一只手轻轻碰了碰云岫的面颊,回想当时,不可一世的云朝岚像个血人一样倒在了她的面前。
明明他已经被他踩在了脚下,可偏偏得到偏爱却依旧是云朝岚。
她丝毫都没有嫌弃地抱着他,护着他。
初墨禅看出了云岫待云朝岚的特别。
这样的特别令初墨禅很是后悔给云朝岚留了机会活着。
可他现在却又庆幸给云朝岚留了一条命,若是那云朝岚死在他的手中,她会恨他一辈子的。
少年人面如冠玉,他平静地喝下了玉碗之中浓黑的汤药,单手钳住女孩的下颌,微微俯身便吻了上去。
苦涩的汤药便被这个吻渡了过去。
昏沉之中的女孩似乎想要挣扎,却被少年给压住了手臂。
云岫在梦中只觉得自己被藤蔓给缠住了,口中弥漫着苦涩的味道,她挣扎着睁开了双眼,便瞧见对方宛如蝶翼的长睫微微颤抖着。
因着太过靠近,云岫觉得眼前人的容貌有些模糊,这份模糊却仿若加了滤镜,她隐约能看到他双眼皮的浅浅痕迹,能看见白皙细腻的皮肤。
而云岫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现在正被这大胆狂徒揩油。
甚至这狂徒还牵制住了她,她没有半分挣扎的机会。
这皇帝当的也真是太没气概了。
而明明药都已经喂完了他却还在吻着她,女孩白玉似的面庞迅速染上一层绯红,她气鼓鼓地看着他,少年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也看着她。
似乎是发现云岫已经醒了,甚至轻轻眨了眨眼,流露出了类似于羞赧的情绪。
这便是女尊世界不好的地方,明明吃亏的是她这个可怜无辜的病人,可是害羞的却是男人。
吃了药的云岫还是很虚弱,她也觉得委屈,可人家显然比她更委屈,她现在越来越觉得只能和女尊世界的男孩子们做姐妹了。
“你你……之后莫要如此,若是吃药,你待我醒了我自己吃。”云岫结结巴巴地道。
此时的初墨禅也没了先前威胁云岫的气势,只轻声应是,他似乎也没有想到云岫居然会半路醒过来。
这醒过来的后果就是两人陷入了难得的尴尬氛围。
原本应当剑拔弩张的二人现在却又奇异的和谐。
云岫看着他的侧脸,越瞧越觉得像玉檀奴。
这张脸除了一些细节,几乎和那玉檀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也不知道当年她那便宜妈有没有生了一对双胞胎。
“殿下为何一直紧盯着墨禅?是墨禅的脸上有脏东西么?”
或许是因为刚刚喂过药,少年人的唇色难得有了艳色,垂眸安安静静的时候真的是深刻地体现了女尊世界的男人温良恭顺的特点。
只可惜对方终究不是一个像白一样软白的少年,云岫感慨道。
而此时云岫或许是因为发烧,话也有些不过脑子,脱口而出道:“没什么,只觉得你像一个人罢了。”
这么一句话,直接令初墨禅彻底安静了下来。
云岫也意识到自己这是错话了,连忙道:“我就是随口的,你莫往心底去。”
“殿下看起来很在意那人。”
室内的烛火已经几近燃尽,因着宫人全都出去了,也没人帮忙替换,昏沉的房间令云岫不由得有些害怕,她没有回答初墨禅的话,只能尴尬笑笑。
这话听着怎么感觉有些酸酸的。
肯定是她的错觉。
玉檀奴已死,初墨禅就算想追究人都找不到。
初墨禅缓缓起身,为云岫燃起了一支烛灯,烛灯照亮了他的半张脸,烛光之下的少年和云岫不久前的记忆几乎彻底重合,云岫都要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疯球了。
看着云岫沉默的样子,初墨禅在转身之后的神色也彻底沉了下来。
他想不通为什么玉檀奴能得了她的念念不忘。
没关系的,他有许多时间,殿下日后心中必定能有他。
他需要的便是耐心。
接下来的几日,云岫发现宫中开始忙碌了起来,一听,果不其然是为了她和初墨禅的婚事。
只可惜云岫对她自己这短短时间之内的第二次婚礼根本没什么兴趣。
这一次,婚房布置得极其精致,连红烛上都抹了金粉绘上了漂亮的纹路。周围红纱缭绕,处处张灯结彩。
可是这次云岫反而没有什么参与感了。
她坐在床榻上懒洋洋地掰花生吃,女尊世界的婚俗和原本的古代婚俗差不多,也喜欢在锦被上放红枣莲子花生桂圆,因着坐着硌人,云岫便决定着手解决一下。
反正她这个皇帝当的也只剩下吃花生的作用了。
“陛下,该上妆穿婚服了。”
云岫原本依旧继续掰花生吃,只是仆从乖顺的样子最终还是让云岫心软了。
婚服很是华贵,也因着太过华贵,本来应当十分沉重,可穿上身之后,却发现意外地轻便。
“这布料用的是蜀地产的绡纱,一年上供也不过四五匹,全都被君后大人用来给殿下制作这一身婚服了。”服侍的奴开口道。
婚服的拖尾用了孔雀羽绣了一对凤鸟和凰鸟,两只图腾的尾翼互相缠绵,翎羽上还嵌了漂亮的红宝石。
在折腾完这婚服之后,奴端着托盘递上了一顶凤冠。
在结了一次婚之后,云岫也知道这是大周女子成婚时都有的。
想到这里,云岫却又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她想起当日那少年为她挽发戴冠的模样。
那时,她也算是欢喜。
当初她还信誓旦旦地对他许下诺言,此时此刻她却转身又娶了他人。
更像是命运弄人那般,两人还出奇地相似。
云岫最终没有试那凤冠,只轻声道:“朕瞧着那凤冠极好,应当是戴得上的。”
所有的奴也都沉默了下来,互相对视了一眼之后,也都默认了云岫的意思。
之后便是上妆。
即便身上的婚服算不上沉重,云岫却还是懒洋洋地倚靠在了梳妆台上。
侍君们手脚麻利灵巧,帮她点了朱唇,涂了胭脂。
铜镜之中,女孩的面容虽然有些模糊,可是周遭侍君们惊艳的神色却都骗不了人。
眼前美人乌发红唇,雪肤花貌,即便身体羸弱,却依旧无法否认她的美。